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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倾盖如故当三思 ...


  •   ——废话那么多,打的起来才怪。

      那边剑拔弩张的互相叫着板,这边唐剑凌默默转身就走。事情很明摆着,花家当家四少爷脾气之跋扈、下手之狠毒,早已隔着千山万水一路从江南传到了江北,这样的人真要动手,哪有别人说理的份儿。不过倒是挺稀奇的,这家伙不动粗的时候,嘴巴可也真不饶人啊。

      唐剑凌所料不差,花流痕此次出门,的确一片诚心算姻缘来的,昨夜迫不得已挂了个不长眼的,如今再重新持戒,又得守满七七四十九天之数,他当然不愿意横生枝节。不过这位爷脾气不太好,就算他要持戒,不爽的时候也不会老老实实憋在心里的。

      而那一十五人,打开始就见识到了花流痕一掠而至的惊人身法,敢和他有问有答的掐架,已经是胆特别肥的了,再主动去向绝顶高手递招这种事吧,不仅需要天大的勇气,还得脑袋被门夹一遍才有可能发生。唐剑凌眼瞅着两边矗在哪儿多半没什么下文,知道有花流痕在这罩着,基本没别人什么事,而他也不太想这副样子被认出来,是以悄悄就走了。

      原以为那花流痕眼高于顶,是不会在意一个‘凡人’去留的,谁知那花四少不爽的时候事可多了,“喂,那个谁,你走什么?”

      唐剑凌暗叹一声晦气,装没听见继续走。

      花流痕一眼就看出这人不会武,喊了一声人家没理会,老大没趣,倒也自恃身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转而温声细语的对王有才道:“仙长,你家这后生晚辈架子可够大啊。”

      王有才擦汗:“误会,他耳朵不太好使,公子莫怪。”

      花流痕道:“啊呀,原来是这样,可惜了。你家这亲戚,骨架身条都是百万、千万里才挑一,若是从小得名师指点,绝对是不亚于我的好手。不过嘛,他天生内息紊乱,没法练气,没想到听力还有碍……白瞎了这身骨了。最可悲的是,若有人能帮他理顺内息,从现在开始练武虽然迟了点,但以他的天资,也足可成为二三流的高手……仙长,您为什么不给自家晚辈算一算呢,也好叫他得知,今天千万别得罪了贵人啊。”

      王有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赔笑着附和两句,其他人虽然知道花流痕是个高手,但也不是很清楚他嘴里的‘二三流高手’是何等标准,只道他在消遣对方,也没有插话。

      只有一个唐剑凌,心中剧震,猛的回头道:“你当真有办法么?”

      花流痕对着王有才意味深长的笑:“这耳朵还不好使?”

      王有才索性退后几步,表示自己不搀和这事。

      江湖传言,唐剑凌是个不会笑的冷面煞星,不过这煞星有求于人的时候,那也是相当放得下架子的。而且对方是花流痕,求他也不算折节丢人……唐剑凌拱手:“花四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这话刚放出去,花流痕不置可否,有人先不答应了。王有才刚才退了几步,给唐剑凌和花流痕的会晤制造出足够空旷的场地,不过他本人也因此退到了门口。由于花流痕自出场到现在,给人的感觉太具有威慑力,所以谁都没把门口那十多号人放在心上,本来,包括那十多号人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什么一回事。

      不过王有才这一退,结果就不一样了。本来那些人就是来找他的,不是来和花流痕死磕的。当下带头的那个示意两个手下一左一右上去架住了王有才,嘿嘿笑了两声:“两位公子尽管约去吧,老子我不奉陪了,这王老头是我家太爷有请,绝不会伤他毫发,用完了就给送回来,不过您二位若是不同意,后果可就难说了!”

      花流痕大怒:“敢要挟公子爷!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笑的特混账:“公子爷,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又与你全不相干,你何必逼人太甚呢,何况我方才说过了,这王老头是我家太爷请去有事相询,那能亏待了他吗……”

      花流痕道:“你家太爷请人的时候,都是这么喊打喊杀的砸上门的吗!”

