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传》沈飞天

28、第 28 章

　　之后胤祥自然追问事情的进展，胤禛却是怎么也不肯说。被问得烦了，胤禛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会娶她的。”
　　胤祥早已猜到事情很顺利，说：“四哥英雄救美，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再说，四哥这般的人品，这般的身份，她岂会不一见倾心？照戏文那般唱的，也是该以身相许了。”
　　胤祥这么闹，胤禛只是一味地在笑，说：“又在胡言乱语了。你的圣贤书是读到哪里去了？”
　　瞧见胤禛的神情，胤祥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指着胤禛，说：“就是这个样子。你在年府的大厅里，就是这般的神情，像捡了宝似的。”胤禛笑得那么地舒畅，那笑意暖暖地，照亮了他的眸子。胤祥心想，心花怒放大致也只是如此吧。胤祥打从心眼里为他高兴，他正了正神色，说：“四哥，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开怀地笑。”
　　胤禛虽然极力地敛了神色，但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的确是与平常分外不同。胤禛心里欢喜，但他的脸皮极薄，胤祥这么起哄，毕竟还是有一些窘迫，便自嘲地说：“这么说，我平常都是皮笑肉不笑了。——今天尽拿四哥开心。”
　　正在说笑间，福晋那拉·毓秀亲自端了一盘西瓜进来。胤禛一向怕热，毓秀特地让人准备了西瓜，让他解解暑。四月底的时候，西瓜还不是太多，胤祥不由地笑道：“四嫂，想不到府里已经有这般新鲜的西瓜了。”
　　毓秀先递了一块西瓜给胤祥，说：“这西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待得天气一热，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你四哥不同，他怕热，这西瓜正好让他解暑。”说着，又挑了一块西瓜给胤禛。
　　胤祥含笑道：“看来我真的是沾了四哥的光。我府里要吃西瓜，只怕要再过半个月。”胤祥低头吃着西瓜，心里惭愧得很，觉得有点对不住她。毓秀一向待胤祥极好，但这次他却帮着四哥娶别的女人。毓秀一来，他们自然无法再谈论下去。胤禛只是取了西瓜来吃，不再说话，胤祥也是无话可说。好在毓秀并未打算多耽搁，将西瓜搁下后就出去了。胤祥叹了一口气，说：“四嫂真的是一个贤德的女子。”
　　胤禛也不得不承认，毓秀一直待他极好。但他们之间仿佛永远也找不对节拍，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却一直不明白。胤禛默然半晌，才说：“梁九功终于把事情办妥了。”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梁九功终究是把事情办好了。梁九功故意拖延了一些时日，一来是因为他谨慎，怕事情有什么遗漏；二来是为了显得他办事的不易。梁九功交代的事情，自然还是当面嘱咐年小蝶比较好。胤禛也很想再见她一面，却苦无很好的理由，说“没什么事情，总不好又跑到年府吧？无缘无故地造访年府，若是惹来一些闲话，只怕会多生出事端。”
　　胤祥原打算不再插手这件事情，但看见胤禛无限烦恼的样子，忍不住又说：“也不见得非得咱们去不可。难道她就出不得府吗？”胤禛眼睛一亮，立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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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小蝶只说要到庙里上香祈福，年夫人竟然也没有再多问，轻易就让她出门了。地点是胤祥选的，就在白云寺。白云寺座落在无名的小山间。路上并不平坦，纵是坐在马车里，年小蝶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白云寺很小，却也还清静，平常也没有什么香客，寺里总共才住着三个和尚。这次他们轻车简从，年小蝶身边除了翠喜之外，只有一个赶马车的小厮，胤禛、胤祥也只带了三个随从。他们一行八个人来到庙里，住持见他们衣着光鲜华丽，气度不凡，因而极为殷勤，特地置办了一席素斋。他们起早赶路，是以都有些饿了。胤禛和年小蝶挨着位子坐了，他们都略微地有些羞涩，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前面的饭菜，绝不向旁边瞄上一眼。这一趟胤祥原本不想来的，胤禛却硬将他拉了来。胤祥见过年小蝶一面，当时她容颜惨淡，是以印象不深。趁着吃饭的工夫，胤祥细细地打量起年小蝶。她称不上绝色，但容貌清丽，举手投足之间，极为自信从容，让人不免多看几眼。她眼波不经意间流转，宛如春天里的和风，让人倍感轻松惬意。胤祥暗忖道：“看来她倒是个敏慧、知书达礼的女子。怪不得四哥对她如此看重。”
　　这一顿素斋已经倾尽了寺里的所有，但深山小庙，实在置办不出像样的东西。米粗糙难咽，斋菜也只是马马虎虎，胤禛他们平日饮食都极精致讲究，自然是吃不惯，好在他们并不是为着素斋而来的。胤祥勉强吃了几口，率先搁下了筷子，胤禛和年小蝶也同时站了起来，结束了这顿无滋无味的斋饭。
　　大殿中间供的是弥勒佛的雕像，香烟缭绕，但见弥勒佛笑容可掬，蔼然可亲，仿佛世间万事都能应允一般。年小蝶心中一动，跪了下来，默默地地祷告着心中最大的念想。她从未如此虔诚过，心想弥勒佛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心愿吧。胤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问道：“在许什么愿？”
　　年小蝶脸微微一红，慢慢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子，含笑反问道：“你说呢？”
　　年小蝶的脸庞红彤彤的，微微地低了头，显得娇羞动人。胤禛心中一片爱怜，凝神看了她半晌，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四周的景致不错。” 胤禛不经意地回头一瞥，看见胤祥正朝着他挤眉弄眼，胤禛不由地哑然失笑。有旁人在场，两人总是分外地拘束。胤禛不由地走了远了些，他回头一看，见后面并没人跟来，才笑道：“现在没有旁人了。”
