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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蟾风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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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蟾风变
四川,古称巴蜀。宋真宗时,将川陕路一分为四: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合称为“川陕四路”,简称“四川路”。自古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物华天宝,地灵人杰;土地肥沃,水旱从人。气候适宜,物产丰富;资源充裕,禀赋独到。巴山蜀水,天下驰誉;巴蜀俊秀,自古风流。西有青藏高原相扼,东有三峡险峰重叠,北有巴山秦岭屏障,南有云贵高原拱卫,占尽地利之势。然南宋端平二年,蒙军攻陷成都,大肆屠掠后撤军,四川首府被迫自成都府迁往重庆府。后兵部侍郎余玠命诸郡择险筑城,建、扩二十余座山城,使四川战局逐渐好转。而现在蒙哥又盯上了四川路……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几百年前,大诗人李白便有如此感叹。而今时事纷乱,盗匪肆虐,更让蜀中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是林木苍秀、山幽石奇的玉蟾山也无人敢单独在山中行走。
这天,艳阳高照,蝉声震耳,正是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绸缎做的袍子的年轻男子,抱着一只半臂长短的黑猫独自在山间悠闲地走着。
看起来他是走得很悠闲,东张西望,脚步轻快得不像在走山路,还时不时抚摸着爱猫。但是他嘴里的念叨却与行动不符,“热死了!那些杀千刀的怎么还不出来?亏我还选了件质地上好的袍子来爬山。啧啧,这白色都快变灰色了。那些不想碰到山贼的人那么容易就碰到了,我想碰偏偏就碰不到!真是的,热啊!”
这时,他怀中的猫“喵”地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从他怀里蹿了下来。
“猫猫,不要乱跑!”那名男子追着猫走进山林深处,看到他的爱猫站在山涧中舔着岩缝下流出的泉水。“呵呵,你也热了啊!”年轻男子也蹲了下来,用手捧起一把水洗了洗脸。清凉如许。
忽然,几个持刀的彪壮汉子从林中冒了出来。其中一个手臂上刺有蟒蛇的大汉恶狠狠地说:“小子!你踩到哪了?你知不知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对吧?”年轻男子凉凉地说道,缓缓起身,“真是没创意,总是这几句话。换句此泉是我凿岂不是更应景?”
那大汉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怒吼道:“少废话!要钱要命?!”
“嗯……热死了……那就不说废话了。我想见你们大当家的。”年轻男子笑容可掬的道。
“你活得不耐烦吗?”
“哪有,我惜命如惜钱。”年轻男子笑着。
忽然一道劲风擦过手臂刺蛇的汉子右脸颊。他一惊,向后看去,只听到“噗”地一声,一枚铜钱半嵌入身后的树干。
他转过头来,站在他身边的一人顿时指着他的右脸,失声叫道:“啊!三哥……”
“怎么?”那手臂刺蛇的汉子不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右脸,却摸到了一手血。他这时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现在我可以见你们大当家的了吧?”年轻男子继续笑道。他笑得如沐春风,众人却冷汗淋漓,寒意刺骨。太阳的温度怎么突然降下来了呢?
这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却没有一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玉蟾寨的人虽称不上顶尖高手,但武功也不能称之为不济。江湖上第一大镖局——龙门镖局,每经过他们的地盘也要恭恭敬敬地,缴上地税方才过去。而这名年轻男子只用了一枚铜钱就在众目睽睽下伤了他们三当家的,他们甚至没人看到他动手。看得出来,他出手还只不过是为了威慑,若他想取人性命,他们已不知死过几次了。
铜钱边缘光滑,本不能伤人。即便内力高强者,以内劲注入铜钱打入人身,也是那个“力”字,而不是“利”,那汉子的脸颊被划出一条口子,而且还是过后他才有痛的感觉,说明铜钱之锋利、之快捷,此人功力之高深。
“哼,好小子!莫欺我寨中无人!”一声冷哼,一个鬃髯胡子,黑衣敞怀的中年汉子从林中飞纵至那年轻男子的面前,“老夫就是玉蟾寨寨主,你找我何事?”
