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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同向春风各自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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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克连夜逃回了燕京。
他不敢再待下去,甚至不敢去回想,陈商伤痕累累的白皙身体仿佛就横陈在自己面前。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看见那张酡红而精致的脸,以及那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
杨克心乱如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云梦蝶操纵的棋子,但是,却不敢同这位千娇百媚的云夫人翻脸。他知道自己吃了一记大亏,但仿佛又不是。陈商的滋味竟让他回味无穷,却不敢再造次。他知道,如果这件事被杨诺知道,等待他的,或许比失去储君之位更加可怖的下场。
就好比,被迫偷食了瑶台的禁果,却又不敢声张,只能独自默默回味,甚至连想象都变成了一种奢侈。能有比这个还憋屈的事么?
所有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他有些后怕,奇怪的是,并不感到后悔。那种感觉太过刺激和诱人,让他无法拒绝。
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东宫时,却看见杨朗正一派肃穆地坐在正堂。他的心里一惊,魂都要飞走了。杨朗却迎了上来,握住他的手,关切问道:“三哥怎的脸色这般不好?”
杨克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四弟怎会来我府上?”
杨朗压低声音道:“殿下不在京这两日,秦王府天天有人来寻三哥,都被我一一挡了回去。”他温雅的脸上微微透着一丝焦虑,“想必二哥他疑心殿下同陈商的失踪有关。三哥,你这几日是去哪里了?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可莫要惹祸上身哪。”
杨朗的关心着实叫杨克心头一暖。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偶然遇到了一个佳人,有点把持不住罢了。”
杨朗探究的目光从杨克身上掠过,随即会心一笑:“原来如此,倒叫小弟担心了。”
杨克道:“多谢四弟替我周旋。”他试探着问道,“不知老二那边有何异动?”
杨朗沉吟道:“这件事实在蹊跷得很,如今父皇已经赶去了雍州。只怕将六洲城整个儿翻过来,也要将那位小爷寻到。”他看着杨克,仿佛想从对方的眼神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柔敦厚的笑,“眼下父皇命三哥您监国,三哥更要小心谨慎才是,莫要被二哥抓住了把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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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朗走出东宫,便看见汪锡仁正在阶前候着。
杨朗缓步上前,低声道:“少卿何事?”他的面色有些不悦,“在东宫门前,叫旁人看见了又要多生事端。”
汪锡仁道:“若非大事,下官怎敢到这是非之地来求见四爷。只是,”他压低了声音,“秦王殿下下令,要搜宫。”
杨朗的脸上颇有些不屑:“他远在雍州,倒是插手京中的事务来了。这手也伸得够长啊。”他转过身望望东宫殿门口朱漆的匾额,“老二也是糊涂了。看来陈商一出事,他倒是真急了眼,竟连分寸都忘了。”
汪锡仁道:“秦王虽不在京中,御影堂却是只听秦王一个人的。更何况,还是皇上默许。此番,必定要搅得天翻地覆了。”
杨朗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甚好。少卿,咱们便回去好好歇着罢。”他低低地,又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们愈是乱作一团,才真正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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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疏星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他四下看了看,才将门缓缓合上,随之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弟子萧疏星拜见师尊。”
黑暗中传来女子清亮的声音:“你起来罢。”
萧疏星却迟迟不起,只是低垂着头:“弟子没有照顾好少主,自知罪孽深重。请师尊惩罚。”
那女子冷冷哼了一声:“你确实要受罚。身为首座大弟子,却连有人跟踪竟然都浑然不知,真是该死!”
萧疏星震惊地抬起头,脸上已经吃了一记软鞭,右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只见一道白影在眼前闪过,房门大开,那白衣女子已经翩然落到庭院正中,负手而立,白衣飘飘,恍然若仙。
萧疏星急忙跟了出来,却见庭院四周齐刷刷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武士,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萧疏星和白衣女子。
萧疏星心里一惊,便明白是杨显对自己起了疑心,早就派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他羞愧不已,低声道:“请师尊先行,弟子无能,实在无颜再见师父。”
那女子却只是冷冷道:“杨诺,我若不想见你,你便是把御影堂所有的高手全部遣来,也是见不到我的。”她纯白色的发带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风姿绰约,“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放肆!”杨显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好个大逆不道的女子!竟敢直呼吾皇的姓名!”他凛然的目光看向萧疏星,“原来你便是阿芒身边的内贼么?”
