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乱聿

3、第三回

　　门外无意间听到这对母子谈话的三太太要跑时不小心撞上廊柱，磅，惊得屋里的贺长生猛然回过头来。
　　三太太惊恐地瞪着朝她走来的贺长生：“长、长生，你要做什么？我是你三娘。”
　　贺长生捂住三太太的嘴迅速拿出匕首扎了下去，一刀，两刀，直到三太太的身体柔软下来。
　　“长生你！”当二太太跑出来阻止时，三太太已经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贺长生用手背擦拭脸上溅到的血：“我已经没有爸了，不能再没有妈。”
　　“……你身上怎么会有匕首？”
　　“自从大娘想杀我那晚就一直带着。”
　　“……”
　　贺长生站起来，却发现阿萍竟站在另一头看着他。他只觉得自己突然没了力，手里的匕首哐啷落地。
　　阿萍顺着廊走过来，突然就诡异地笑了：“二少爷，你杀了三太太。”
　　“阿萍，我……”
　　阿萍笑着向二太太伸出手：“妈，可以把耳坠子还我了么？”
　　贺长生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阿萍，你叫她什么？”
　　“当然是妈呀。”阿萍对着贺长生逐渐抑制不住的兴奋神情恶毒地勾起嘴角：“二哥。”
　　贺长生开心的表情僵在脸上：“你叫我什么？”
　　二太太挡在贺长生面前拿出一只耳坠子摊开手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了。”阿萍拿过耳坠子带上，二太太才赫然发现她另只耳朵上已是挂着了一只：“就在你送我这对耳坠子做十六岁生贺的时候。怎么样，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比贺雪儿更像个小姐？”
　　“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知道了？什么小姐？”
　　“我是贺家的小姐呀，二哥，我是你妹妹。”
　　贺长生拽着二太太：“妈，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阿萍会是我妹妹？！”
　　“为什么？因为她生下我却不肯认我让我在贺家做丫鬟！你们不肯认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让别人欺负我！我难道你是你们的骨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是贺家老爷太太好心收留了我，把我养大。可是我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我听见你和爸在吵架，他骂你为什么要送东西我这个孽种。”阿萍轻蔑地看着二太太：“所以我杀了他，用烛台刺穿了他的心脏，看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我开心极了……”
　　二太太扬起手狠狠扇在阿萍脸上，满面愤怒甚至有些红了眼。她活了这么几十年只有两次出现过这幅模样，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十九年前。
　　“你不是贺家小姐，你爸也不是老爷。”
　　“你骗我！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肯认我这个女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萍。”二太太用力咬着牙，小会儿后才又开口：“你爸叫黄根，是贺家以前的长工。他已经死了，被埋在桃树底下，是我杀了他。”
　　“不可能，你骗我！我爸明明就是贺老爷！”
　　“妈……”
　　二太太拍拍贺长生扶着她的手：“那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爸，可他正忙着迎娶月华没空理我。这也就是我恨他的原因。”
　　“你知道阿萍是凶手，所以才故意在鸟笼上打那个结？”
　　二太太点头。
　　阿萍独自怔了许久，继而又笑道：“我杀了贺老爷，二哥杀了三太太，妈杀了我爸，我们都杀过人，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你们谁都别想丢下我。”
　　“妈一开始就打算替你顶罪！”
　　阿萍没听见般兀自走到三太太跟前：“三太太的尸体怎么处理？”
　　“把她待到后院来。”
　　桃树下的土堆被挖开后，露出来一具白骨的头颅。阿萍蹲下身，轻唤了句爸。
　　“长生哥哥，他就是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男人吧。他对我笑是因为我终于替他报仇了？”
　　“……”
　　“……”
　　许久以后，阿萍要嫁去省城。出嫁前一晚，她在二太太准备的陪嫁物里找到一双新纳的鞋垫，她那这鞋垫来到桃树下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贺长生就已经在她眼前了。
　　“哥。”
　　“我去你房里没见到人，就猜你肯定在这里。”贺长生拿出一支定做的头花递给阿萍：“祝贺你。”
　　“谢谢。从小就只有你对我好，所以我就想着要伺候你一辈子。虽然当我知道我们是兄妹的时候就明白不可能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躲在窗子外面看着你。帮我戴上。”
　　贺长生拿起头花插在阿萍绾起的发髻上。
　　“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照顾好妈妈。”
　　“我知道。”
　　迎亲的队伍依旧是铜锣和唢呐，像带着去世的人一样也带了成亲的人离去。
　　贺瑞卿还是疯疯癫癫的，像个孩子那样吵着贺长生给他买玩意儿，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趴在贺长生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不告诉任何人。”
　　“其实雪儿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因为我偷了爸的怀表，她要去告诉别人……她要去告诉长生……”他说完便推开贺长生一个人走到院门口面朝大街坐在门槛上四处望，等着他记忆中顽皮的长生。
　　贺长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贺瑞卿牵着他和贺雪儿在大街上窜来窜去，儿时的那些事，如今怕是只有他和不认得他的贺瑞卿记得清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