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16霜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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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花落叶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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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凉呆在奶奶家，奶奶并不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因，但是大致知道是和陆暖有关，她有时想去劝劝自己的孙子，但开口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一言不发看着那个同样沉默的孙子。
陆凉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着桌面，终于起身去看奶奶，“奶奶，我能出去一下么？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老人家难免隔代宠，加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孙子又一向乖巧懂事，陆奶奶点点头还塞了钱给陆凉。
陆凉出门直奔小区旁的网吧，网吧里光线晦暗充斥着廉价香烟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他点开自己的邮箱，好几封杨佳怡的信件还静静的躺在收件箱里，他思考了一会终于给她回信了。
那不是一封长信，其实说起来只有一句话：我很想你。
夏季的午后潮湿炎热，柏油马路在烈日下几近扭曲，少年的身体却冰凉的厉害，他想，此时此刻她又如何了呢？
自己出面只能更加激怒父母而已，其实这件事情不算是完全的坏事，毕竟那是迟早要面对的，打定主意后少年立刻将负面情绪抛诸脑后专心思考起对策来。
接着他拨通了薛亦铭的电话，“喂，薛亦铭么，我是陆凉。”
那端是谨慎的声音，“陆暖是不是出事了？”
“是啊，出事了。”
顿了一下，“你们的事被发现了？”
“没错。”陆凉爽快承认，反倒是薛亦铭苦笑了下，“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她？”
陆凉微微笑了下，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现在不能见她，你替我去看看她吧，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薛亦铭一口答应下来，“好。”
回去后不久，陆凉沐浴出来就看见手机在不停的闪，接起电话果真是杨佳怡不远万里的长途，“陆凉！是我！”
陆凉应了声，杨佳怡喋喋不休道，“啊，一个人在国外真的好辛苦呢，幸亏我英语基础还算好啦！不过你都不来关心我，今天才突然说这种话！”
陆凉安静的听她讲完，“杨佳怡。”他柔声换她，那端果然紧张的只余下呼吸声。
陆凉继续说：“我爸妈想让我去荷兰……但是你在美国不是么……我倒是不想去荷兰呢。”
杨佳怡从陆凉那含混的话里听出来暧昧的暗示，兴奋道，“那怎么办？”
陆凉慢吞吞开口，“听说我那个出国机会是从附属医科大要来的医学生出国交流机会……这种公家的机会，你爸爸应该……我只是猜想……”
杨佳怡虚荣的个性此刻展露无疑，她打断陆凉，“这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改成来美国么？”
陆凉道，“附属医科大的友好学校仅限于荷兰，我若是去不成，到时一切都好商量。”
杨佳怡信心满满，“去得成倒有难度，去不成那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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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亦铭去到陆家的时候，陆妈妈的脸色很不好，看见是他一时也不知做什么表情来应对，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外人知道，推说陆暖不在，薛亦铭早就料到了事情是这样，便说出了自己早已知道这件事，这次来是只是单纯想看看陆暖给她一些鼓励和安慰。
陆爸爸倒是认为有男生来看看陆暖说不准也是好事一件，出了这样的事情，陆家爸妈现在巴不得陆暖能喜欢随便哪个男生早早对陆凉死心。
陆妈妈在陆爸的劝说下一想也是，于是主动带着薛亦铭去见陆暖，在陆暖的房门前陆妈妈还恳求薛亦铭一定要多多和陆暖说话，让她早些想明白。
薛亦铭诚恳的点点头，陆妈妈看着她，不禁眼眶有些潮湿，她看着面前这个有着俊朗面孔和健康麦色肌肤的男生，她想要是自己家里的妹妹喜欢的是面前这个男生该多好啊！
薛亦铭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又用力敲了敲，还是什么反应都没了，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楼下的陆家爸妈，陆妈妈擦着眼泪，“她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两天了，不肯开门不肯吃东西。”
薛亦铭轻轻的“啊”了一声，在他看来都这样子陆家爸妈如今还能这样平静真是不可思议，陆爸爸仿佛解释般说着，“不如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薛亦铭艰难的开口道，“可是我觉得，陆暖不是那种会安静的反省自己的人，何况是……她觉得没有错的事情。”
