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慕千容

1、幻花

　　醉生梦死，幻魅之花；
　　绚丽璀璨，仙闱之花；
　　华胜庸常，脱俗之花；
　　稍纵即逝，过隙之花；
　　亦空亦幻，虚衍之花；
　　幻灭幻生，水月镜花。

　　周围，尽是一派欢天喜地。人们都忙着今晚和亲人朋友团圆的年夜饭，大家的脸上都满溢着幸福的神色。
　　今天是除夕。
　　从早晨醒来她就在期待，期待着那个约定，期待着，与她定下那个约定的人。
　　凌晨2点，她从睡梦中惊醒。她梦见了最不想梦见的事。看看时间，只有2点。
　　“还早。”
　　她安慰自己道，又躺下睡去。
　　清晨6点，她再次醒来。
　　“只有6点么……”
　　她又看了看时间，语气中透着些许失望与无奈，却无可抑制她眼中那一团跳跃着的热切火焰。
　　于是，她再次睡去。
　　早晨8点半，她又一次醒了过来。
　　看了看窗外愈渐明媚的天空和调皮地从没合上的窗帘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她终于笑着起了床。
　　中午，她草草吃完午饭，便开始倒数着时间。
　　下午1点，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忍俊不禁道：
　　“好早呢……”
　　下午3点，她躺在床上听某个人以前最喜欢听的歌。
　　在纷杂的思绪中，慢慢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5点。
　　“要来不及了！”
　　她惊呼一声从床上蹦起，从冰箱内拿了菜开始做饭。
　　6点，经过一小时的忙碌，香喷喷的菜肴摆满了一桌，还有红酒和一个蛋糕。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得很灿烂，那种，满是希冀的笑容。
　　楼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喜气洋洋的，很是温暖。
　　过了半小时，她坐在桌前等待。
　　原本热腾腾的佳肴渐渐冷却，连着她的心一起，一点一点……
　　7点。她不禁蹙起了眉，心中的冀望正被什么悄然吞噬。
　　屋外的烟花鞭炮声仍是时有响起，她却不再觉得那热闹的声音能带给她温暖。
　　8点，她失望地看了看壁钟，穿好衣服，拿起手机，落寞出了门。
　　她站在小区的街头看着愈见稀少却始终忙碌的人们。
　　所有人都在笑。他们是如此幸福。
　　她自嘲地笑，她觉得，撇开自己，这就是一个充满快乐幸福的美好世界。
　　她在街头徘徊了很久，看着小区对面的公园内，孩子们，大人们都在玩烟火。
　　有放到空中的大型烟火，也有小型的烟火。
　　而很多人都在玩的，是那种拿在手上的一根一根的烟火。
　　当你拿在手中，可以在空气中随意晃动，烟火芯会随着晃动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烟痕。你可以拿它写字、画画、甚至跳舞。
　　但，时间有限。它很快就会燃尽。
　　你只有一支接着一支点燃，才能继续你的梦。
　　她也想去玩。但，她匆忙出门没有带钱。
　　于是，她只好羡慕地看着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燃放着各种各样漂亮的烟花，默默地，将人们脸上的幸福，刻在心底。
　　渐渐地，街上几乎没了人。
　　大家都和亲朋好友团圆了吧。
　　她想。
　　身旁路灯昏暗的灯光将她纤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仍是掩盖不了这身影的落寞与哀凄。
　　10点。
　　她仰起头望天。天上除了一颗很亮的星闪着孤寂的光，什么都没有。
　　“你也和我一样孤独么？”她望着那颗星，兀自呢喃。
　　寒风凛冽地吹过，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走得太匆忙，忘戴围巾了……
　　她想。随即没心没肺地笑。
　　只是这笑容，没有了希冀的温暖，她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那份热切，渐渐地，黯淡了。
　　11点。
　　不然，我回去吧……
　　她这么劝自己。
　　可脚下却仍不肯移动半步。
　　11点半，夜已深，人们都在家中和亲人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即使天再冷，也只感觉得到温暖。
　　可是孤零零站在街头的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衣，连围巾和帽子都没有戴。夜风簌簌刮过她的脸颊，钻进她的衣领。
　　她冻得瑟瑟发抖，不由得蹲了下来，蜷成一团。
　　“小姑娘，你站在外面很久了，冷不冷？是不是在等人呀？要不要先进来暖一暖？”
　　传达室的老爷爷探出头来关切地问她。慈爱的目光是她现在觉得最温暖的东西。
　　她摇摇头：
　　“谢谢爷爷，我等的人还没来。”
　　“你都等了这么久了，那个人说不定不会来了。还是先进来暖和一会吧。”
　　老爷爷心疼地劝说道。
　　她向老爷爷绽出一个阳光的笑，坚定地说：
　　“他会来的。我要等。”
　　“那好吧。你把衣服裹裹好，不要着凉了啊。”
　　老爷爷叹了一口气，叮嘱道。
　　“嗯！”
　　她笑着点头。
　　“要是觉得冷了就进来坐会儿。”
　　老爷爷仍是怜惜地看着她。
　　“知道了！谢谢爷爷，您进去吧，外面风大。”
　　她孝顺地说。
　　“好……”
　　老爷爷担忧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传达室的门。
