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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籍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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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那个叫草摩籍真的男子的邀请,于是也褪了鞋子走上道场,里头的孩子并不认得她,所以天真自然地对她表示出了热情与友好。
休息时间结束后,那几个孩子由刚刚那位叫邦光的少年继续指导,慊人和草摩籍真就坐到走廊上,看着那些正在努力挥洒汗水的孩子们。
“不过真是令人意外呢,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慊人。”草摩籍真淡淡地对她笑着。
“啊,嗯,只是出来散散步。”
“上一次见面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似乎是前年的冬天了吧。”
“是吗……”慊人应着,那应该是她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了。两人又沉默了一会,里头的孩子依然不知疲惫地练着,身前素色的杯子里的茶水还在袅袅地冒着白气,周围很清静,她能听见樱花被风吹落的簌簌声响,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草摩籍真默默地注视了慊人一会,微微勾起唇角道:“慊人,不太一样了呢……”
“啊,是吗?”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原本也是,她和草摩慊人就是不同的两个人,虽然她还未完全了解过去的慊人究竟是什么样。
“是啊。”籍真接着道,“以前都不会有这样静静坐在一起喝茶的机会……对了,慊人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常来坐坐。”
“可以吗?”慊人转头看他,她对这个道场印象颇好,而且……
“当然。”籍真点点头,慊人接着道:“那我也能来道场学习么?”
“啊?”籍真一时惊讶,正欲回话,从走廊拐角就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一个孩子欢快地喊着:“师父!”
两人不由同时回头看,只见一个橙色头发穿着黑色道服的孩子转过拐角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师父!我——”晶莹的汗水还在从他额头上滑落,阿夹原本高兴的表情却在瞬间僵硬住,脚下一顿便停在那里直直地望着他们两人。
是新年时见到的那个孩子,慊人一下子认出了他,连他脸上的表情都和当时一模一样。
籍真微笑着欢迎道:“你回来了。”
阿夹怔怔地望着慊人,张着唇却发不出声音来,籍真注意到他的模样于是开口道:“慊人也来道场坐坐,过来打个招呼吧。”
可是阿夹却一点要动作的意思也没有,依然僵硬着,慊人瞧着他的模样,于是率先向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阿夹从喉咙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籍真眸色沉了沉,但依然温和地对他道:“那就进去吧,阿夹。”
“嗯。”仿佛如获赦令一样,忙点头跑进道场,籍真转到对慊人有些抱歉地道:“阿夹他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摇摇头,慊人默默看着阿夹的背影,“没关系。”
籍真看着慊人沉吟,然后继续刚才的话,“慊人,也想来道场练习武术吗?”
“啊,是的。”她转回头来抬头看他,“会打搅到你们吗?”
籍真微微笑道:“当然不会,而且泼春和乐罗也会来这里,如果你乐意的话,我是很欢迎的。”
听到他的答复,慊人不由心情大好,“谢谢你。”
“不必。”
于是从春天结下的约定,一直持续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直到她的身体机能最终崩溃再无法继续为止才停止,草摩籍真的出现让她感觉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在和她安静坐下,在清风里细细品着他泡的茶,即便她每一次都对他隆重推荐的茶毫无感觉。单纯友人,就像他每一次给她泡的茶水一样,即便无法丰沛繁茂她枯竭的内心,但至少可以给她一点清苦温暖的慰藉,不过这都是后话。后来她知道,籍真收养了母亲去世被父亲抛弃的阿夹,也知道了他的祖父是上一代的猫妖,阿夹对于她的恐惧感和防备也在日常的接触中慢慢减淡,以至于到后来,阿夹甚至能够略显别扭地对她吐槽了,而她认为这姑且算是他害羞的表现……吗?
“姿势……太丑了。”慊人穿着白色的道服,双手抱着胸在场边看着刚刚将对手撂倒在地的喘息着的阿夹。
“什么!”立刻就炸了毛。
“就是说,你只是在蛮干而已。”技巧不足,不,或者说完全没有技巧,慊人默默转过头看向到场外,心中默默念着,这家伙真的已经学过一年的武术了么?
“喂!你刚刚说什么?”
凉凉地斜回眼睛,慊人微微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咬牙切齿怒视她的阿夹。
“我才是,草摩家的家主啊。”你那是什么口气啊没有礼貌的家伙。
什么?!阿夹已经怒火中烧,双眼喷火地瞪着慊人,这个家伙哪里有身为家主的自觉了?!而且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摆出家主的身份啊?!
“就算辈分的话也是我先入的道场啊!你们也要叫我一声师兄啊师兄!”
……小鬼,慊人腹诽一句,转头对一旁的籍真道:“该轮到下一组了吧。”
“喂!不要无视我啊!还有不要用那种命令似的口气对师父说话……”
“啊啊……”籍真眯眯笑着,“那么,乐罗,下一个你来吧。”
“是!”乐罗高兴地从地板上起身,场中的阿夹立刻变了脸色,瞧着一脸无害且兴奋地笑着向他跑来的乐罗连忙倒退两步脸色铁青地转头对籍真道:“等、等一下师父,下一组不是应该由泼春上场的吗?我应该结束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是吗?那么,开始。”慊人拍着掌大声道。
“喂!你这个家伙不要打断别人的话啊!还有什么准备好了?你哪里看到已经准备好了?!”
