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兽群中的柠檬爱情》沈希远

4、第四章

　　新学期报到那天，一大清早，启扬中学的公告栏前层层迭迭围了一大群查看自己归属班级的高二学生。

　　南语在高二（4）班的名单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再多停留，默默地挤出人群，走向属于她的新教室。

　　那个挂着高二（4）班标志牌的空间里，已经热热闹闹进了大半的人，在谈天说地，小打小闹，可在南语眼里，这个空间却是那么清冷，没有她熟识的面容，没有可以让她全身性放松的气氛，甚至没人会特意抬头看她一眼。

　　她临窗而坐，挤不出笑意的脸紧紧地贴着玻璃，望着窗外枝叶茂盛，高耸入云的常青树，树的后面就是另一栋教学楼，有着高一（6）班的教学楼。她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看到它的几扇窗户。轻轻地咬了咬下唇，那个挥洒了所有热情的高一（6）班真的，成为了回忆……

　　其实，南语并不是特别恋旧的人，像她从初中生变成高中生的时候，就没有多大的感觉。高一上半学期还和以前的好友书信来往，到下半学期她就彻底懒得写信了。

　　她只是怕麻烦，这种要重新花时间和新同学相识、相熟、相知的过程对她而言就是个大大的麻烦。

　　第二点原因是她还有点轻微的陌生人恐惧症，在熟人面前会像猴子一样又蹦又跳的她一到生人面前就乖巧地跟淑女没两样，尽管“淑女”两个字和正常的她从来搭不上边。骤然身在这个全然陌生的高二（4）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隔离了一样冰冷与不舒服。

　　高一的她是挺幸运的，和蒋振，和最谈得来的女生朋友言岩的认识都算是自然而然，没伤她多少脑细胞——

　　她和蒋振是不闹不相识。

　　当初入学军训，新生都被送到了距学校两百公里外的某军训基地接受锻炼。虽然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中间隔了栋教师宿舍，那个看见美女眼睛就会放光的蒋振还是会寻找一切机会拉着他的狐朋狗友溜到女生宿舍楼来东蹭蹭，西摸摸，对着一群美眉胡说八道，瞎扯一通（对于蒋同学，大概只要是雌性动物，他都会觉得亲切），有时会故意地，出其不意地把他的同胞往某女生身上推，接着被那女生追杀，又或者会一本正经地对着女生晒在宿舍楼前的内衣做番令人脸红的评价，然后赶紧撒腿就跑……蒋振对所有人耍宝时，南语就在旁边听着看着，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偶尔也会插进去损他两句，那家伙还朝她抛过飞吻……

　　军训结束前碰上了中秋节，他们班主任就跑外面买了个蛋糕，晚上拉上整个班级在草坪上看星星看月亮，顺便帮那段时间过生日的同学庆祝。

　　一个蛋糕当然是不够五十几个人吃的，只好用来玩了。在这种事上特别积极的蒋振第一个挖了一手的奶油，想也不想就往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南语脸上抹。

　　若是平时，她绝对不排斥这种无聊又幼稚的玩笑，可偏偏那天是她生理期第一天，肚子痛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集体洗澡的时间又早过了，若弄得她一身奶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她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对蒋振说，别弄我了，去招惹别人吧。

　　可是冰雪聪明的蒋振早就看出这个叫南语的小丫头有和异性打成一片的潜质，认为和她打“奶油仗”一定会很尽兴，反正他忽略了南语脸上微微皱起的眉头，又挖一把涂在了她的头发上。

　　这下南语有些小冒火了，她重重地“喂”了他一声，站起来瞪他：“不是跟你说别闹了么！！？”

　　蒋振嬉皮笑脸，吐吐舌头：“呀，你生气拉？”

　　他那种样子怎么让人气得起来！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转身回了宿舍。

　　忍着肚痛用冷水洗净脸和头发，正擦拭的时候，蒋振便一个人蹬蹬蹬地跑过来了，见到她，立即把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还哗哗哗鞠了三个躬，可怜兮兮地说道：“南小姐，南小姐，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我的气，小生这厢有礼了！”

　　南语噗哧笑了出来，点起脚尖狠狠地敲了他一下：“我根本没在生气！”

　　蒋振马上恢复成痞子的模样，咳嗽几声凑近她的耳边悄悄问道：“看你一整天都不太对劲，是不是那个……”

　　什么“那个”？南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要你管！”

　　“啊呀别害羞嘛，我给你揉揉吧！！？”

　　“……！”

　　她和蒋振就这样熟起来了，然后又借着蒋振超强的亲和力，很快和班里大部分同学玩成一团。

　　而她和好友言岩连体婴样的交情则是建立在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因素上。两人的家离学校较远，都住宿。每天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在同一个宿舍睡觉，再加上两人都对篮球感兴趣，对政治很头痛，还有对着帅哥美女会流口水……怎么能不好？

　　南语上了高中才发现原来自己对美色非常贪恋，总是一到活动课就和同样是花痴的言岩晃啊晃地到球场去找人美化视觉了。而通常这个校队，不论篮球校队还是足球校队恒古不变地集合了不少又酷又靓，球技又一流的霹雳帅哥，并且这些个帅哥通通能跟蒋振称兄道弟，这种捷径她们不走才怪，于是乎，半个多学期下来，她们差不多也和那些赚取少女尖叫声的白马王子好得跟什么似的了。

　　当然，活动课之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去小卖部买课间餐的时候，或者课间趴在阳台闲聊的时候……她们的贼眼也在不停地转啊转，不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堕落在美色中的可能性。

　　可是，如此肆无忌惮的高一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就终结在那可恶的3＋X的高考模式下，真是痛心疾首啊！

　　蒋振那家伙，还是男生，竟然对理科完全过敏，只能跑到政史班去；

　　言岩小朋友对物理一窍不通，只好跑到化学班；

　　而她，对化学的感觉和言岩对物理的感觉一个样，无可奈何只能选物理班。

　　哎，谁来代替蒋振为她增加教室的美感？谁来代替言岩陪她上课传纸条争论帅哥A和B哪个人气更高？！！

　　南语懒洋洋地将视线从窗外拉离，环扫了一下教室……

　　果然，像蒋振那样高质量的男生一个没有，还竟是些瘦瘦小小，头发乱糟糟的……啊！啊！啊！这种日子要怎么过！！！——还没从郁闷中解脱出来的花痴女生即使只看到一个长得不怎样的异性同学也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认为整班同学都长那样，就如现在正在化学班为同样的问题唉声叹气的言岩，请谅解她们！！

　　正当南语胡思乱想之际，突地眼前一亮——呀，门口，帅哥，是帅哥，终于有帅哥来解救她了！

　　冷俊精致的五官，修长完美的身材，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气质，以及足可睥睨众人的高度……

　　哇，哇，哇！和蒋振有得一拼呢！

　　如果说成天嘻嘻哈哈的蒋振展现的是一股挡也挡不住的阳光灿烂，那么这个刚从教室门口走进的男生散发的就是如残月般遥不可及的清冷，虽然，他正举着根棒棒糖甜得津津有味，稍稍破坏了他冰冷的气质！不过没关系，这种可爱的小举动只会增加帅哥的亲切感……

　　精神马上恢复了一半，因分班而集聚的伤感也消退了不少，但是，在恨不得立刻跑去找言岩炫耀的思想缝隙中，她还是能够非常坚定地对自己说道，她之所以痛恨分班，绝不是因为害怕新的班级没有可供她欣赏的美丽风景，她以她和言岩努力了一个星期制作出来的“启扬中学帅哥花名册”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