白衣女子竟笑了起来:“小子,你是杨诺的儿子?真是又愚蠢又无礼,杨诺果然教子无方。”
杨显怒极,正要发作,却听到身后传来杨诺的一声轻咳。他于是躬身退到父亲的身后,侍立一旁。杨诺手捋须髯,沉声道:“你这女子到底是何人?南安侯的失踪可与你有关?”
女子的唇角依旧噙着轻柔的讽笑:“杨诺,商儿竟然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你如何对得起陈深?”
杨诺的脸色微变:“你说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眉梢微微一挑,淡淡说道:“本宫便是昭清皇后欧阳丽华。”
此言一出,四周皆惊。
欧阳丽华,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南陈末代皇后,十年前与宪宗陈深一起自焚于延庆宫,居然,还活在世上?
杨显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这便是阿芒的生母?那个被母后暗自羡慕着的绝代佳人,那个曾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十二年独占恩宠的欧阳丽华?
他自小便在刘皇后隐隐约约的叹息声中对这位宠冠后宫的邻国皇后充满了好奇。对于佳人,男人总难释怀。他甚至有些惋惜欧阳丽华的早逝,否则他亦可以一睹芳容。他总以为陈商的绝色姿容源于他的母后,不想,两人的相貌竟没有半分的相似,在欧阳丽华身上,竟然半点也找不到陈商的影子。
一种违和的怪异感在杨显的心底滋生。
杨显突然觉得事实并不应该如此,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身上有一种孤傲的冷酷,给人高处不胜寒的压迫,与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美艳妖后相去甚远。
美则美矣,却若冰川岩石,叫人丝毫生不出一丝亲近之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冰冷而锐利,只是右眼的瞳仁上仿佛蒙着一层暗淡的死灰,淡淡的伤疤纠结于眼尾,应该是盲了。
她如何会是阿芒的母后?
杨诺有些迟疑:“你是欧阳丽华?你不是已经……”
欧阳丽华道:“死了?是不是?”望着杨诺怅然若失的样子,她突然感到一丝快意,这是她着许多年来未曾体味过的畅快淋漓。于是,她缓缓说道:“当年,延庆宫的那把火,是我放的。”
杨诺的脸色陡然一变:“为什么?”
欧阳丽华道:“这是陈深所愿。更何况,本宫怎能让他的遗骸落入尔等之手?”
杨诺一挥手,四周的几十名甲士瞬息间没了身影。一时间,庭院之中,唯剩下欧阳丽华和杨诺父子,以及萧疏星四人而已。
杨诺怅惘道:“他……真的死了?”
欧阳丽华一笑:“你见我还活着,便幻想他也一样活着?”她眼中带着讥诮,“他死了,死在,我的怀里。”
杨诺感觉心脏几乎要迸出胸膛,即便时隔十余年,当年那种身魂俱灭的剧痛依然卷土重来,他张着口,却几乎说不出一个字,良久,才道:“他,是如何去的?他可曾说过些什么?”
欧阳丽华仰起脸,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在记忆中追寻已经逝去的岁月:“他说,对不起雪华,此生,是雪华代他受过。他曾今答应雪华,要亲自去燕京接她回家,终究是食言了。”
杨诺喃喃道:“代他受过么?”他脸上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闪过,“我自然会好好对待雪华。”
“他还说,他放心不下商儿。”欧阳丽华盯着杨诺的眼睛,“是儿,不能无父。”
杨诺的双唇微微颤抖,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痛楚蔓延开来,他惨然笑了:“他果真够狠,竟然折磨了朕这么多年。”
杨显看着杨诺怪异的举动,心底萌发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多年以来的怀疑和猜测呼之欲出。有些事,仿佛扑朔迷离,并不是他所了解的真相。他不敢深究下去,亦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只能默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欧阳丽华浅浅地笑了,冰冷的五官有了一丝暖意,只是转瞬便逝:“陈深那时候,中毒已深,临死前已经神智不清,却只记得一个人。”
杨诺死死盯着欧阳丽华一开一阖的唇:“谁?”他的声音有些黯哑,“是……谁?”