陆爸爸显出茫然的样子来，“她事到如今还觉得没有错吗？”
薛亦铭看着房门，“陆凉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应该都在依赖他，突然将陆凉从她生活中赶走，她会崩溃的。”
一席话说的陆爸和陆妈都无所适从，随便是谁都比自己了解自己的那一双儿女么？儿子女儿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到□□的地步自己真的没有责任吗？
因为觉得陆凉能干，在他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将陆暖交给他，因为觉得陆凉能干，便很少去关心陆暖。
门口的少年仿佛能感受到陆家爸妈的窘迫开口道，“但是，其实也有陆凉和陆暖本身性格上的原因吧，我希望她能尽快走出这件事情的阴霾。”顿了下，“但是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呆着了，某种程度来说我觉得她是一个相当执拗的人呢。”
陆爸爸起身，“那要怎么让她出来呢？”
薛亦铭叹了口气，“我们撬门吧。”
当门被撬开后，三人都闻见了空气里淡淡的甜腥味，带着奇异的恐惧感，黑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光亮，一切都死寂着，薛亦铭站在门口安静的听着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试着喊了几声，“陆暖，我是薛亦铭。”
黑暗中毫无回应，他再嗅了嗅，突然脸色大变，伸手开灯，顶灯光线盈满室内的一瞬间拌随着陆妈妈惊恐的叫声。
蜿蜒的血迹已然干涸，狰狞的匍匐在地板上向着门口蔓延，陆暖靠着墙角歪倒在一边，手臂上是深浅不一的数道疤痕，血迹凝结在雪白的臂弯上显出可怖的一面来，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闭着双眼，呼吸微不可闻。
薛亦铭有些悲哀，他想陆凉十几年来的所作所为真是成功，陆凉并陆家爸妈想象中的那样是陆暖生命中的异数，他才是陆暖生活中的重心，异数可以摘除后重新开始正常健全的生活，可是如果人的生活重心被挖走了，没了平衡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一顿兵荒马乱后薛亦铭站在陆暖的病床前出神的看着盐水袋中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进来换药他才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陆家爸妈都不在了，薛亦铭抬头询问护士，“患者的家属呢？”
护士头也不抬道，“出去付费了。”
薛亦铭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凉的电话，“喂，陆凉么？”
对于这么晚薛亦铭的来电，陆凉有不好的预感，“暖暖出事了吗？”
薛亦铭斟酌了一下用词，彼时虽然想明白了现状但他还是有些恨着陆凉，恨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陆暖一步步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觉得呢？她现在在医院，若不是我这次去了，你爸妈还不知道要由着她一个人关在房里多久！”
“她怎么了？”
“她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七条，流了很多血，但是伤口都不致命，并且……她已经绝食两天了，现在在打葡萄糖。”
“我想和她说话。”
薛亦铭没好气的，“她还在昏迷。”
陆凉在那端沉默了一下，半响，“谢谢你。”
薛亦铭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于是也端正了口气，“没什么的，陆暖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希望她能好一点。”
电话那端的少年突然道，“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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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暖的情况越发的不好，她虽然没有性命的危险，但是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力旺盛的说这说那，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生气了就大发脾气，或者说她已然失去了那个发脾气的对象。
时时刻刻觉得少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以至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陆暖终日蜷缩在医院的床上，房间内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阳光透过蓝色的玻璃照进来也是清冷的颜色，她还是不肯吃东西，靠着葡萄糖维持养分，陆家爸妈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医生告诉他们，这是中期抑郁症的典型表现，自闭和自残。
陆家爸妈本身就是医生，陆暖留在医院他们照看起来也方便，但是做惯了外科手术的夫妻俩对于内心世界实在是知之甚少。
尽管如此，他们也知道抑郁症其实是有诱因引起的，这个诱因通常都是童年时代的某些记忆。
陆暖的心理医生和陆家爸妈是二十年的同事了，此事自然非常上心，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反复讨论，心理医生询问着小时候有没有哪一阶段陆暖情绪特别的低落，持续的时间又超过一个月。
