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解忧（清穿）》昔默

36、番外—小蝉

　　现在她才明白，并为之深深地愧疚起来。小蝉，已过二八年华，长得亭亭玉立，默默地站在门框处，不进也不退。房中的玄机师姐又一次拿起当日从她那里换得的羊骨拐，微笑地看着，轻抚着。

　　小蝉心里一阵抽搐，埋怨自己：“为何当初会那么傻，不懂得那个芷君姑娘就是玄机师姐呢！”

　　“都是我的错，害你错过了一生的幸福。”终于有一日，小蝉按捺不住，哭着向玄机道歉。

　　玄机却温和地注视着她，柔声道：“命数是如何都逃不过的，怎能怪你呢，况且幸福本就缥缈。”她停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些话现在还不该和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提起，改口道，“我现在不为外事所累，还能传道授业，逐渐远离忧思，有条件怡然自得地过清淡平和的生活，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小蝉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

　　“姐姐，可你心里不还是时常想着他？”

　　“傻妹妹，怀念又不是坏事，我想着他，生命往复，旧能更新。”

　　“可是，你们没在一起，你想着他时，不会痛苦吗？”小蝉不甘心地追问。

　　“只有一丝遗憾，但并不痛苦，情欲已放过了我。”玄机浅笑着弹了一下小蝉的脑门，“别瞎担忧了，有些事倒可告诉你。我一直知道他在哪里，过得如何。我也会做一些事去支持他，我很安心。”

　　小蝉这才眉间舒展，甜甜地回了玄机一个微笑，踏实地睡觉去了。

　　然而这种安稳才维持了不到一周，她又被新的烦恼缠上了身：她爱上了一个过客。

　　新年伊始，小蝉将玄机写得半幅对联贴在门外，另外半边则空着，由香客，游客随意去对。

　　上联恰也说得应景“人生闲置，填充南北客。”

　　她把笔墨都准备好了，放在台阶上。不少游人驻足，评点，却鲜有人敢提笔而对，直到他的出现。

　　他只扫了一眼，便走上前来，饱蘸浓墨，在空白处提笔道“异旅暂留，仅带缓急风。”

　　小蝉并不在意他写了什么，她早就完全地被他机智，勇敢的神情深深折服了。那之后，她的梦里总会出现他自如的面孔和他的一袖清风。

　　“我会在这里等他，告诉他我的心事。”小蝉蹲在台阶上发呆，一日又一日，可每回见到他，她又对自己说：“还是下次吧。”

　　她开始茶饭不思，玄机安排给她的工作也懈怠了。

　　“姐姐，我很难过。”小蝉交上空白的本子，“我不想学，也不想写了。”

　　“那好，等你处理完自己的事再说吧。”玄机并没有怪她。

　　“我怎么处理？我该不该说？”

　　“你不说就永远没有答案，你先问问自己，你想不想知道答案呢？”

　　小蝉回到自己的房里，不断地思索着，“我想不想知道呢？我有没有勇气接受一切可能呢？”

　　一夜过去，她的结果是想知道，并且能够接受最坏的答案。又等了一个月，他才再次来上香，小蝉这回没有退缩，她快速走到他面前，低声说：

　　“我很倾慕你，我，我也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哦，我不喜欢你。”他的声音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尽管小蝉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还是被震得双耳欲聋。

　　“谢谢你，打扰了。”小蝉背过身子，擦掉不断冒出的泪水。

　　“不用。”他淡淡地回道，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天极观。

　　小蝉平静地哭完，他终于走了。她打扫了三遍天极观，又把所有的衣服换洗了一番，看到玄机诧异地眼神，满不在乎地说：“我今天吃多了，要好好消化一下。”玄机听后，笑着点点头，无言走开。

　　春逝了。

　　午后，小蝉在院子里纳凉，突然一个年轻男子向她走来。

　　“小蝉，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隔壁的庞顺。”

　　小蝉站起来，细细打量他，可是完全没有头绪。

　　庞顺笑了笑，道：“也难怪，你们家突然遭了灾，你走时还不到五岁，我也是看到你脖子上的红痣才认出来的。“

　　遭灾？记忆抽丝般一缕又一缕。大批的官兵，砸烂的家具，哭天喊地的人群。她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混乱中抱出，那双手是师父的。想到死去的师父，小蝉的眼眶红了起来。

　　“你别难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庞顺跺着脚，懊悔不已。

　　“没关系，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师父。”小蝉忙换了神情，和颜悦色道。

　　“小蝉，见到你真高兴，你也许不知道，你给我留下了多么美好的童年回忆。”

　　听到这般热情的话，小蝉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睫毛，两只脚在地上搓来搓去。

　　“我们会常见面吧？”庞顺问道。

　　“嗯。”小蝉低低地答应着。

　　****

　　二十年如弹指一瞬，小蝉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大女儿已嫁人，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儿子进京赶考，听闻皇帝驾崩的噩耗；小女儿还年幼，才刚梳起童花头。

　　“顺子，我想回去看看师姐。”小蝉对身边的丈夫庞顺说道，自从十七岁离开天极观，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去吧，早些回来。”丈夫很体贴她。

　　车子走了五天五夜，终于到了天极观。

　　“玄机师姐。”小蝉看到玄机忍不住潸然泪下，“你见到他了吗？”

　　还记得当初走时，小蝉对着月亮许愿：“如果能让师姐再遇到那个塞给她羊骨拐的男主人，她宁可折寿十年。”

　　“见到了。”玄机微微地笑着，笑纹在眼周一圈圈荡漾开来。

　　“这个送给你吧。”玄机将一个布偶递给小蝉怀中的小女儿，“真乖巧，和你母亲当年一样。”

　　“师姐，这是？”小蝉看着缝缝补补的布偶，不解地问道。

　　“它叫腓腓，见之解忧。”玄机笑道

　　“师姐，陪我去给师父上柱香吧。”小蝉请求道。

　　“好，走吧。”

　　此时天上飘起了雨丝，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