“你就是雷虎?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要玉蟾寨向瑞君兆雪楼投诚而已。”年轻男子轻描淡写的,却在所有人心里投了颗巨石。
瑞君兆雪楼?那个武林中最神秘,也是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瑞君兆雪楼楼主本是纵横江湖多年的杀手组织黄粱梦雨楼麾下排名第二的杀手无影,七年前无影突然对黄粱梦雨楼楼主倒戈相向。那一战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已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从此黄粱梦雨楼成为历史,它麾下的第一杀手骊驹亦退隐江湖。无影吸收了黄粱梦雨楼的力量建立瑞君兆雪楼,它更加神秘莫测,更加绝然霸道。
黑白两道,多少门派派人去探查瑞君兆雪楼,都没有下文,不是去了阴曹地府,就是加入了瑞君兆雪楼。瑞君兆雪楼有什么魅力能吸收各大门派的好手?有什么实力能独战群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它傲然独立于江湖,所有人都只知道瑞君兆雪楼这个名字,只知道瑞君兆雪楼出手从未失败过。据说当年与“惜泪公子”齐名的“君子剑”君莫言曾与无影数度交手,没想到最后竟抛下君山派,加入了瑞君兆雪楼。从建楼之初到现在,六年之久,瑞君兆雪楼仍只有神秘两个字可以形容。而人类的天性就是恐惧未知的事物。
雷虎的脸色也变了变,但他不愧是一寨之主,马上就恢复常色,道:“少拿瑞君兆雪楼吓唬我,别人怕它,我雷虎可不怕!”
“呵呵,没人让你怕它啊,只是要你们玉蟾寨投诚罢了。”年轻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漫不经心的数着,“占山为王,拦路抢劫不就是图个财么?瑞君兆雪楼不会亏待门人的。”
“哼!富贵不能淫!”雷虎一挺身,绝傲地说道。
“倒是条汉子!”年轻男子道,话锋一转,容色正经起来,“如果没有一点侠义之气,我们瑞君兆雪楼还不要呢。雷虎,四十五岁,三十七岁时接下玉蟾寨大当家之位,以全寨兄弟都是一家人为由让寨中所有人改姓雷。玉蟾寨有二不劫,不劫穷苦百姓,不劫孤儿寡妇。可惜啊,这一点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寨中梯田百亩,自给自足,资产算来大约有十二万四千七百两。本来前寨主之位传给现任二当家雷彦,因为雷虎原是四川雷家堡堡主的长子,但是雷彦……”
“住口!”雷虎急急截道,“揽金阁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但是揽金阁总管朱荻怎么会跟瑞君兆雪楼那群杀手扯在一起?你不怕你们阁主怪罪吗?!”
“阁主?”年轻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我是揽金阁朱荻?我刚从雷家堡回来,看来你跟雷家堡的关系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决绝嘛!又一项收获!”朱荻笑。
雷虎猛然变了脸色,他本来揭破朱荻的身份是想吓他一吓,表示朱荻知道他的身份,他也知道朱荻的身份。没想到竟让他抓到了他的另一个秘密。“你到底想怎样?!”
“早就说了,要玉蟾寨向瑞君兆雪楼投诚。你们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我也不想动手。你们自己合计,加入瑞君兆雪楼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呔!”忽然一把铁扇从树林中旋转着飞出,直取朱荻的项上人头。朱荻脚步轻移,侧身一闪,铁扇扑空,旋转着又回到主人的手中。它的主人已与雷虎并立而站,身材修长,青袍白巾,与寨中的大汉成鲜明对比。
这个手持铁扇,看似儒生的人满脸怒容地瞪视朱荻,若不是被雷虎拦着,他早已杀上去了。
“二当家雷彦也来了。很好,都到齐了!”朱荻背手而立,笑道。
