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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端倪渐露愈迷离 ...

  •   浴龙河,冰封如练,河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沿河之畔,怪石嶙峋,突兀巉险,时而密林折回,幽径无人,寂灭若禅。

      秦谦拿着两幅钓竿,陪着列龙川从大营一直走到浴龙河岸,列龙川走在前边,从容悠然,眉宇间还带着丝丝笑意。

      不知道靖边王列龙川把自己单独叫出来有何用意,秦谦甚至连想都懒得想,因为昨天晚上借到了妻子栾汨罗捎来的家书,言说家中一切安好,母亲秦思思身体康健如常,并且栾汨罗已经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栾汨罗与秦思思商量过,他们这个女儿也要归入族谱,要秦谦酌情为女儿取名。

      那个时代,不单单是皇亲贵胄、簪缨世族、郡望门第有宗祠族谱,就是稍稍识得些字,读过点儿书的门户人家,也热衷于修订族谱。

      然男女尊卑、长幼有序,恐怕除了帝王之家的女儿,大部分的女子都难入谱籍之中,以至于纵有一生事业,亦如明月梅花,一梦无痕。

      别看秦思思已经做了祖母,说来也是年届半百之人,一把年纪,可是对于这些道学规矩,仍是耿耿于怀,煎熬了半生也无法释然,栾汨罗又是她悉心培养出来的爱徒,这个刚刚降生的女娃儿,自然成了秦思思的掌上明珠,为了这个爱徒所生的孩子,秦思思竟然要打破纲常规矩,将孙女儿
      归入族谱。

      栾汨罗用词极其温婉,除了转述婆母兼师父——秦思思的意思之外,还有自己的一点用心,她希望秦谦可以询问下列龙川的意见,毕竟这个孩子,也是靖边王列龙川的长孙女。

      言外之意,栾汨罗更希望可以让这个刚刚降生的女婴,融合下列龙川和秦谦父子之间的隔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谦拿着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体会到妻子的良苦用心,只是她并非自己,无法真正体会到自己现在的心境。

      耳边,是列龙川均匀的呼吸和矫健的脚步声,秦谦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开这个口。

      停下脚步,列龙川负手而立,眺望着银装素裹的莽莽藏龙山,仿佛延绵到了天际,于流云飞雪融入一体,半晌才道:“秦谦,你没有喜事要告诉我?”

      列龙川的语气很是平和,只是听到了秦谦的耳中,却带着不可置否的强势,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列龙川的逼人之势给僵滞住,秦谦似乎自嘲地笑了笑:“王爷说过,军中不议杂事,您军规森然,何人敢蔑视不遵?何况,秦谦的家事,芥末之微,也不敢搅扰王爷的清听。”

      话说到最后,秦谦闭口不谈了,他也感觉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妥,分明是在任性负气。

      似乎笑了笑,列龙川回过身来:“汨罗也写了一封家书给我,在岑将军那里。”

      果不其然,原来列龙川把自己带到这个静寂的地方,是忙里偷闲询问女婴的事情,此时心里涌上来的,真的无法形容是什么滋味。

      在接到栾汨罗家书的时候,秦谦头一个考虑的就是这个女娃儿,应该跟着自己姓秦还是归宗姓列,这个问题,让秦谦颇为矛盾。

      听到列龙川的话,秦谦有些悟然,自己矛盾纠结之处,恐怕不在于这个孩子该姓什么,而是不怕过问,就怕不闻不问。

      嗯。

      秦谦低低应了一声,也不多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头儿,变沉默着,静等列龙川的下文。
      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漠然态度,列龙川问道:“思思的意思,是想让这个女娃儿儿也入族谱,下一辈的排字是逸字,你可想了个好名字给她?”

      排字,听到这两个字,秦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江湖草莽,那里有那些繁文缛节讲究?”

