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桩罪》梁安迪

2、琐事

　　赵涿零直到下班也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她想大概是太久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其实也没什么，谁没有一段往事，再深再痛，也如一本书上说的成了袖底风。只是这风凉的太过罢了。今天李然说江远从英国回来了，她也没失态，只是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的时光成了虚幻的泡沫，遥遥搁在面前，看往事不清不楚，看当下也模模糊糊。她真是很急切地想找回一点真实感，不知不觉就拨通了安修宇的私人电话。
　　“有什么事？”大概是错觉，赵涿零觉的安修宇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也有了安抚人心的作用。她很少打这个号码，难怪他都有一点诧异。“恩……其实也没什么事。你有空么，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用晚餐？” 也许是穿得有点多，赵涿零脸上微微发热。那边沉吟了一下，“好，我去接你。”
　　接下来他们去了一家中式餐厅，菜式都很不错，赵涿零心情就愉快起来，唇角微微上扬。其实她平素也是微笑不曾懈下，看上去平易近人，和下属们相处融洽，但此时是真心的，更是温和宁静。赵涿零不喜欢别人夸她温柔，原因自己也没想通。
　　晚餐气氛很好，安修宇和她偶尔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语调轻松平和。
　　“妈说想你了，周末我们回去一趟吧。”
　　“好啊。小墨这么可爱，我以为妈多半是顾不上我们了呢。”赵涿零轻笑，前些日子安修宇的姐姐把儿子小墨放在婆婆那里玩一段时间，婆婆非常高兴，平素严厉优雅的人，对小墨也板不起脸来。
　　“看不出来你跟孩子也争风吃醋。”安修宇斜斜睨她一眼，似乎心情很好。
　　于是周末时两人到了市郊的别墅，婆婆林希女士就住在这儿，和一大群佣人管家，还有最近多了沉墨小同学。
　　林希见到他们两个很开心，虽然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还是算得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中饭气氛是严谨的，赵涿零很感谢沉墨小朋友偶尔会说一些俏皮话。小墨今年五岁，但气质内敛长相可爱，俨然一个小王子。并且赵涿零个人觉得他气质和舅舅安修宇有点相似，淡定又绝对聪明。
　　饭后安修宇和小墨一起上楼去了，他们两感情不错。上楼到拐角处，安修宇回头冲她温温一笑，似乎在说：辛苦你了要听训。赵涿零立马有种被气到的感觉。
　　只剩赵涿零和婆婆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对着豪华的摆设，却不是很舒服。果然，婆婆开口了：“涿零啊，你觉的小墨是不是非常可爱？”赵涿零一愣，心底一颤，说：“呃，可爱……”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要她回答的问题，只是一个铺垫。“其实我了解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并且你们也是非常独立的人。我也不喜欢充当这样的角色。但是我们长一辈的人终究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你们结婚已经三年，就从来没有打算过要一个孩子吗？没有错，孩子可能会影响你的事业和个人生活，但是这也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它是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你们不能置之不理。明白吗？”
　　林希的语速缓慢，措辞客气,但赵涿零胃里一阵纠结，果然该来的总躲不掉。于是把想了很久的说辞按部就班的地对婆婆背出来：“其实我们还没这种打算，毕竟还年轻……”“就是年轻才趁早有个孩子，不然呢？等到老了再打算么？”她还没说完，林希女士就不悦地打断。“也不是这样妈，我想最多再过两年吧。现在我真的心理上没有那种准备。修宇也没有这个打算。”赵涿零尽量轻柔小心地说，心里仿佛翻涌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绪，略略烦躁起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她现下是一定不会要孩子的，不管任何压力……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林希又说：“先不谈这个吧。