“阿夹~人家会很温柔的哦~”
“哇——你不要过来——”
外头蝉声阵阵,初夏的阳光放肆地洒在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光影交错的地方让人感到炫目,道场里变得热闹了起来。泼春正坐在道场边上,看着被乐罗非常难看地绊倒在地并且紧紧抱住“爱抚”的阿夹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籍真道:“可以休息了吧?”
“哦,是吗?原来都这时候了啊……那么就休息一下吧大家。”籍真提高了声音对道场里的孩子们道,然后转向道场外呼唤着:“邦光——休息时间到咯。”
“是,我知道了。”外头一个声音应着,道场里的孩子们就聚集起来,乐罗也终于放开了一直被她压制在地上的阿夹,之前那个叫邦光的少年就端着茶水走进道场。
“啧,痛死了,乐罗那个家伙……”阿夹从地面上坐起,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肩膀,慊人默默注视了他一会,让后走向他。
阿夹感觉到身边有片阴影压来,然后慊人就在他旁边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望着道场外的空地,清风徐徐地吹入轻拂起她的刘海,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然后阿夹抬起头嗫嚅半晌,最后还是张了嘴。
“那个……”
慊人依然看着外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阿夹见她没有反应,皱了皱眉,咬牙霍地一下站起身,却在这时听到慊人开口。
“喂。”
他顿住了脚步,惊讶地回头看她。
“啊?”
“一会要不要接受特别指导啊?”她终于扭头看他,在清风里淡淡笑着。
“谁、谁要你特别指导了!”
红野从自己的房间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随意地翻了几页然后合上,走出房间就见到在走廊上正准备开门的慊人,于是便向她走去。
“慊人。”
手刚刚搭上门框的慊人顿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手,没有立刻转身应他,红野便在走近她后又唤了一声。
“慊人?”
她这才有所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就见已经走至她面前的红野,默默抬头,红野问道:“今天的练习已经结束了?”
“……嗯。”
感觉慊人有些不对劲,红野微微偏头想看清她的脸,“今天的训练很辛苦吗?”
“……”
慊人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却忽然间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向前倒去,红野一惊连忙伸手接住她。
“慊人!你怎么了?”
她细细碎碎地喘息着,有气无力地道:“好像有点……中暑了。”
波鸟将东西收回医务箱一边道:“只是有点中暑和轻度脱水,应该是过分勉强自己导致体力消耗过大……”
看着波鸟有些沉着脸,慊人知趣地乖乖躺在床上闭口不言。
波鸟瞥她一眼,然后叹口气:“卧床休息两天,明天就不要去道场了,我会通知籍真的,另外,让他减少一些你的运动量……”
“这个就……不用了吧?”她还想拜托籍真慢慢增加她的练习量好让她的身体能够快点恢复呢。
“不行。”波鸟严正地拒绝了她,“如果再倒下的话,我会建议籍真禁止你进入道场。”
慊人一哽,连忙唤住要起身离开的波鸟。
“那个,不会有下一次了。”这次是意外。
见她这模样,波鸟再次坐回床边道:“慊人可以保证吗?”
“可以可以。”连忙点头,如果真让波鸟对籍真说了那种话的话,她以后大概真的就进不了道场了——籍真那家伙一定会站在波鸟那一边,而且在某些地方意外地严厉。
“那好吧,请慊人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一再倒下的话对于作为医生的我会造成困扰的。”
“我知道了……”波鸟果然是最棘手的,慊人捂上被子无奈地想。
“那么我先回去了,请好好休息。”
得到了满意结果的波鸟起身退出了房间,然后再度有人进来,慊人没有睁眼但也知道那人是谁。
红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过了许久她才睁眼看他。
“想要喝水吗?”见她睁眼,红野轻声地问道,慊人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红野见状于是自己转身去取被子和水壶,慊人却在此刻出声:“那个,你要是有话想说的话就直说好了。”
红野退回原位,淡淡地道:“……没有什么。”
好吧,红野这家伙从来都不会直接责备他,但是反而他越不说出口,她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比起他那种又是无奈又是温柔的眼神她倒宁愿他像波鸟一样直接开口,可是他不,从来都不。
叹口气,她收回刚才的话,红野才是所有人中最棘手的,然后道:“对不起。”
“……”
“咳,没有下一次了。”大概。
“……我并不是想要你道歉。”
“我知道,所以,还是,好吧,是我错了。”所以不要再用那种幽幽的眼神看着我了。
淡淡地浮起一丝笑容,红野伸手轻轻拨开她的刘海,温和地道:“那就快点康复起来吧。”
见到他的笑容她就知道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安心地闭上眼。
“晚安。”她听见耳边轻轻飘落这一声,然后放任自己的身体,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