      列龙川居然点头微笑:“说的也是,写诗不可太穷恪格律,因辞害意,终是酸儒。为人处世,但求俯仰无愧,坦荡磊落,这些规矩原也可一笑置之。秦谦,岑将军已经待我备下一份贺礼给令嫒,你收不收下,都挡不了我们做长辈的一份心意。”

      听到礼物两个字就想婉拒,没有料到列龙川早已经将话堵在前边,秦谦哦了一声,却是没有下文。

      一伸手,列龙川道:“钓竿给我。”

      秦谦递过钓竿:“王爷如此雅兴,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边钓鱼?”

      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漠然笑意,可是列龙川接过钓竿后,也淡淡地说:“垂钓只求那份气定神闲的淡然,若只是为了鱼,这世间就少了渭水岸、严子滩了。”

      说着话,列龙川拿着钓竿,纵身跃上了一方临岸巨石之上,在冻结如鉴的河面上垂下钓竿。

      拿着另一副钓竿的秦谦,也只得跟了上来。

      列龙川忽然问道:“岳路的伤势可转好?”

      秦谦立刻回道:“岳路说,无论伤势如何,只要王爷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似乎冷笑了一声,列龙川摇头:“匹夫之勇不足惧也。行军打仗,哪能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够?”

      秦谦回答得更快:“王爷,职分不同,各尽其责,我们只需一腔热血就足够了,运筹帷幄的事儿,乃是王爷权责所在,不需要我们越俎代庖。”

      哈哈一笑,列龙川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该说杞人忧天更为妥洽?”

      自己如此暗暗嘲讽,列龙川竟然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秦谦有些懊恼又有些愤愤:“属下怎么敢如此唐突王爷?”

      砰。

      垂下去的钓竿,忽然串起一串火花,在冰雪覆盖的河面上,特别耀眼,列龙川犹自拿着钓竿,秦谦想也不想地喝了一声:“王爷小心!”

      话音未落,秦谦便扑了过去,想以身掩护列龙川。

      一股柔和浑厚的力道,将秦谦推开,列龙川镇静自若地笑而不言,手中钓竿带着串闪的火花电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奇异又瑰丽的弧线,火花闪耀中,依旧发出啪啪的声响。

      双足落尘,秦谦诧异为何列龙川将自己推开,只见那串银亮的火光终于从绚烂归于灰烬,钓竿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条,上边上有焦黑灼痕。

      目光落在钓竿上,列龙川问道:“你随我前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秦谦愣了一下:“我,我只告诉了海无言,无言可能会说过小章,但是王爷,我敢以人头担保,
      无言和岳路宁可牺牲自己,也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于王爷的事情!”

      说到最后,秦谦毅然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疑惑。

      除了身边的亲卫,没有人知道王爷列龙川平日的喜好,列龙川的这些东西,一向都是由亲卫收管,包括今天拿出来的钓竿,那本是由章岳路亲自收管,因为章岳路身上的棒伤未愈,所以军中
      杂务都暂交给海无言管理。

      今天奉命取钓竿的时候,秦谦自然要与海无言交涉诸事,可是打死他也不相信,海无言或者章岳路会在钓竿上做下手脚。

      微微一笑,列龙川道:“秦谦,这个不用你来信誓旦旦地保证,包括你,也在其中,宁可自伤,也绝不会暗中算计我。”

      这句话,实在出乎秦谦的意料,望着列龙川的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

      列龙川笑道:“谦儿,如果一个人到了需要顾忌众叛亲离的境地,那么得失输赢对他来说,都不在具备任何意义。”

      居然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秦谦黯然道:“王爷说得极是,一个人无论贫贱富贵,如果没有刎颈之交的挚友,没有肝胆相照的兄弟,就算富可倾国,权可通天,终是无趣。”

      拍拍秦谦的肩头,列龙川道:“枫儿的福气,便是有你这个的哥哥。”说着伸手示意要另一根钓竿。

      好像头一次和父亲的观点相契,秦谦说不出心里那种忽惊忽喜的感觉,里边还掺杂着极其复杂的怅然,犹豫了一下,秦谦道:“王爷还是小心为上,这个,或者也另有蹊跷。”

      列龙川笑道:“尘难掩珠光,兰难掩鲍臭,既然有蹊跷,何妨看得清楚一些?”