      那人道:“还真是……”

      花流痕与唐剑凌居然被他说得齐齐愣了下。倒是王有才看出路数来了,提声道:“花公子,这几位的太爷……老夫是认得的,不碍事,老夫跟他们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因为两边膀子都被人架着,一来二去,王有才怀里掉出了什么物事。旁边人不以为意的弯腰替他捡起来,正打算依样给他塞怀里去,不小心瞥了一眼,愣了愣,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这才脸色大变的扔了出去,又是‘叮’的一声。这番动作让那群来路不明的汉子个个觉得诧异,领头那个就问了:“熊三,什么烫手玩意把你吓成这样?难不成老爷子怀里还藏了个蜂窝么?”

      熊三脸色铁青:“老大,我活不了了。”说完扑通一声仰天八叉的倒地上翻白眼,翻了半天可能觉得辛苦,表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一堆人也顾不上管王有才了,撇了他纷纷上前围着熊三蹲下。看他铁塔一样的汉子突然变成这副德行,肯定有什么原因在内,领头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东西掉落的地方,突然一把揪起熊三的领口,恶狠狠的道:“你看看你这熊样啊,真对得起你这姓氏啊。要死也死个明白,你到底看到了个啥?”

      熊三任凭他们推搡摇晃,只是不答,这时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兄弟去把他丢了的那东西捡回来了,走过来的时候,还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一脸纳闷的碎碎念:“大哥,这是啥玩意啊,就是个银牌牌么,挺精巧的,不过这么小还是空心的,真真小家子气,估计不值几个钱……”

      花流痕好奇看了一眼,也不禁变了变脸色,而打算‘借一步说话’的唐剑凌,想知道什么东西能让花流痕变色,于是也随意瞄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吐血,脸色更阴沉了。

      那个被人评价为‘这么小家子气还做成空心的不值钱的’东西,赫然是唐家堡掌门信物,玄银令牌‘雪在烧’……

      花流痕当下看向王有才的眼神都变了,更是带了几分景仰,隐晦的道:“仙长不愧是被称为陆地飞仙啊,竟然连这一位都和你有交情……”

      王有才浑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他根本理解不了一个令牌的威力到底能有多大,所以只是客气了一下并不答话。

      扶着熊三的老大从那不识货的小兄弟手里接过来一看,差点也没吓趴下,哆嗦着左右观望一圈,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才使唤几人将熊三撑起来,一脸媚笑的将令牌捧在手上还给了王有才,这才试探的道:“老先生,给你这东西的爷呢?”

      王有才的目光小心绕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唐剑凌,后者默然摇了摇头,王有才会错意,以为唐剑凌不敢惹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心想这姓唐的虽然公子哥脾气,强住别人的房子,架子大又目中无人,却不很讨厌,还是替他兜着点吧,于是摇头道:“不在此间了。”

      那人的一滴冷汗才终于从额角放心滑落,继续陪笑道:“您老交游广阔的紧啊,若是先前您拿出这家伙,咱们怎么敢在府上这么叨扰,天色不早了,您歇着,咱们回去禀告老太爷,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就得了,请,请。”

      王有才这才知道这帮人是被唐剑凌一枚印信给吓着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从那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所以然来,满头雾水的道:“什么事儿跟老夫没关系了?”

      说起这事,那人脸色也不太好看:“今早有人将一匪尸悬上城头以儆效尤,削了太爷的脸面,依印记来看,是江南有名的大魔头做下的案子,”说这话时,他的眼还不甘的在花流痕身上绕了几圈,终没鼓起勇气指认,于是叹口气道:“大家都劝那人不是好惹的,就算了吧,可太爷这口气咽不下去,尽遣好手挨家挨户搜查,折腾了一天都没个结果,这不,只剩下您这儿了么。”

      王有才这时有点省过味来了,也心里打鼓,迟疑的道:“你们说的那大魔头,是个什么人物?”

