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墨妖

55、夜惊

　　徐令宜当天晚上很晚才回去，元娘压根没等他就先睡了。坐在床边，看着元娘……徐令宜想着二哥刚才铁血独断的话：“你和他必须分开！”
　　“可怎么分？义绝吗？”罗家刚帮了徐家大忙，休妻？理由是什么？无子吗？那二嫂怎么办？更何况元娘已经给公公守过孝是三不休的。至于和离？罗家能答应吗？义绝的话就更是响响亮亮的打罗家耳光，刚得的爵位极有可能……
　　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的事！二哥沉默，徐令宜不语。然后各自回屋……

　　又是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徐令宜才眯住。梦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元娘小产时的歇斯底里，一会儿是碧玉瑟瑟发抖的模样，秦氏藏在人后阴险的毒笑，还有……几个看不清模样的艳妆女子围着母亲张牙舞爪，几个穿着白衣的小孩子飘来荡去，突然三哥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拿着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向了娘……
　　啊！
　　徐令宜忽的坐了起来，一头冷汗，屋子外面木鱼晨鼓的声音……口干得厉害，起身下床，一个扭身看见了元娘的梳妆镜台，镜里的徐令宜……憔悴苍白里透着一股慌慌然，竟有些让徐令宜想起，自己从守孝回来，知道碧玉没了、秦氏和嗣谕被二嫂养着时元娘的模样。百口莫辩却不服不忿，可又透着一抹心虚……
　　闭上眼睛，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淀了下来，叫人进来服侍更衣。元娘早课做完后，二人一道去娘处请安用早饭。路上元娘笑容微微，平静淡然，全不象那个时候自己气愤失望恼怒不甘……

　　“碧玉和榴宝怎么了？你要把她们赶走？”饭后，太夫人特意把徐令宜留下。当面问话！徐令宜瞟眼看了一眼杜妈妈，杜妈妈心里一动低下头去。徐令宜淡道：“心术坏了，不守本分。”
　　这对于通房来说，可是极大的罪名。太夫人皱眉：“我看她们两个挺懂事啊！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徐令宜心里一抽，表情仍然淡淡：“您想哪儿去了？看不顺眼，她早说话了。”何必等到结婚快两年才说这些？
　　想想元娘那时的大度，太夫人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是：“她如今有底气了！”新媳妇进门装乖，可日子一长就什么也出来了。罗家的家势……又刚帮了那么大的忙……
　　太夫人的话说的很隐晦，可徐令宜听得懂。想起前世时，自己和三哥去罗家两次罗家都没有开门，母亲气得说罗家凉薄。如今……

　　“你是怎么劝导祖父的？”徐令宜想知道理由。元娘玩着花房新送来的月季，淡道：“能怎么劝？祖父为官几十年，眼中除了利益没有亲情。我一个嫁出去的孙女，又不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至于具体的自然是威逼利诱四个字而已。
　　没有亲情吗？徐令宜不说话了。元娘眼中笑光一闪，什么也不说了。

　　徐令宜今年十七，尚不需上值。每日除了在外书房看书，就是帮二哥处理一些庶物。无聊得紧！记得前一世的时候，这会子母亲要自己和三哥回老家给父亲守陵避祸了。可这次……
　　才想了两天，娘果然和二哥提出来了。京里情形确实乱极了，保住性命是第一要紧的。可二哥却摇头：“娘说的有理，可是我们走了，姐夫怎么办？”二哥的官职是挂在国子监的，闲差。平素大半时间都在帮简王暗中行事！“这个时候我们能走，姐夫能走吗？风雨飘摇的，简王一人支撑，小舅子只顾自己。万一将来……岂不落下心结？让大姐难做？”
　　徐令宜心里格登一下，难道皇上心里还这么想过？