      好。

      秦谦答应了一声,用足了力气,将手中的钓竿抛掷出去,直贯长空,他要亲自试试这一根钓竿的蹊跷之处,不想让列龙川以身涉嫌。

      啊拉。

      河面上凛冽的北风中,一声婉转娇啼,从一块巨石之后,红影掠空而过,只见空桐潋滟双翼张开,迎着那飞贯而来的钓竿,嗖地一声,便莲足一分一合,倒着骑在钓竿之上。

      本来空桐潋滟是冲着他们飞纵过来,如今倒着骑在钓竿之上,身形为之一阻,又向后飞了回去。
      心中满是疑惑的秦谦还是不由自主地高声道:“空桐姑娘快下来,那个危险。”

      列龙川微笑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小姑娘心里愤懑,你就让她折腾一回,消消心里的愤懑之气,气消了,有正事需要办。”

      听到列龙川如是说,秦谦心中的疑惑更重,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幻香,让章岳路陷入两难困顿之中吗,他私下也曾经再三衡量比较,算算空桐潋滟和霞露清霜谁说谎的可能性大。

      经过反复比较,秦谦还是宁肯相信是空桐潋滟在说谎骗人,空桐潋滟这个小姑娘除了容颜若男若女,装扮似人似妖以为,行为处事都有些不可理喻,非是常人可以了解,故而如此一比较,霞露清霜虽然冷若冰霜,为人处世还是靠谱一点儿。

      可是现在空桐潋滟竟然出现,而且列龙川好像一点儿也不诧异,秦谦心里焉能不疑惑?

      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说谎的不是空桐潋滟,而是霞露清霜?

      骑着钓竿的空桐潋滟哈哈大笑:“嘛,嘛,潋潋姐姐要升天啦。”

      钓竿的尾部开始串起银亮亮的火光,列龙川颔首:“潋滟,再玩真的会升天了。”

      在闪烁如星的银光里,空桐潋滟在空中忽而倒悬,从钓竿上倾斜下来,继而莲足一蹬,将那烟光火星的钓竿踢得老远,这边空桐潋滟未等落下,那根冒着烟的钓竿轰隆一声,声若旱雷,火舌四蹿,幸而是在半空之中,若是沾到人身,便是金刚不坏之躯,也得崩得四分五裂。

      两根一模一样的钓竿,在最初闪冒出火星儿时,又是一般无二,忽然间想到什么,秦谦的脸色为之一震:“这是浣花醉家的暗器,子母轰天雷!醉红泪说过,只要可以装入火药的东西,大到岩石,小到绿豆,她都有法子安装成子母轰天雷。”

      浣花醉先生。

      那个在自己新婚之日,被卫离戏弄逼走的女子,醉家最年轻有为的铸剑师,醉红泪,难道也牵连其中?

      噗地一笑,空桐潋滟的心情放佛极好,凑过来想要捏秦谦的脸,被秦谦闪身躲过,空桐潋滟又是一笑:“秦家哥哥哦,你已经有了崽崽的人哩,还要惦记着醉姐姐”她说着,有拉扯着列龙川的衣袖:“表哥哎,枫儿乖乖的福气是有秦家哥哥,那我嘞?”

      列龙川微笑:“金兰之契,姊妹情深,潋滟身在福中,难道不知?”

      空桐潋滟哼了一声,似乎并不赞同。

      醉家。

      秦谦心中泛起很多感慨,想起醉红泪的时候,也想起了卫离。

      空桐潋滟身上的诡异装备,皆是拜醉红泪所赐,自己和醉红泪也有过深交,到了现在,秦谦发现自己把列龙川想得太狭隘了,这个父亲,才不会为了自家的家事就把自己单独叫出来,看来当时因为章岳路而输给列龙川的赌注,应该是快要自己来兑现了。

      列龙川似乎看穿了秦谦的心思,微微一笑:“醉红泪没在浣花醉家,她现在幻雪宫。”

      嘛。

      空桐潋滟忽然握着拳头,示威般地:“表哥哦,要想利用我去幻雪宫,你要舍得让我一拳打扁小章哥哥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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