妈一直觉的你和修宇感情不温不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媳妇，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性，又会照顾人。这是不是妈想错了还得你自己说。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没有感情基础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赵涿零条件反射地想，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又暗叹婆婆心思之敏锐，还是他们的貌合神离已经昭然若揭了？
　　赵涿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笑了出来，“妈，这个您的确多虑了。我和修宇感情很好。只是我们性格都算不上……热情，所以让您误会了。”赵涿零现在才知道，有一个目光犀利的婆婆是如此耗神耗力的一件事。林希并没有再说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极具天然的压迫感。最后一笑：“你们感情好我自然最开心。好了，你也不用陪我，上去和小墨他们玩吧。我要去书房了。”
　　赵涿零很是舒了一口气，一下子觉得小墨如此可爱。
　　安修宇和外甥在小孩儿自己的房间里。赵涿零推门进去时，两人都在笑，地上是乱七八糟的拼图，明显是最高级的一种，赵涿零瞥到样本图非常复杂精美。一大一小两人看见她进来，小墨乖巧地一笑：“舅母好。你可以陪我们一起玩拼图吗？”
　　明明小墨眼珠乌黑，表情无辜，但兴许是双眸细长眼角上挑，赵涿零觉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孩，此时安修宇摸摸外甥柔顺的头发：“涿零，一起帮个忙，把图拼一拼。”
　　“好啊，陪沉墨小朋友玩是我的荣幸。”赵涿零在满地拼图中找了一处可以坐下的空位，觉得有些头晕。她默默地自地上乱捡了一块拼图，只看见一团模糊的色泽，于是扔掉，又捡了一块，如此这般反复几次，终于找到可以辨认出线条图案的拼图，然后四处搜寻可能对上的另一部分。
　　赵涿零从来没有玩过拼图，如果说只有十几块的幼儿启蒙不算的话。在某些事情上她的天赋十分有限。十几分钟过去后，她才拼好三四块，并且正确性还有待怀疑。抬头见两人都用仿若看非地球生物的眼神研究她和她的动作。
　　赵涿零见到他们身边又多拼了一大块面积，效率大概是自己的几十倍，也有些无语。
　　沉墨微微笑：“这拼图真是讨厌啊，让舅母这么烦恼。”
　　安修宇说：“不。也许是你舅母不把它放在眼里。那我们接着玩。”
　　赵涿零：“……”
　　但是很快他们就把拼图搞定了。赵涿零想做一点可挽回面子的事，看见书架上的象棋，拿过来要和他们下。安修宇略一挑眉，声音含笑：“你确定不和小墨一起对抗我？”
　　最后是赵涿零和沉墨下，而安修宇是他的军师。赵涿零虽然拼图一塌糊涂，但下象棋技术了得。加上安修宇并没有多做指导，很快沉墨败北。但是他输得很有气质，笑容不减：“果然舅母你智商超群，只是不愿意玩拼图啊。”
　　不过沉墨只是很单纯的腹黑而已，把自己最爱吃的巧克力送给赵涿零。用一句很俗的话说，她感觉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因为这至少说明了沉墨还是很喜欢自己。赵涿零从来对自己于小孩子的吸引力（＆亲和力）并不确定。
　　过了一会儿小墨出去找外婆。安修宇在修改他的作业，赵涿零在看小墨一架子的文学名著，都是精装版，甚至有几本是她也没看过的。大概都是婆婆迫不及待要将外孙修成仙。
　　这时安修宇开口。
　　“刚才谈话内容是什么？”
　　“没什么事，我都快忘了。”
　　“貌似你们谈的还挺愉快？赵涿零，我发现你的适应能力很不错啊，连我都吃不消妈谈话的咄咄逼人。”
　　赵涿零说：“适应不了婆婆如何适应她儿子？”
　　安修宇表示同意，表情难辨，又说：“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们的话题？”赵涿零一愣，寻思着大概之前婆婆就跟他提过孩子的问题，那安修宇未免太装模作样了。
　　赵涿零笑了一笑，语气尽量轻松：“是啊，妈说希望我们要个孩子。”
　　安修宇扬起眉看着她。
　　“我勉强应付掉了。不过没有听说她特别喜欢小孩子，又有小墨，这是……”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勾了一边唇角：“长辈当然都喜欢小孩。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