　　年小蝶四处看了一下，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小河边，河边有一株老树，枝繁叶茂，他们便拣了两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胤禛不知该打哪说起，便泛泛地说：“初选的日子是定在五月初八吗？”
　　年小蝶点了点头。胤禛又说：“梁九功已经打点妥了。皇阿玛最不喜欢艳俗的女子，尤其不喜欢女孩子穿着宝蓝色的衣服。宝蓝色显得人老成，到时候服饰你就往这方面打扮好了，到时候梁九功会从旁帮你一把。”
　　年小蝶轻声道：“好，我记下了。”
　　一提起选秀，她神色就微微有些不安，胤禛不由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的举动既亲昵又自然，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最亲近的人，这般温暖如春的感觉，让她如何能够抗拒？年小蝶抬起头，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说不尽的温柔，说不尽的情意，胤禛只觉得心神俱醉，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他的双唇忽然覆盖了上来，年小蝶说不清是惊还是喜，只觉得气息一窒，仿佛饮了醇酒一般，脸颊烫烫的，全身已软绵绵，再无一分力气。仿佛蜻蜓掠过水面一般，他迅速地将双唇移开，只是仍用双手环着她的腰。她半靠在他的肩膀上，只听得河水哗哗地响，四周都是甜甜的花的香气。他们并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段静谧的时光。虽然坐在阴凉的地方，但正午的阳光很强，仍有几缕阳光漏了进来，晃得有些刺眼，年小蝶下意识地举手挡着阳光。年小蝶转过头看了胤禛一眼，这才发现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年小蝶用手帕帮他擦拭额上的汗，说：“我怕热，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胤禛早年中过暑，受不了一点热，当下就同意了。他们往回走，走了很久，隐隐地似乎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胤禛一惊，暗想不会又绕回来了吧。待到拐个弯，远远地就看见河边的那株老树，他们脚下一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他们竟真的迷路了。胤禛方才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根本不曾留意到沿途的标志。年小蝶大病初愈，走了这么长的路，已经大汗淋漓，再也走不动了。更要命的是，今天他们早膳用得匆忙，不知不觉已经饿了。年小蝶脸色已略显苍白，胤禛扶着她坐下，说：“看来我们是迷路了。我们先在这歇着，他们不见我们回去，自会找到这里的。”
　　年小蝶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坐下来之后，胤禛觉得又累又饿，便问道：“你饿不饿？” 胤禛目光四转，说：“我烤鱼给你吃，你看好不好？”
　　年小蝶自然也饿了，她迟疑着说：“你会烤鱼吗？哪来的鱼？”
　　胤禛得意地一笑，说：“河里面不就有鱼吗？烤鱼是很简单的事情。每年秋狩，每天都可以猎取到很多野味。晚上的时候大家升起篝火，就着火将鹿肉兔肉烤着吃。”
　　年小蝶兴致勃勃地说：“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胤禛想了想，说：“你帮忙拣些枯枝吧。” 胤禛拔出了贴身的短刀，削尖了树枝，做了一个简单的叉子。胤禛脱掉靴子和袜子，河水很清凉，第一次赤着脚站在水里，倒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胤禛素习射箭，眼力甚佳，又有佳人在旁，表现格外神勇，一会就从河里叉了两条鱼来。胤禛抓着这两条鱼，有些犯难，说：“这鱼肚子里的东西要怎么掏干净？” 胤禛的确烤过鱼，只不过杀鱼这种工夫，是从来不需要四皇子亲自动手的。年小蝶踌躇不前，她不精于烹饪，那明晃晃的短刀已经让她有些害怕，自然更不懂得如何杀鱼，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胤禛。
　　胤禛朝着她笑了笑，说：“没关系。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就用刀笨拙地划开鱼肚子，伸手往鱼肚子里一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掏了出来。胤禛这才知道，原来鱼肚子里曾有这么多的污秽之物。好在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胤禛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紧接着，年小蝶取来两枝干净的树枝，将鱼给穿了起来。之后胤禛寻来了火石，点燃了枯枝。年小蝶拣的柴火够多的了，烤两条小鱼绰绰有余。待到烤鱼的时候，胤禛就相当熟练了。他将鱼架在火上上下翻烤着，不久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胤禛将烤熟的鱼递给年小蝶，说：“尝尝看。小心烫。”方才年小蝶一直站在旁边，一点也插不上手。她将鱼接了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口，过了半晌才微笑着说：“挺好吃的。”
　　胤禛对自己烧烤技术也颇为自负，他亲自尝了一口，却不由地皱紧了眉头。这鱼竟是苦的。原来，胤禛方才将鱼胆给弄破了，是以整只鱼都是苦的。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似乎有点苦。”
　　年小蝶含笑看着他，说：“不妨事。其实味道很特别。”
　　——自然是特别的，哪有这么苦的鱼？
　　胤祥他们果然寻到了胤禛，不过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年小蝶回到年府，天已经黑了。在外逗留得这么久，年夫人格外地恼怒，从此再也不肯让她独自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