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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深夜交心 ...

  •   手指,胳膊,腿,脖子,头,云曼拿衣服包着的骸骨,拼出来竟是一副完整的尸骸。

      没有专业的仵作,辨认不出确切的年纪、死亡时间、死亡原因,长河只能大概估测:这是个很小的孩子,看身形可能尚在襁褓之中。死亡时间肯定在一个月以上,骨头没有发黑的现象,并非中毒。

      会不会是家中哪个丫鬟,不小心怀了孩子,生下来后不知如何处置,只好丢下池塘淹死。

      这样的案例,以往办案也并非没遇到过。

      长河目光停在骸骨当中一块亮闪闪的小金片,长指夹起置于眼前,细细端详。

      这是为新生婴儿佩戴的长命锁,看这金锁的质地、做工,是上乘之物。

      丫鬟不会有如此手笔,不是丫鬟,还能是什么人。这孩子是个见不得光的。

      为什么犯错的是这些不要脸的小姐夫人,罪责却要无辜的人来承受!

      云曼在隔起的屏风后换了衣裳,湿透的长发拿束带随意系着,步出的一瞬不禁被眼前一幕惊住。

      桌边坐着的那人双目暴瞠,右手成拳握得死紧,有鲜红的血顺着她指缝流下。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她手指一根根掰开,她掌心被那金片一角划出道长长的血口,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云曼没说什么,轻柔握着她手腕,小心敷了药粉,拿纱布一层一层缠起来。

      他低着头,耳边听到那人死水一般的声音:“鱼水之欢有多快活?”快活到让人不计后果,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可以不要。

      云曼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对于她忽然问出这么个问题,似乎并不惊讶:“不快活。缺了心的交欢,没有任何乐趣。”

      “这么说,无论是圣女宫主还是凤起女皇,于你都不过是交易之事。”他是风邪的探子,外表再风华绝代,从头到尾不过是别人利用的工具。她现在心下不舒服,只想让别人更不舒服:“以色侍人是最下等人做的事,何况还是个男人。不知道你父母,对于他们心目中奉若神祗的蛊王大人这般安排,是否觉得荣幸之至?”

      “他们都过世了。”他抬眼看着她,“若不是蛊王大人救我一命,我也活不到如今。”

      长河闻言身子微微前倾,几乎快贴上他面容。这男人有一双很蛊惑的眼,初看勾人,看久了却觉得定心。

      她直截了当问道:“云曼,你想要什么?”对她这般开诚布公。他越坦诚风邪对他有多大恩惠,越在向她昭示自己有多不值得信赖。

      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望着她,那人道:“我想要,长河大人的心。”

      在圣女神宫她见过他演戏,凤起女皇面前见过他施展媚功,现下她面前的他,是干干净净的。干干净净的美丽男子,说着听上去很真诚的情话,能有多诱人?

      长河笑,坐直身子:“好啊,来我这边。背叛风邪为我做事,我就把心给你。”

      云曼玩的手段,欲擒故纵也好,真真假假也好,她不在乎。这男人不过是个无心的工具,她要赢的,是他背后那个人。总有一天,要把风邪踩在脚下踏在泥里。

      等了半晌没见那人回答,长河眉目微挑:“怎样?要不要抛弃风邪来我身边?起码我不会让你去伺候不喜欢的女人。”

      那人缓缓摇头:“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

      “蛊王大人是蛊族的神,没有人可以背叛神。”

      “他说自己是神,你就相信?你没有脑子的吗?这种愚民的话都信。”

      云曼还是摇头,眸色染上淡淡的什么,类似一种宿命的悲哀:“你不会明白的。”

      她是不明白,有限的想象力只限于想到:“他下蛊控制你们?”风邪能拿活人当盅养蛊,如果那日风邪所说是真,这些蛊族人当真心甘情愿。那他们连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都能承受,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

