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57、第五十六章

　　其实般配不般配的顾虑，她是没有的。邻居夫妻那么不般配，不也照样结合；而她的父母当初那么般配，不也以分手告终？

　　婚姻有理由维持，但爱情这种东西，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哪里是人们自己有能力操纵的？

　　她想她这方面比宛卿更有完美强迫症，非要杜绝一丝一毫的危险不可。当年在医科大学也有男生追求她，但她乐于看到别人结成眷侣，却不能想象幸福结局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要消除这种害怕，只有确定未来。她需要一个童话里的水晶球，一定要看到最终结果，才敢跨出那不可回头的一步。

　　但未来是不能预知、不能确定的。世界上没有神奇的水晶球。每个人在倚仗能力的同时，都必须凭借一定的运气。

　　现在想想，如果宛卿是男孩子，那么这段感情一定不会有开头；可宛卿却是女孩，不在自己的防范范围内。日益加深的亲近和迷恋，自己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把步子跨出去了。

　　天意吧，天意让自己只能喜欢她这个人，只能接受她一个人。

　　她每天都会跟程宛卿通话，碍于时间和旁人，一般只有简短的两三句。

　　过了两天，陪护又跟她聊起侦探小说，聊着聊着，从作案动机聊到作案手段。

　　“通常是使用暴力吗？”

　　“暴力的有，像手枪、刀具，但下毒的也占了不少。”

　　“下毒？都有什么毒药？”陪护想起中国古代小说中的砒霜、孔雀胆。

　　“砒霜比较常见，还有一种是□□，又称的士宁，”她晃晃手中的书，“这本《斯泰尔斯庄园奇案》中用的就是这种。它是无色结晶，微溶于乙醇和苯，对个体致死量差异比较大，通常五毫克以上就能致人死亡……”

　　“真复杂。” 陪护感叹。“侦探小说家不但需要脑子清楚，还得掌握各种知识，熟知药理。”

　　“是啊，阿加莎在一战末担任过志愿救护队员，懂得很多医学知识……啊对了！”林叶望向她，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恼，“我想买几本书，本来想托宛卿买的，可忘了在她走之前跟她说了……”

　　“林小姐想买什么，告诉我就行！你需要什么，马上会给你办到！如果是买不到的，程小姐让我电话跟她说。”

　　看陪护一脸认真，林叶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就是几本书……”

　　“什么书？一定给你买到。”

　　“……我写给你。”林叶拿过了一支笔。

　　晚上，陪护拎着一大叠书回来的同时，还拿来了一封信。上面除了邮编地址，只有几个字：“小叶，亲启。”

　　林叶拆开，是程宛卿写来的。鹅黄的信纸上有淡淡的香气。

　　“小叶：
　　原谅我没有向你告别。实在不想跟你说‘我走了’‘再见’，我不想说，也不想听你跟我说这几个字。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告别不会再出现在我们今后的生活中，你也这样相信的，对不对？一定要等我。
　　你说让我放心，那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吃药，快快好起来。不要生气，不要想不高兴的事，那些事都过去了，你要好好活着，养好身体，跟我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明天就演出了。好久没弹，还好抓紧练了几次，还能找得到感觉。不过，虽然钢琴很重要，但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的爱人。”

　　隔了两行，是两个字：“爱你”。

　　又隔两行，“不要回信了，我这里地点经常换，万一收漏了可不好。”

　　又隔两行，“一定要想我啊！”最后落款：你的宛卿。

　　“是谁来的信呢？”陪护见她看了很久，不禁笑问，顺便把那袋子书提过来，“林小姐，书都买来了，你看看？”

　　林叶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是重新把信放好。“啊……谢谢。”她翻看着那堆医学书籍，拿了一本开始阅读。

　　这些名词术语好久没碰了……开始有些生疏，然而随着一页页看下去，脑海中的记忆随之渐渐苏醒，那些化学式、结构图越来越熟悉亲切，每一知识点的介绍也变得极富吸引力……深埋心底的热情重燃了，却又不似当年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激荡，而是多了一份专注与平和。

