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番外》三语两言

2、番外3

　　我本该被烧死，让火焰吞噬我的灵魂。
　　可是它没有吞噬我，而是将我的灵魂，嵌入了身后焦枯的柳树。
　　不生，不死，我就这么留在了这个世上。

　　这种日子很苦，但我心中尚保存着一丝希望，我等着一个人，等他来看我。
　　日头每天升起又落下，主公都没有来。
　　又是一年春，这被我轻手毁掉了的绵山，也纷纷树重逢春，石重生苔，一派生意盎然。
　　终于，一切都还原到了烧山之前，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

　　我看见一个人，他徐徐的爬上山来，先露出他的高髻，接着是宽广的额头，墨黑的双眸，紧抿的嘴唇，然后是一袭玄色深衣，广袖左右轻摇，再到那长长的衣角，是主公来看我了。
　　他来看我了，三月五日，在我的忌日！

　　“子推，寡人来看你了。”主公的话音是淡薄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感情，但就是这个无情的人，却让我心内翻波。

　　“寡人为了悼你，决定往后每年的今日，百姓都要火禁，只可寒食。”主公他一直注视着我，继续说道“也许火禁了，你就不会被烧死。”
　　主公他不想我死！

　　“割股奉亲，本是人子之事，必于亲疾病垂危之时，万不得已而为之。”他说得很轻，波澜不惊，我心中却激起惊涛骇浪，主公他懂的！他什么都懂！他知道割股不能奉主，只可奉亲。原来，他早就明白了我对他的表白。但他当日还是一把抱住了我，为我疗伤……

　　“如今，寡人终成了霸业。”他说着，背过身去，靠着我的躯干坐下。
　　心跳到了极点。主公，我明白，我懂，我知道你心中最重的是王图霸业，所以你怎么样对我，利用我，使唤我，我都可以原谅你。主公，你心中只有王图霸业对不对？没有我，也没有那个女人！
　　想起那个女人，我心中一阵惶恐。那个女人现在还在主公身边，让我嫉妒且痛楚……

　　“子推啊，这柳树本在那日已被烧枯，如今死而复活，可是你化了它的身，借尸还魂了？”主公笑了，可是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笑，很心急。但我的开心，却比心急要多万倍，开心主公果然能认出我来。无论变作什么样子，果然只有他，能认出我的心。

　　“寡人，赐这柳为清明柳吧，寡人封你，做这绵山的柳神。”主公又笑了一声。

　　不，我不要做什么柳神。主公，当年你认出那个女人的时候，立马就封她做了你的正妻，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为何此刻你认出了子推，却要封我做柳神，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孤零零的绵山？

　　主公，你转过来啊，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笑啊！我还要和你商议啊。我不要做这个柳神，我要比那个女人离你更近！
　　主公你转过来啊，你封我做柳神，把我丢在这里也可以。但你要把那女人抛弃得更远！
　　主公你转过来啊，你再不转过来，子推若能从这柳树里出去，必定化作厉鬼，再杀那女人千次白次，让那她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主公你转过来啊！

　　我摇动着枝条，沙沙作响，拼命呼唤着主公。可是主公却还是淡淡的站起来，渐渐远去，古井无波。任我怎么呼唤他，他都不曾回过一次头，哪怕连衣角，也都不曾回摆一下，同他以前每一次远去一样。

　　还虑寒山太枯寂，婉客分到牡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