“阿奴。”欧阳丽华道,“他临死前唤的人,只有阿奴。”欧阳丽华的眼中隐隐有恨,“那人薄情寡义,悬崖撒手,陈深却始终无法忘情,至死不渝,真是冤孽。”她低低吟道,“吐鲁吐鲁段阿奴,误我一生……踏里彩……果真是,终生误……”
杨诺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欧阳丽华所说的,是他根本不了解的陈深,或者说,他根本未曾真正触及到陈深的心魂。他所认识的,只有那个来如春梦、去似朝云的欧阳深深。他们之间的相识,跨越了整整二十三年,相处却只有那短短的六十余天。只是,这六十余天已经被岁月消磨地成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影子,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只怕到死也无法抹去。
杨诺机械般地追问着,声音却艰涩无比:“阿奴,是谁?”
欧阳丽华的唇边含着快意的笑:“段阿奴你或许不知,当年的江东才子段景仪想必你一定有所耳闻。他是永真十年的进士甲科头名,曾连中三元,南陈三代仅此一人。他亦是康王陈澜的太傅,也曾经教授过陈深经史。”
“江东段郎么?朕听说过,亦看过他的诗文。”杨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不过靡靡之音,自负风流,于国无功,于社稷,亦无益。”
“然则,段景仪和你们杨家可谓是渊源颇深哪。”欧阳丽华缓缓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段景仪便是段介安的独子。昔日的关中四杰,你难道忘了么?你们大清的这个‘清’字又是从何而来的?段介安同你父亲杨俊杰,还有你老丈人刘向天可是歃血为盟的结义兄弟。杨俊杰当年和谢三在山东起事,可是拥立段介安为主,打着清社的旗号。最后呢?”欧阳丽华脸上的讽笑更甚,“杨俊杰为了做这个皇帝,把自己的结义兄弟亲手送进了鬼门关。段介安死得何其惨烈。至于杨俊杰的报应,便是生了你这个忤逆子,竟然弑父屠兄,逼母夺宫……”
“住口!!”杨诺面色铁青,这些宫廷辛秘虽然已不是甚么新鲜事,野史早有传闻,但是被人当面揭开旧伤疤,却还是头一次,杨诺几乎怒不可遏:“大逆不道!尔安敢诽谤朝廷,对朕与先皇考大不敬,实乃十恶不赦之罪!”
欧阳丽华不住冷笑:“你们姓杨的不过是草莽之辈,氓隶之徒,一群反贼流寇而已,如今却也沐猴而冠。这个天子,也是你们这群野人当得的么?”她神情倨傲地看着杨诺,“当年若不是欧阳雪华背叛了欧阳世家,杨诺,你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是我剑下的亡魂。”
杨诺的双眸微微眯起:“如此说来,当年派人刺杀朕的……并不是陈深?”
欧阳丽华道:“他若能听我的,或许就不是今日的结局。当断不断,他果真还是心太软。朝堂之事,不过蜗角厮杀,毫无意义。南陈亡与不亡,亦与我无关。只是,你对陈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你给他带来了奇耻大辱……”她平静无波的嗓音微微有些发颤,“陈商不就是那个耻辱的明证么?”
杨显有些懵了。他只管怔怔地看着欧阳丽华,那些旧事太过惊世骇俗,关系着陈商的身世,他一时几乎不敢相信。
难道说……难道说……阿芒,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么?
却听杨诺道:“怪不得商儿说你从不许他唤你母后。原来,你竟这样厌恶商儿。”他若有所悟,“他将商儿托付给我,便是担心你待商儿不好么?”
欧阳丽华喃喃低语:“他果真,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深宫十二年,他一直觉得愧对于我,要放我自由。其实,只要是他所愿,我一定尽心竭力。即便我再讨厌陈商,看在他的份上,我也会好好照顾这孩子。”她冷冷地看着杨诺,“你很心痛,是不是?”她笑了起来,神情却是凄楚的,“能有我痛么?”欧阳丽华捂住心口,缓缓拔出长剑,指着杨诺:“我原来并不明白,这十年来,日思夜想,终于想明白了。但是,他却已经成了一堆白骨!”她仰天一笑,“可叹,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哪!”
杨显惊呼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拔剑出鞘,挡在杨诺身前。霎时,院中剑影重重,几百名武士如凭空冒了出来,利刃出鞘,齐齐对准了欧阳丽华。
萧疏星持剑立在欧阳丽华身侧,垂首道:“弟子连累了师尊,真是罪该万死。”
欧阳丽华面若寒霜,并不搭理。只见她利剑在掌,凌空跃起,白衣翩翩,飘忽来去,腾挪转移的瞬间,便已刺翻了十几人。
杨显惊讶万分,亦被欧阳丽华的剑法所震慑,一时间终于明白了甚么才是“一剑能敌百万师”。他只觉得自己二十余年来从未曾见过如此高超的剑法,便是御影堂所有的高手加起来,也未必能够赢过欧阳丽华。
他回过头对杨诺说道:“父皇,此地凶险,儿臣护送您回主院。”突然,他大惊失色道,“父皇!您怎了?”