思来想去陆爸爸想起来了，“曾经有一阶段我家的妹妹很不开心，好像是因为我们家的哥哥去乡下的外婆家了。”
陆妈妈也点头，“是啊，那一阶段她就情绪很低落，做什么事情都没了活力，到了后期就开始烦躁，天天问我们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后来陆凉回来了，她就又恢复正常了。”
医生想了下，“可能是因为哥哥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吧！你们在陆暖小的时候必然疏于照顾吧。”
陆家爸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为了孩子的身体，于是陆妈妈承认道，“是啊，确实对孩子疏忽不少，尤其是我们家的妹妹，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
医生点点头，“这种案例不是没有，人的生命中有三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这三种感情缺一不可，当我们在某一方有缺失时我们就从另两方去寻求补偿，但是如果一个人将这三种感情同时维系在一个人身上时就很危险了，一般来说是很难达到这种程度的，因为我们有自己的家人，很难将一个陌生人完全的当做最重要的亲人，但是这个案例特殊的地方在于，陆凉即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又在成长的过程中取代了父母的地位，恕我直言，恐怕在陆暖的心目中陆凉的地位要远远的超过你们，而在成长过程中两个孩子自己培养出友情是必然的，至于在青春期竟会生出对彼此的爱恋也实在是意料之外的。”
陆家爸妈听完这个结论默然了很久，医生又道，“这种情况很难办，她的生活一下子全部被掏空，根本无法从别处得到补偿和满足。”
陆妈妈激动道，“可是这个孩子平日里看起来很正常啊！她和同龄人也相处的很好啊！一点也不像是有心理障碍的样子！”
医生道，“她看起来很正常是因为以前这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感情她都拥有，维持着生活的平衡，所以她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区别，但是一旦出现这种事情，症结就彻底显露出来了。”
陆爸爸握着老婆的肩，“那怎么办呢？现在能做什么？”
医生也没有什么把握，“先做些开导性的治疗吧，再吃些抗抑郁的药物。”收拾资料的同时医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其实，陆暖的偏执很严重，照理来说按照她的成长环境她不该有如此严重的偏执现象，这种症状会加速抑郁的程度。”
“小孩子偏执是怎么形成的？”
“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有人故意的惯着她，不让她体会失去和挫折，这样子性格会慢慢开始异化，强烈的抗拒失去，但是不涉及重要的东西时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完全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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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爸爸带了两瓶啤酒去陆凉奶奶家，进门就招呼陆凉过来坐，他强装出豁达自然的样子，“儿子，今天我们喝两杯。”
陆凉点点头，和以往一样冷静自持。
但是听到了医生的结论后，连作为他爸爸的陆先生也感到不可思议和害怕，难道说自己家的哥哥竟是故意的，故意将妹妹害到如此境地？
不会的，他是无意的而已，他只是太喜欢这个妹妹了，并非故意去惯她的，那是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有这种心思。
陆先生给儿子倒了一杯啤酒，“其实，将你送出去也是为了你好，你和妹妹之间暂时就不要再见面了，等你……等你以后在国外有了女朋友，再回来看妹妹吧。”
陆凉没有说话，也没有异议。
陆先生兀自喝着酒，又不放心的问道，“你不要怨恨爸妈，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
陆凉问道，“暖暖还好么？”
陆先生露出了苦涩的笑，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现下的事情，“她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陆凉也笑了下，“没什么，只不过我将她像手中的珍宝般呵护了十几年，希望你们能像我一样对她好，我只希望她能过的开心一些，至于我如何，其实我并没有所谓，出国或者留在国内都可以。”
陆先生闻言更是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陆凉的话状似无意，其实字字句句在鞭挞着作为父亲的他，指责他们一贯疏忽了陆暖，陆暖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倾注了无数的心血，现在他们却这样残忍粗暴的将她们分开，而且他明确的知道陆暖现在很不好，才说，我将她像手中的珍宝般呵护了十几年，陆先生发现自己和太太已经不会去照顾这个孩子了，若是没有薛亦铭，恐怕陆暖现在早已死了也不定。
才几天，孩子就成了这样。
陆先生终于哭了，自责，茫然，懊悔，痛心，绝望，种种情绪一下子在他往日强撑着的心里爆发。
陆凉不去看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16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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