　　二哥理由很充分，娘自然不能说什么。可为了安全，还是闭门守户的过日子。三月三的春宴停了，亲戚也不怎么来往。二哥事忙，常不在家。二嫂身体渐好，帮娘处理家务。那三个，如今已经是两个肚皮了。情况都很好，七月时候就会生产了。两个肚皮都是尖尖的，田妈妈说大概都是男孩！徐令宜留心看过二嫂脸色，很不佳。
　　“文氏一定要后生。”如果诞下的是长子就麻烦了！
　　元娘没有接岔，徐令宜看她。元娘最近负责带五弟，正在给他打剑穗。通红的络子精致漂亮，还络着一颗极大的珠子，徐令宜看了也喜欢。可是想来元娘也不会给他打。
　　“你觉得她们两个谁先生？”
　　看来就是要聊天了！元娘无奈的看了一眼徐令宜：“我怎么知道？更何况这里头弯弯绕多了去了。要是文氏故意想早产，你们怎么办？”
　　“故意早产？”徐令宜心里一惊，要真是这样就麻烦了。可这种事……“怎么防？”
　　元娘手里一停，看了一眼徐令宜，扭身就出去了。

　　徐令宜自觉失言，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六月的天了，热得很，窗户开着，屋里摆着冰也不凉快。薄薄的纱帐透着月光，把元娘短袖露出的肌肤看得真真的。徐令宜觉得身上有些冒火。两年了没有……虽说以前十一娘生产的时候也这样过，可中间她到底帮过自己几次。现在……这具身体正值年轻，念头一起火气就有些绷不住。
　　翻来覆去几下，似乎吵到元娘，她也扭了两下，纱被退开一半，露出起伏的曲线，元娘侧身躺着，领口开了一半，隐约露出里面雪白的胸脯，腥红的肚兜……徐令宜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上去一亲芳泽，可自尊又不许自己那么做。后又想，她本是自己的妻子，做这种事是应该的。更何况为了她自己两年没有……但元娘忿忿冰冷的眼神一直在眼前晃，又觉得着实难堪。思来想去，满脑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时，元娘让面前呼吸的浓重气息给扰醒了，迷迷糊糊睁眼却看见徐令宜离自己这么近，吓的忽的一下坐了起来。徐令宜躲闪不及，撞到了下巴上……

　　猛然间，一个电火般的影像闪进了脑海中。徐令宜几乎是瞬时抓住了元娘：“你是在报复我？”故意做出这许多事情来，连这个情节都……想到那时候自己和十一娘亲热，元娘在半空中虚浮看着的景象，徐令宜就浑身难受，象是难堪更象十万只小锉一直拉扯着肌肤。现在……连这个事情都一样吗？
　　元娘这时已经完全醒了，眯紧杏眼看着徐令宜，冰冷森然没有半点温柔之意，可是却也没有胆怯。有的只是愤怒和嘲讽！徐令宜想起，刚才之所以……是自己动了心思想……元娘让扰醒才……手势渐渐松开，颓废的坐在床上。元娘理都不理他，挑开帐子下了床，开柜子拿出一只纱被来，就是到炕上睡了。
　　“窗户还开着嗯。”留神受了风。
　　元娘冷冷地看着徐令宜，二话不说起身关了窗。然后，一夜潮湿郁闷……直到次日清晨，滴嗒嗒的雨落下，才渐渐清凉下来。

　　徐令宜失眠已经成了习惯，每日都是凌晨才睡，数月下来瘦了不少。别人都道是因为父亲病重又离丧，伤心疲累所至。可事实上嗯？二哥强过自己许多，真的强过自己许多。虽然二哥不会上战场赚军功，可没有那样高的军功，简王登基就不会防徐家防成那样。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京城危机重重，小舅子全走了，留下简王一人独支。换了谁不会心中有想法？对徐家的分心，从那时便开始了吧？
　　一夜又是无眠，丑时深深，夜色正浓，看着窗下炕上平静安睡的元娘，徐令宜觉得嘴里苦得实在厉害，前生今世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头……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府空，声音是从主院传来的。
　　徐令宜腾的一下跳下了床，元娘也让惊得坐了起来，起得有些猛，差点摔回去。徐令宜扶住，扭头问外面：“去打听一下，出什么事了？”
　　很快，屋外就有人来回话了：“是文姨娘，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