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GL》林下逍遥

4、第三章

　　林叶上过大学，有种经验上过大学的人都体验过，就是一旦认识了什么人，这个人就会经常出现，无论是食堂、澡堂、水房还是图书馆，似乎随时随地总能碰上。可她没想到不但学校如此，生活中也不例外，她实在想不到一个月以后还要碰上程宛卿。

　　而且情况也谈不上愉快。

　　那天晚上的酒吧，灯光暧昧，音乐舒缓，正是一对对情侣的聚集之地。一个男人优雅地朝她招了招手，她急忙过去：“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男人点了两杯酒，林叶连忙到柜台去要了，没听到男人后面说的话：“……这女孩蛮清纯的嘛。”他盯着她的背影笑着说。

　　男人身边的女伴冷笑说：“你换口味了？”

　　男人暧昧地笑道：“我原来就这口味。是你比较特别，我才……”

　　女伴勾起红唇，哼了一声。

　　“先生，您要的酒。”林叶端着托盘走过来，把客人要的酒小心地放下。

　　男人朝她露出个迷人的笑容：“小姐，我来这家这么久，觉得你的服务态度最好，我应该建议你老板给你加薪哦。”

　　“哦……不不，”林叶立刻不好意思，拼命摇头，“先生您过奖了……”

　　“加薪算什么呀，” 一边的女伴对男人冷冷道，“不如请到你公司给你当个秘书，省得你天天跑那么远来这里坐。”

　　林叶更加慌张，连忙收拾起盘子：“如果两位没有别的需要……那我不打扰了……”

　　就在她要退开的时候，女伴穿着高跟鞋的脚有意无意朝桌下一伸，林叶给绊了个正着，连人带盘子往地上摔去。

　　“砰哐啷啷……”紧接着一连串的清脆声响，十来杯不同颜色的酒统统打翻，酒液四流，一地的玻璃碎片。原来，林叶往下摔的时候，恰好撞到从身边路过的另一名服务员，她没来得及避开，手上的东西通通打翻了。

　　“糟糕，这是十号桌客人点的……”服务员懊恼地说着，忍不住责怪撞了她的林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

　　林叶满身狼狈地从地上撑起身来，歉疚地道：“对不起，小陆……我也不知道……”

　　这时，从十号桌过来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打扮得很有品味，问她们怎么回事。

　　服务员小陆连连道歉，说是酒不小心给碰翻了。

　　那女孩回过头叫道：“宛卿！是我们的酒给打翻了，还得重新上。”

　　听到这个名字，林叶怔了一怔，忍不住朝十号桌望过去。十号桌坐着好几个年轻的帅哥美女，衣着都不俗，此时他们中间站了一个起来，走向这边来。

　　“宛卿，你看！”先前的女孩急忙对来人说，“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瞥见那修长的身影渐渐靠近，林叶慌忙垂下头，垂得很低。

　　程宛卿走近，对着一地狼藉没有质问，而是先蹲下来，扶起林叶：“你没事吧？”

　　林叶抬起眼睛，程宛卿的装束与上次在公园里大不相同，显得冷艳而高傲，只有声音还是温和如故。此刻，她盯着林叶，那双黑幽幽深不见底的眼瞳里现出讶异的光芒。

　　林叶心想，人家一定是在想“怎么又是你”。她更局促了，想推开程宛卿的手自己站起来，不料程宛卿抓得更紧，“你好像受伤了，” 她看了一眼林叶的胸牌，“林小姐。”

　　林叶这才感觉到下巴火辣辣的疼，手肘上也是，她站起来急忙摇头：“啊，没有没有，没关系……”

　　程宛卿放开手，向十号桌的同伴道：“你们玩，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的同伴们似乎很了解程宛卿的脾气，没有多加挽留，只是挥挥手作道别。

　　“林小姐，来。”她有礼貌地朝林叶点点头，林叶一时间不禁茫然，但还是礼貌地跟上去了。

　　直到程宛卿开了车门把她扶上车，她才忍不住问：“程小姐……我们去哪里……”

　　程宛卿温和地道：“医院。”

　　林叶满身的酒渍，看着身旁娴熟开车的程宛卿，紧张渐渐转化成了懊恼。程小姐为人很好，她很感激她。人们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总是尽量表现得好一些，她也并不是没有正常的社交能力，可是……为什么总在她希望自己能表现得好些的时候，有这些那些的尴尬呢？唉，也许程小姐心里一定觉得她是个很糟糕的人。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林叶情况并不要紧，只是下巴撞了一块淤青，手肘擦破了，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医生给她上了药，包扎了一下，就说可以回家了。

　　程宛卿问：“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林叶赶紧摇头，说没有了，真的不要紧，谢谢。

　　程宛卿看了看她，微笑着说：“林小姐，你这样的脾气，容易让人家欺负。”

　　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这么说，林叶不免有些羞愧，她也知道自己的弱点，说不出什么，只是腼腆地笑笑。

　　程宛卿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林叶又摇头：“真的不用麻烦程小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远的……”

　　“这么晚了，路上恐怕不安全。”程宛卿想到什么，问，“在酒吧里做到这么晚，不会影响白天工作吗？”

　　林叶不好意思地说：“哦，我没有工作……我就是，在表姨家做家务，帮她看看孩子……晚上来这里兼职，不会耽误什么的。”

　　“……好像你做家务也不轻松。”程宛卿回想起她飞奔去接小孩的慌张模样。

　　“嗯，表姨房子大，她也爱干净，每天里里外外要做的不少……”林叶笑了笑，基本上每个白天她都在忙碌，不到晚饭后停不下来，“不过晚上就有时间了，我可以到酒吧里兼职，表姨也没有反对的。”虽然表姨脸上不大乐意。

　　“那你爸爸妈妈……”

　　“哦，我爸爸妈妈……他们，都……”林叶略微垂下眼帘。

　　“抱歉。”程宛卿马上道。

　　走几步出了医院大门，程宛卿突然问：“你表姨平时会给你钱吗？”

　　“会的，她每个月给我两百……”

　　“两百？”程宛卿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瞬间的震惊，语调也因为诧异而微微扬起。在T市，雇个包吃包住的保姆，每个月最少最少也要五百！

　　“是呀……”似乎察觉到程宛卿语气变了，林叶有些不安，“我每天在表姨家白吃白住的，她还给我钱……不过程小姐你放心，虽然我没有正式工作，可是在酒吧兼职待遇还可以，你那五千块钱……”自从百货商场那件事后，她就找了间酒吧打工，如今三个月了，很快就能把钱还上。

　　程宛卿神色有些奇异，却只温声道：“我送你回家吧。”

　　车子开到林叶表姨家楼下，林叶看看满身狼狈的自己，忍不住又道歉：“真对不起，我把座位都给弄脏了……”

　　“没关系，早点上去睡觉。”程宛卿微笑。

　　正要调头开走，林叶忽然又跑过来，鼓起勇气说：“程小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你的电话给我？”将来还钱的时候也好联系。但是，程小姐这样的名人，一定不会轻易把电话告诉人家的，自己这样，也许太失礼了……林叶心里忐忑地想着。

　　程宛卿看了看她，伸出手。

　　林叶不解，呆望着她。

　　程宛卿微笑：“手机给我。”

　　林叶疑疑惑惑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程宛卿拨了一个号码，递还给她。“再见。”

　　林叶望着她的车在夜色里离开后，摸了摸下巴上的瘀伤，轻手轻脚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