      那人因见了唐门印信,对王有才的问话不敢怠慢,有心要走,也得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大哥说过,这人乃是江南花家的当家四公子,人称‘纵剑琴魔’花流痕,一手以琴御剑之术出神入化,又精通易容,最是神出鬼没,而花家向与霹雳堂雷家堡并称南方武林世家之首,虽然他到底有多狠,咱们都没见过,但想来也绝不是好惹的,道上的大哥们都劝太爷,除非他着人快马加鞭,去川西一线天唐家堡,请动唐门的高手来,决可与那江南花家拼高下,不过唐门中人大多性情孤僻,行事奇诡,未必会买这个帐。”末了,怕王有才理解有误,还特地补充说明了一句:“对唐门高手的评价,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可不是我的意思啊。”

      王有才对江湖恩怨不感兴趣,‘哦’了一声,没有半点激情的挥手送客,这份淡定从容的姿态让不明就里的那十几人以及冷眼旁观的花流痕更是钦佩。

      指挥着哑老头重新掩了大门,王有才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但视线触及花唐二人时,又不自觉的挪到了旁边,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道:“两位若有事相商,还请自便吧。”摇摇头,也不知是为什么叹了口气,然后走了。

      唐剑凌瞥见花流痕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盯着早已掩上的大门看,倒有些乐了,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一位心里在想什么,但唐剑凌换位思考一下,便即了然。于是他道:“花四公子犯不着跟这些井底之蛙一般见识,此处离川西近些,自然唐家堡的分量就重些。花家虽在南方武林称雄,名气也响到了北方,但终究隔着千山万水,世上有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花流痕这才收回目光,冲他微微一笑:“有道理。”他的确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区区一个县太爷,知道了他姓花的来此做了道场,还敢派乌合之众大肆搜查,而那乌合之众真就敢来了,偏生见到一枚唐家堡的令牌就吓得丢了三魂六魄,这对比如此明显,让一个本就自负的人更觉咽不下这口气,听到唐剑凌合情合理的解释,倒稍稍心情转好,却又诧异起来:“足下与那仙长是什么关系?”

      唐剑凌道:“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

      花流痕带路,请他一同回自己的厢房去谈,边走边道:“你家的私事我没有兴趣。”感情他还一直把唐剑凌当王有才的亲戚呢,“不过你实话说,你这乱七八糟的内息……你知道内息这词儿是什么意思吧?”

      唐剑凌浑不介意自己被人当成个彻底的土包子,仍是毫无起伏的声调:“知道。”

      说着话,花流痕推开了房门,“请进。贵姓?”

      唐剑凌顿了顿,跟着他进屋后,顺手掩上了门:“免贵,姓唐。”

      花流痕:“……”

      唐剑凌素来冷漠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笑意。花流痕这个仿佛被雷劈过的表情真的太好玩了。虽然他只是如实奉告,并没有打算纠结到对方的。

      花流痕:“川西,一线天,唐家堡的那个唐?”

      唐剑凌:“便是。”

      “那‘雪在烧’,是你给仙长的?”

      “便是。”

      “唐门持有这印信并能随意送人的子弟,有几个?”

      “五个。”

      “你是哪个?”

      说话间,花流痕已经泡好了茶,给自己和对方各斟一杯,唐剑凌就端茶为敬,闭了嘴慢慢品茶。然后,盏后那双眼慢慢抬起,染上了一些暖意:“你真有办法治得好我的内息么?”

      花流痕撇了撇嘴角,学他一本正经的道:“便是。”

      唐剑凌:“愿闻其详?”

      “我江南花家有三样宝贝,唐公子你可知道?”

      经他提醒,唐剑凌也想起来了。果然,花流痕道:“奇门绝艺清伤琴剑和易容术,这是花家子弟行走江湖的倚仗。还有一物,虽然不是武学秘籍,或许却比前两样更让人眼红心热。”

      唐剑凌道:“我晓得了,传说中可破一切蛊毒迷药的冰月梅香,似乎是万金不换的宝物啊。”

      花流痕道:“便是。”

      两人一起笑了笑。那姓花的正色道:“这是花家前辈偶得古墓秘宝,配方早已失传,用一片便少一片,留着救命还来不及,当然不肯轻换。”唐剑凌点头表示理解。便听他接道:“方才我误以为唐兄乃是寻常人家子弟,还道你先天内息紊乱,又或卷入什么纠纷,被人暗中下了毒,因而乱了内息,这种事常有的,或许是天资遭同门嫉恨,便下毒暗害,断了你习武前途什么的……不过,兄台既然姓唐,那又自不同。毒药对唐门子弟效果甚微,恐怕是内伤吧?”