　　她非常入迷，一读就是两个小时，直到陪护催她睡觉，她才告一段落，抱起绒毛猴子躺下了。

　　为自己爱的人好好活着，也许有时是困难的；但越过了困难以后，它其实是件幸福的事。

　　宛卿的信接二连三地到来，每天一封。有时一封信没有及时寄到，就会跟下一封一起送来。

　　“小叶：
　　今天演奏很顺利。M市演厅很大，台下观众很多，我看着他们，突然想，如果你也在台下，不，是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可是没关系，以后时间会很长，我会只弹给你听，只为你一个人弹，说好了。
　　M市春天来得晚，还有点冷，但街道上已经开满了玉兰和迎春，花瓣飘了一地，甜蜜而诗意。我很喜欢这座城市，我决定将来会再来一趟，当然了，和你一起。
　　天气预报说，D市近几天会降温，可能有雨，你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着凉，晚上多盖一层被子。今天你在电话里说吃了一碗好吃的馄饨，真的吗？我在这里也吃到一家做得很好的小吃，蒸笼里用竹叶包的肉卷，忘了问名字了。等你健健康康了，我们一起来吃。”

　　“小叶：
　　昨晚我梦到你走了，不要我了，我好伤心。好在醒过来一看，只是一场梦，不是真的。我想起泰戈尔那句诗：‘有一次我们梦见彼此竟是陌生人，醒来时才发现我们本是亲密无间。’我们就是这样的对不对？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关系。
　　虽然知道是这样，可我还是很怕你会走，会丢下我，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答应我。
　　下午坐飞机，遇到不稳定气流有些摇晃，这是常见的事，可有个小孩子第一次乘机，吓得哭了。她母亲说你玩过山车都不怕，这点摇晃怎么哭了。小孩子说怕飞机爆炸，没命了，逗得大家都在笑。
　　那么个小孩子，就知道生死了。生和死，真是人生两大难题，死会让人这么害怕，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死的一天。小叶，如果你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怕的，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生的时候，我们就快快乐乐地过，好吗？我很后悔从前给你造成了那么多不快乐，对不起。我们错过的时间回不来了，那么从今天起，我们一定要快乐，万一不开心了，就互相提醒互相陪伴，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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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封信的末尾，无一例外都有“爱你”和“你的宛卿”。

　　林叶莞尔。无怪要写信。原来谈吐总是不温不火的宛卿，会表达出这样感性的语言。

　　——就像她所谱出的旋律一样，美好而纯真。仿佛回到过去的少年情怀，细腻、明朗而执着，让人有放声哭泣的冲动。

　　她反反复复地看了很久，一面笑一面用手背揉着发烫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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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她看了一上午的书，出了走廊到花园闲坐。地处空气湿润的南方，在这温暖的季节里，园中的花朵争芳斗艳，静静展露着不同的美丽姿态。

　　如果宛卿在，一定也会喜欢的——修习艺术的缘故，宛卿喜欢花木，喜欢庭园，喜欢一切幽雅的环境。

　　她心中一动，忽然想，既然不给宛卿回信，就给她画画吧，把这里的花朵画给她。

　　她去拿了纸笔，刷刷刷画下了一幅蔷薇。

　　上大学的时候，女生们对星座占卜运程感兴趣，顺带还津津乐道于生日花和花语。谈论得多了，她也记住了不少。

　　她在画的右下角写下蔷薇的花语：誓言。

　　从此以后，她每天都会在花园里画上一种花。

　　玉兰——爱和勇敢。
　　朱槿——体贴，永保清新。
　　矮牵牛——安全感，与你同心。
　　山茶——质朴，希望。
　　杜鹃——爱的欣喜。
　　玉蝉——信任。
　　仙人掌——坚强。
　　长春——快乐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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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在这一季开尽之前，把所有的祈愿送给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