　　她看着门关上，就将头转了回去。先前的阳光和坚定在一瞬间崩溃。
　　11点50分。
　　鞭炮声又开始响起，天上的烟花也是璀璨耀目。耀目得快要到刺目的地步，
　　11点55分，在欢腾喜庆的迎新气氛中，她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无助地蹲在街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11点57分。
　　鞭炮声依旧。她等的人还没有来。
　　11点59分。
　　鞭炮声越加纷杂，她的心，在无尽的等待中已经凉透。
　　12点整。
　　鞭炮声、焰火声络绎不绝。
　　12点01分。
　　除夕已经过了。
　　她站起身，望着周围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的人们，眼前模糊一片。
　　12点半。
　　她以为她会在12点过了的时候就回去，可没想到她竟然执着到这个地步。
　　“小姑娘，回去吧。除夕已经过了。我也要回家睡觉喽。”
　　传达室的老爷爷锁好了门，走到了她的身边关怀地拍拍她的背。
　　她回过头，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爷爷，我再等十分钟，马上就回去。”
　　老爷爷心疼地叹了口气，拍拍她说：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点，早点回去。”
　　“嗯。”
　　她目送着老爷爷摇着头走远，渐渐地目光没有了焦距。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慢慢静了下来，只有远处还有依稀的鞭炮声。
　　她狠下心，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啾——嘭——”
　　身后忽地传来了燃放烟花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夜空，一瞬间被焰火点缀得璀璨夺目。
　　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空中绘出了一幅绝美的百花争艳图。它们在刹那间恣意狂肆地盛放，又在弹指之间凋零消逝，烟消玉殒。
　　美到极致，也凄到极致。
　　用尽所有的美丽在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才能美得这样刻骨铭心，动人心魄。
　　而所需付出的与之同等的代价，是转瞬即逝的短暂惊艳。
　　陨灭了，也就消失了。
　　她看着漫天的华丽焰火，没有留恋，转身便走。
　　“欣！”
　　身后，似乎传来了谁的磁性嗓音。
　　她的身体为之一颤。
　　是焰火看太多了，这浮华的东西让我产生幻听了吧。
　　她这样对自己说，继续往家走。
　　“欣欣！”
　　那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夹杂了几分焦急。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
　　那么熟稔，那么好听……
　　是她这三年来多少次怀念多少次期待的声音……
　　她犹豫着转过身。
　　盛放的巨大烟花之下，一个颀长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快步向她走来。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在可以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华丽绚烂的焰火也逊色地沦为了背景。
　　风尘仆仆，清秀的脸，明澈似水的星眸，挺立的鼻，挽了一朵璨压烟花的笑容，惊艳得足以将这世间万物都比下去。
　　直到那身影走到自己的面前站定，她仍是不敢置信。
　　“欣欣……我回来了。”
　　他笑，温暖柔情得可以把她融化。
　　她激动地抬起手，嗫嚅着唇瓣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笑容……她想了多久，念了多久……如今终于……
　　他用力抓紧了她的手，心疼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不会再离开了……”
　　“你……”她的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满足地抱紧了他，笑道，“回来了就好……”

　　他和她，就这样坐在路边，看那空中刹那芳华，昙花一现。
　　而她，再不觉这烟花是悲情。
　　看着身边的他，她依偎在他怀中，就像三年前一般。
　　那夜空中的烟花，是最美的风景。
　　就在刚才，他满怀深情地在她的耳边轻语：生日快乐，宝贝。前三年的生日我没有陪你过，那么，接下来的一辈子，所有的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她笑而不语。
　　其实，有他在的日子，便是她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

　　最后，谨以此文赠予我亲爱的读者欣欣。谢谢她半年以来对我的全力支持，我会一直努力下去，不会辜负她，以及所有读者的喜爱和期望。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祝所有的读者们新年快乐！好事成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