“大哥,你别拦我!他欺人太甚!我就不信,我寨所有兄弟都奈何不了这小小总管!”雷彦冲动的拨开雷虎的手,率先攻了上去。玉蟾寨其他弟兄被他的豪情感染,亦一齐攻向朱荻。
没错,单打独斗朱荻绝对游刃有余,但若群攻,朱荻虽可取胜,但也不一定不受损伤。朱荻明白这点,所以他说的做的,用意都在威慑,要玉蟾寨自动投降。而现在雷彦打破了他的计划。
不过,他也不恼,脚下踏着迷踪步,身形飘忽迅捷,往往刀锋将至,又倏的落空。众人见屡砍不中,有些气馁了。雷彦比了比手势,于是数把刀从四面八方齐刺向朱荻,看他往哪儿逃?!朱荻没有逃,趁刀身刺来之际,一跃而起,脚踏刀背,借力直冲向在圈外指挥的雷彦。擒贼先擒王。雷彦一惊,慌忙举刀招架。他的刀法凌厉,朱荻却灵巧迅捷。朱荻空手交战,不想与刀锋硬碰硬,雷彦却也伤不到他。
两人这样缠斗不休。其他人不敢冒冒然攻上来,怕不小心伤了二当家,再说二当家也未落败绩。只有雷虎看出来朱荻不过在戏耍雷彦,他的实力根本未拿出来。他心内焦急,捏紧拳头,只求一丝空隙他便马上冲上相助。
朱荻在打斗中余光瞟到雷虎,瞧到他蓄事待发的样子,觉得应该速战速决了。顿时招式一变,轻灵中带着刚劲,右手化剑,左手扣着两枚铜钱,无视雷彦的刀光霍霍,直逼过去。不妙!眼见雷彦招架不及,雷虎欲上前接战,不料,一枚铜钱凌厉的射了过来。雷虎向后一闪,铜钱直插入地。而就在他闪躲的瞬间,朱荻已夺下雷彦手中的刀,刀锋抵上了雷彦的脖子。
“住手!”朱荻挟着雷彦喊道。玉蟾寨众人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没注意的望着他们大当家的。雷虎脸色苍白,一径盯着雷彦不说半句话。倒是落入敌人手中的雷彦说话了,“要杀要剐随你!要想我们屈服?没门!”
“唉!”朱荻叹了口气,朝雷虎道:“你若还爱惜雷彦,爱护玉蟾寨。我们借一步说话。”说完,朱荻架着雷彦走到树林另一端。雷虎愣了愣,最终跟上前去。
三人在树林的另一端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雷虎的沮丧神情慢慢消失,取而取之的是壮志满怀。雷彦的满脸愤恨也被恭敬顺从所代替。最后朱荻收刀,雷虎与雷彦单膝跪地,垂首一拜。
在玉蟾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雷虎和雷彦走回来,宣布玉蟾寨从此效忠朱荻,效忠瑞君兆雪楼。众人听了大惊,有不解,有不平,有失望,也有惶然。
“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决不会出卖兄弟们!回寨后,我再详细向你们解释。”雷虎说。玉蟾寨人本来就十分敬重雷虎,否则也不会奉一个外来者为主。他们听他这一说,也就有些放心了,朱荻也并未真正伤害他们。
这时,朱荻突然出手,射出三枚铜钱,分向三个方向。玉蟾寨的其中三人应声倒地,每人的太阳穴上均半嵌入一枚铜钱,哼都没哼一声就性命全无了。遭此变故,玉蟾寨众人顿时如临大敌,也不知该不该信任雷虎与雷彦了,纷纷亮出兵器,局势一触即发。雷虎与雷彦亦大吃一惊。不解的问道:“荻爷,您这是做什么?!”
“瑞君兆雪楼不要墙头草,不要贪婪之人,不要十恶不赦之人。”朱荻一边说,一边抛出三张纸,“为免你心软,坏了大事,我先替你清理门户。余下的你们自己解决吧。”朱荻说完,朝一直在溪涧玩水的爱猫招了招手,走了。
“大哥!怎可让他这样走了?!”臂上刺蛇的三当家愤愤上前。雷虎将那三张纸递给他,道:“你看便知。真没想到,我玉蟾寨竟有如此人渣!我们即使打劫为生,也绝对是光明正大的!”
朱荻回到山间栈道,解下拴在路边树上的毛驴,抱起爱猫,道:“来,猫猫,我们下山。耗了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都怪那死兰廷,说什么从雷家堡谈好生意回来经过玉蟾山,就提议我顺便来收服玉蟾寨。真是大材小用!他不知道要爬山么?害我耽搁那么久,否则我早回到阁里陪姐妹们玩笑了。”
一阵狂风吹过,天气依然闷热,但这也预示着就要变天了。
就在朱荻骑着驴子,颠簸着下山的同时,傅清雅已在船上颠簸了三四天,正往重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