      唐剑凌含笑点头,花流痕这番说明,等于断了他救治希望,可他的态度竟比之前还温文几分:“不错,所以冰月梅香再过神奇,也只能帮助唐某清掉余毒,内息嘛,是不成了。花四公子可还有其他良方?”

      花流痕郁郁:“没了。若是一般情况,凭我的功力和秘宝,决可奏效。不过能将唐门子弟重伤至此的内力,非同一般啊……那余毒在你体内,多半就和多吃了一把盐似的,有什么妨害?我的梅香可是宝贝,犯不着为这破事燃一片。现下说吧,你是哪个?”

      唐剑凌道:“那就要先问问花四公子是打算做唐门的朋友,还是敌人了。”

      花流痕哂然:“不知道你姓唐的时候,花某就对你好言好语的,怎么知道你姓唐后,反而会想做敌人?我花流痕是傻的么,在蜀中专找唐门的人来得罪?”

      唐剑凌实在忍不住又微笑了。这个花四的确是个很好玩的人,他狂妄得洒脱无比,蛮横得有趣之极,这姿态倒的确没有因为自己的门第身份而改变过。近二年除了他那宝贝弟弟唐燕,很少再得见一个这样的妙人了。于是他道:“患难见真情啊花四少,鄙人不才,正是唐剑凌,能与兄台攀交,实乃唐某之幸。”

      “客气话少来,等等,你是唐剑凌?”花流痕这才真正意外了。他初见唐剑凌虽是个不会武的,却风姿不俗,英华内敛,便有心结交一番,是以开口留人,几次三番找由头与他搭腔,却没想到这人竟是在此养伤的唐门子弟。正想着果然不愧是名门子弟,虽然伤成这样,谈吐风度依然这般不卑不亢,予人好感,更是自得眼光不错,偶尔相中个江湖之外的朋友,来头却也惊人。虽说他本意只是想结识个对胃口的朋友,就算对方真是不会武的寻常人那又何妨,但……但这人竟是唐门当家大公子,还是让他吓了一跳。近二年能让他花流痕如此大吃一惊的事儿可没几桩了。

      “好吧,唐大,你这乱七八糟的内息,又是拜谁所赐?”花流痕皱眉。

      唐剑凌每回看到这个传说中‘飞扬跋扈、风流狷狂、素有名士做派’的花四摆出苦脸,就忍不住的好笑,强忍着那笑意,一本正经的将自己为何流落至此的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然后托起下颌饶有趣味的等看他反应。

      果不其然,花流痕那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又是无奈,又是佩服的道:“南山老怪!你兄弟二人搅了那怪物的老巢,杀了人家的徒弟,竟然还活着坐在公子爷面前讲故事……你……你……你狠的!”

      唐剑凌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唐某为什么要说花公子真是患难见真情了么?”

      花流痕囧了:“如果你想让刚认识一天的朋友帮你和那怪物拼命,也未免太薄情啦。”

      “放心吧,依我看南山一脉今晚还找不到这里来。”

      “两天也过分了啊!”

      “若是反悔,你可以拔脚便走,这里谁又拦得住你了?”

      “开什么玩笑,公子爷是来求签问卦的,还得住够七七四十九天,你又为什么不走?”

      “我明知这院子里有个要住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走的武功一流的公子爷,又为什么要走?”

      “……其实我可以走的。找个清净地方待满持戒天数再来,那也一样。”

      “所以说谁又拦得住你了?”

      “哈哈!”花流痕听得他再次说起这句话,却笑得猖狂无比:“公子爷觉得这里就很清净,凭什么要为那不知何时才找上门的老怪物而东躲西藏?我虽然怕他,可不想被人认为我怕了他。你这朋友交的实在有点亏本,不过你给我记着,迟早这笔账要算回来的。”

      唐剑凌正色:“这个自然。患难之交嘛,唐某铭感五内的。”

      ……这正经过分的脸真是欠抽。花流痕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一开始计划出行前,就该先找个先生算算,没准儿最近不宜出门问卦呢。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交友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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