      这世上能超越死亡的,一是感情,二就是信仰了。

      风邪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这些族人对他奉若神明,为他做事万死不辞。

      长河忽然一弹手指,屋中烛火应声而灭,云曼看向她,她食指按于唇畔,做出噤声的手势。

      过了片刻,有人敲门,很轻的声音。

      她的声音似是刚醒的迷蒙:“谁?“

      “是我。”

      不容错认的温和男声,长河心下一惊,骆子旭?他重伤未愈,为何会半夜来找自己。

      她先示意云曼收拾好骸骨躲入屏风后面,再一想不妥,骆子旭是练家子,不可能察觉不出屋内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便示意云曼脱了衣服上床。

      长河打开门,骆子旭面色惨白,一手支墙,另一手按着胸口,长河连忙扶人进来。

      屋内床帏放着,架子上还挂着男人衣裳,骆小王爷明显步伐僵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面色也无甚变化。

      长河扶他在桌边坐下,骆子旭道:“抱歉,深更半夜打扰了。不过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长河说。”

      他背对着床,听见床上有人悉索穿衣服的声响,跟着是下床后很轻的脚步声,那人出去了,房门被关上。

      面对着的这姑娘全无被人捉奸在床的窘色,径自为他倒了杯水:“小王爷身体还没好,有什么事何不差我过去,何必费神跑一趟。就算小王爷不找我,知道你醒来,我也会去拜候。”

      骆子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林中刺伤我的人,并非清云。”

      他竟猜得到她怀疑的人不是穆岑,是陆清云。

      骆子旭端起水,他连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都是苍白无血色的,可见这次受伤有多伤元气。

      “那王爷可看清行刺你之人?”

      他摇头:“这不重要。我醒来就听说了清云失踪的事,你可有头绪?”

      “还没有。现下尚不知道小郡主是自己出了府还是……我问过陆小王爷,清云郡主并未与今日到府的任何人结过怨,应当没人有要对付她的动机。”不过动机这种事也难说,很多案子都是临时起意的,受害者与行凶者之间全无纠纷。

      握着茶杯的指头收紧:“一定要找到清云!”

      “我会尽力而为,只是,我与宗王妃——”

      “明日我会亲自去与宗王妃说,她一定会卖我个面子。”

      “多谢。”她混迹江湖这些年,受过的歧视不在少数,很多人表面客气,心里也一样信不过一个小姑娘。原本这些外人的评价都看得淡了,但骆子旭几次这般无保留的信任,还是让人心中触动。

      “王爷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调查清云郡主失踪?”

      他样子看上去较凝重,喝了好几口水才道:“我明白长河此行的目的。不管你信是不信,蕲州骆家从来只求自保,绝无非分之想。”

      这句话的意思足够明了,骆子旭等于间接承认了蕲州有兵,但他拥兵的目的是为了自保,若非皇帝执意相逼,蕲州不会反,可倘若皇帝一定要逼,走向就很难说。

      自保是人之常情,无可非议。但做臣子的悲哀就在于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有自保的念头,便是怀疑圣上,存有叛心。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就不怕她将真相传给老昏君吗。

      “可能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醒来后想找人说说话。过了这么久都快忘了,原先在京师的时候,骆小胖聊得最来的是凶丫头。”就像她那日所言,信与不信,不在于别人承诺,只在乎自己的本心,“若是我在林中死去,总还有一件事放不下。朝廷对骆家的忌惮从不在一两天,”辅佐太祖打下天下的四大将军只留骆府一支,可就算再安分守己,皇帝总是不安寝。蕲州天高皇帝远,又有哪个皇帝能放心?“就算我死,皇帝也不一定会放过骆家。到那时,还希望长河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替我照拂一下家中老小。”

      长河眯眼,无端想起那次他离京之前,将小胖墩念儿郡主托付的文书。

      “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要害你?是什么人要对付你!”

      骆子旭面上现出深深的倦色:“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长河看他这幅听天由命的死样子就来气,“骆子旭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骆家的人跟我无亲无故,我凭什么帮你照顾?告诉你,京师那份什么托孤的文书早就被我撕了!你要死就赶紧死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看得我心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深夜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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