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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待秋(撒沙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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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念西风独自凉
高原的天空总是那般清澈透明,看得多远多深,都是一式的蓝,水色的,晶莹的。
长风吹过,带着干燥的气息,有点凉,凉得空灵。
崎石,白塔,一动不动,仿佛已在这里驻守千年,并等着一下个千年。
夷歌处处,悠远缥缈。
“独坐西风?”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杖人相扶的长者,走近托书倚石的少年,笑道“原来不是”,额上的皱纹愈深。
少年脚边卷缩睡着一个孩子,很可爱的。
那少年亦很可爱,温润的脸转过来,礼貌地问:“路途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过客无论怎样,都是走路而已。”老者忽而停着,远眺天际,“只是,每眼望的风光有所不同。就像眼前的景色,非常美。你总独占这风景吗?”
“不,这风景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是有机会享受它吧。”少年淡淡一笑,答道。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老者默默想着,赞许地点头:“有迷惘的人,是度不过云雾萦绕的石栈,来到帕米尔的。你没有迷惘,所以过来了。但为什么不继续西行?或者,你不是修行的人?”
“我不是古时的取经人,我的修行就在这里。”少年沉默半晌,“但我会回去,回去远在西边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有你重要的东西吗?”长者不经意地问。
“有我的使命。”一个真挚且自豪的笑容,“还有朋友,我最重要的同伴。”
长者乐呵呵笑着,拉着杖,且行且远:“有朋友,就耐得住高原的清秋。刚刚我看到你有点寂寞,所以来了;但现在,要走了。”
蜷缩的孩子睡眼惺忪,喃喃问道:“穆先生,刚刚有人来吗?我听见有人说话。”
“没有,只是风声。”穆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天气真好啊,贵鬼,我们去散散步吧。”
“是的,先生。”贵鬼像鹿儿般蹦跳,跟着穆身后。
连绵雪峰间,就只有两个身影,信步徐行……
萧萧黄叶闭疏窗
叶落无声,疏疏铺了一地,带着潮润。
风吹起,只有暮鼓声声;叶在地,沾着沉沉水珠,飞不起,只好打滚几圈。
来往僧袍飘飘,见了那对树单跪的背景,略一行礼,便匆匆离去。
灰色的僧衣,单薄地裹着单薄的身子;纤长的手指,轻轻挖着泥土……掌心,托着蝉尸。
突然,那人浅浅一笑,回应脑海里传来的声音:“哎呀,是穆先生吗?真是难得。”
声音,是从脑中传来,又从脑中传出。这是灵魂出窍,神会千里;还是风精灵势拴住言语,捎过万山?
不徐不疾的语调,又来了:“是啊,沙加。已经秋天了。”
“蝉,已经死了。夜里,总听得到雨打芭蕉。”
淡淡的回答,换来淡淡的问话。
“芭蕉还绿吗?”
“绿。但有的树,绿叶伴着黄叶凋落了。”
“嘻嘻,沙加依然那般注意四季的变化呢。”
亲切的笑声中,能读出了解。
“这个世界总是变幻无常,如苍狗白云,但那并不是叫我不去理会,而是让我时刻在意啊!”
片刻沉默。
“沙加,并不看破红尘?”疑问的语气。
又一阵沉默。
“并不看破,但看透。”
一阵笑声,继而是更长的沉默。
“也看透了教皇?”小心的问话。
“在我眼中,教皇是正义的。”
“我也是。”
“因为他是你师父?”
“不,……不是那个原因。”缄口不言,“有别的原因。”
“实话说,我并不了解穆,很多地方。”
“我也不了解沙加。”
一句闲话,两处笑声。
“穆,下一盘棋好吗?……记忆,是我们的棋盘。”
“嗦嗦”声,衣衫抖动,沙加走在菩提树荫下。
一片黄叶,悄悄盖上新填的小土堆。
寻思往事立残阳
深色的幕帘,幽闭了教皇厅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雅典娜神像。
神像脸上,洒着斜阳的余光,染了一层绯红。
而神像下,立着一位修长的男子--他,穿着黑袍。
女神,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的目光,透着深沉的凄凉;他的双掌,闪着飘忽的血光。
撒加,撒加,你是罪人……
手,合拢了;指甲,压出几条血痕。
教皇,艾俄洛斯,穆……是谁,毁了以往的一切?
面具,很薄,也很重。
面具后,藏着两种面孔。
“为什么,你要存在于我的体内?为什么,你要毁了我的一切?”细得不能再细的低吟,他长长的眉毛抬起,对着庄严的神像,“女神啊,你会饶恕我的罪过吗?”
石像的脸,那么平和,不带一丝表情。
没有回应,他黯然神伤,转过头,忽尔目向夕阳。
暮日,原来是这般红;从前,亦这样看过落日:
“撒加,你喜欢看日落吗?”
“不,教皇陛下。我只是有点奇怪,日升与日落的景色为什么这般相似。”
“因为太阳无论什么时候,都用它的光辉来温暖这片大地。不论是刚驱走黑暗,还是次回归黑暗,它都未停止过守护万物。而黄道十二宫,正是太阳看看都经过的轨迹。撒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教皇陛下。双子宫的黄金圣斗士撒加,无论何时都会为守护女神、守护大地的正义而战的。”
“很好。”徐徐地赞许声,突然化作占星山上的孤唳,惊醒了撒加。
其时,撒加而跪在神像前。
步声渐近,一个杂兵走了进来,跪道:“教皇陛下,村子里又有人来求您了。”
“我知道了。”撒加点点头,扫了一眼山头最后的余光,走出帷幕遮闭的过道。
雅典娜女神像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