只见杨诺捂住胸口,唇角蜿蜒淌下一道血污。
欧阳丽华已在三丈之外,剑锋正对着杨诺的胸口。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对着空中的某个人说道:“深深,欧阳这手无形无相剑法使得可厉害么?”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极为轻柔缠绵,“你可喜欢么?”
杨诺向后退了几步:“你不杀朕?”
欧阳丽华神情倨傲:“我若想取你性命,你焉能活到今日?十年前破城之日,我尚且没有杀你,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她冷笑道,“深深不想你死,我自然不会拂他之意。”
杨诺神色一动:“他,不想朕死么?”
欧阳丽华道:“他曾在云台对你说过,他日必还君一命。你忘了么?”
杨诺颔首,一甩袍袖:“如此,朕亦赦你无罪。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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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的修养,叶荣西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江寒汀稍稍宽了心,数日不眠不休,整个人便倦怠了下来。六洲城已是沸反盈天,江寒汀依然对杨显的薄情寡义衔着怨恨,自然不愿意去搅这趟浑水,心里只盼着叶容西早日康复。
她想起师父谢峰的话,心中对衙门的生涯也生出了倦意,便筹谋着何日卸了任,同叶容西一起去青州,做些小买卖度日也是不错的营生。
念及此处,江寒汀黝黑的脸上平添了一分愁容。她活了这十几年,皆是在谢峰按部就班的教导之下,只知道循规蹈矩,偏生的,和她师父谢峰一样,生就了一颗不服输的桀骜之心。只是这份傲气被磨得平平,隐藏在严肃沉稳的外衣下,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但一旦触及了逆鳞,却是真正要命的。
而杨显此举,却实在伤透了江寒汀的心。
原来,他们这些人,在秦王眼中,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罢了,或许连南安侯的一根头发都及不上。
江寒汀心里冷笑:武士的血,便是用来作践的么?那么,学成文武艺,报效帝王家,又有甚么意思?
但是,她的容西哥却未必如她所想。
叶容西,又怎会离开秦王殿下呢?
江寒汀深深叹了口气。她困倦至极,便吹熄了灯火,正要就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清冷的女声:“你便是寒汀?”
江寒汀一惊,便知道来人武功极高,竟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形下入得房内。她转过身,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婷婷立在身后:“你师父他近来可好么?”
江寒汀有些疑惑,答道:“师父安好。前辈可是师父的故人?”
女子微微一笑,神情却是淡淡的:“我是欧阳丽华。”
江寒汀一愣,旋即倒身便拜:“原来是师叔。弟子江寒汀拜见师叔。”她仰起头,眼中有崇敬之色,“寒汀自幼就听师父谈及师叔,可惜未曾得见,请恕弟子失礼。”
欧阳丽华道:“你且起来,不必拘礼。”她眸中有了淡淡的笑意,“三师哥教出来的徒弟也同他一个模样,一样是一板一眼的。”她细细打量了番江寒汀,道,“寒汀,你可能替我寻到从嘉?”
“他?”江寒汀讶然道,“我也有些时日没见过从嘉了。”她寻思道,“约莫半年有余罢。”
欧阳丽华眉头微微一皱,喃喃道:“百里追云狡兔三窟,或许从嘉知道些什么,也未可知。”她摆摆手,“罢了。待我办完了俗事,就去冷月山庄会会二师哥。说来,我们亦有十几年不曾谋面了。”
江寒汀道:“师叔若真要寻从嘉,我倒是可以试试。他这人浪荡惯了,只要手头有些钱就不安生,酒肆赌场,还有花街柳巷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只是,可能要费些时日。”她听到百里追云的名字,知道那是从嘉的母亲,只是其中的曲折原委,谢峰和谢云极少提起,她也从来不多问。江寒汀向来三缄其口,凡是不需要她关心的,她一概不理,这也是她深得谢峰喜爱的地方。
欧阳丽华颔首道:“甚好。只是要尽快。”她脸上有些忧色,“百里追云是个疯子,我实在是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