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唐堇

23、Chapter.23 新人，做戏

　　拍片结果很快出来，让连夏很庆幸的是结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坏，仅仅有些轻微扭伤，并没伤筋动骨，休息几天应该就会痊愈。
　　认真听了医嘱，本来就打算这么回去，然而在江晋世的坚持下，医生给她的脚踝紧紧缠上了一层绷带。看着自己突然肿起一大圈的脚，连夏开始犯愁明天海琴的婚礼上自己该怎么解释。
　　“放心，暂时你还不需要拐杖。”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人忽然道。
　　连夏偏头看去，江晋世把视线从她脚上挪开，从长椅上起身对医生道：“这么晚麻烦你了。”
　　给连夏上药的年轻医生淡淡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江晋世没在意对方的冷淡态度，弯腰抓住连夏手臂扶她站起来。
　　“忘了说——”那位医生忽然再度开口，细眸微眯扫过连夏，最后看着江晋世说：“我虽然是外科医生，但并不全能。简单的检查我可以做，严重情况还是要找专家，别什么情况都往我这儿送，我帮不上什么忙。”
　　江晋世手上不被察觉地一僵，看到连夏疑惑地盯着医生，拉着她转身便走。
　　连夏一直在想那个医生看着有些眼熟，回神时江晋世已经把她拖到等候已久的出租车边拉开了车门。她伸手扣住车门外缘，说：“送我回酒店就行了。”
　　他静静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头把她塞进后座里，绕到另一边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连夏尽量小心地摆好脚的位置，补充了一句：“去半海酒店。”

　　在她昏昏欲睡时车子终于停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连夏揉了揉眼睛，推开车门。江晋世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别忘了，我也有朋友。”所以，他们总要再见面。
　　连夏顿了顿，回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然后下车关门而去。
　　江晋世沉默地望着窗外她一脚深一脚浅慢慢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的背影，眼底忽然灼热刺痛。
　　“去清澜湾。”

　　*

　　回到酒店没睡多久连夏便起床梳洗，顺道思考一下怎么把脚踝上的绷带遮掉，可是对着自己带来的短款礼服她也只能放弃。
　　走出酒店时天还早，但已经有车停在门口迎接。
　　连夏正准备绕过一辆车去路边招出租，谁知车上忽然下来一人礼貌地拦下她：“连小姐，江先生吩咐我来送你去婚礼现场。”
　　那人正是昨晚江晋世的司机。连夏忽然明白了他晚上临走前的那句话：海琴是她朋友所以她来参加她的婚礼，而他是纪城的朋友，自然也要参加他的婚礼。没再坚持拒绝，同坐一车的反正只是个无关的人。
　　“那就麻烦你了。知道地点吗？”
　　“江先生已经交代过了。”
　　她微微笑了笑，坐进了车里。

　　车内安静地一点声音也无，章伯伸手去按电台开关：“抱歉，车里没有唱片。”
　　坐在后座的女子立刻摇头说：“谢谢，不用了。我习惯了。”
　　章伯默默收回手，从后视镜中深深看了她一眼。
　　连夏一直看着窗外，眼前经过的景色越来越葱郁，行人车辆越来越少，她终于察觉到不对，立刻道：“这不是去婚礼的路。”
　　“是，我要先接一个人。”
　　要接的那个人是谁她不用费心去猜，车子停在临湖别墅时就知晓了。
　　江晋世站在停车坪前的草地上，修长身姿一如从前。
　　当车子再次启动，连夏倚着椅背轻声说：“其实没必要这么折腾。”
　　他唇角似笑非笑：“我以为你不愿意见到我。”
　　连夏转头看着他，最终没有接上他的话。他眼中微凝，自语一般：“你真的不想再见我。”

　　到达婚礼现场时宾客已经来了大半，连夏下车后径直走向门口迎接宾客的那对新人，江晋世落在她身后一步，两人一前一后站到了新人面前。
　　海琴看到连夏的那一刻惊叫了一声，随即扑到了她身上：“莲子！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连夏没想到一向冷艳御姐的海琴会做出这么热情的举动，一时没准备好，扭伤的脚突然受力，不受控制地歪向一旁。江晋世迅疾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撑住了俩人，没让新娘在宾客面前摔个跟斗。
　　一身新郎装扮的纪城目瞪口呆地盯着江晋世，眼神中只透出六个字：这是什么情况？海琴也才发现好友身边的男人竟然是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心只在新娘身上的连夏没发觉身边三人的异样，只是紧抱着好友，真诚地祝福：“恭喜你。”
　　海琴整理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才松开连夏，手一摊直接道：“红包。”
　　“少不了你的。”连夏从包包里取出一个封的厚实的红包放在她手上，说：“新娘子，能猜出这是多少吗？”
　　“猜不出来，不过少了的话我饶不了你。”海琴玩笑着说，忽然瞄到她包着绷带的脚踝：“脚怎么了？”
　　“被你坑惨了，脚疼。”连夏嬉笑。
　　“去！”海琴自然知道现在不是一问究竟的时候，说：“快进去坐着休息，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
　　连夏没勉强自己，点头后对纪城说：“恭喜。”
　　纪城笑着回道：“谢谢。”
　　江晋世拍了拍他的肩，浅笑着对海琴说：“新婚快乐。”而后转身走进会场。
　　海琴凝视着他不远不近跟着连夏的身影，抬手肘撞了撞身边人：“你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他们。”
　　“亲爱的你看着我。”
　　“干嘛？”
　　“看到我的表情了吗？这幅表情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吗？”
　　“……别在我亲戚面前摆出这么一副白痴的样子，快笑。”

　　婚礼现场被布置在哥特式风格城堡建筑的后花园中，乐队演奏着曲调悠扬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海琴挽着海伯伯的手慢慢走过藤蔓编织的一扇扇拱门，花童扬洒的玫瑰花瓣点点落在她长拖于地的婚纱裙摆上。
　　连夏安静地目送她穿过拱门，牵上纪城遥遥向她伸出的手。
　　离开的三年零七个月，她那么狠心地切断和她们的一切联系，孤身一人在赌城疗养，学习，考试，重新工作。所以她也错过了那么多，错过了海琴和纪城的故事，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由相缠到相爱的精彩总归是件遗憾的事。
　　江晋世坐在她旁边，目光从交换戒指拥吻的新人身上移开，落在她安然的侧脸。
　　“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是吗？”
　　她淡淡看他一眼又转开，说：“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世事难料。”

　　典礼结束后是一个温馨的小型酒会，新娘被来来往往的宾客绊住了脚，完全脱不开身陪连夏。连夏也不在意，毕竟今天的主角是最美丽的新娘，对海琴耳语了几句后她便走到一处相对僻静人少的角落，吃点餐桌上摆放精致的糕点填肚子。
　　可能站得有些久了，腿下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她刚想弯腰检查一下状况，那只受伤的脚踝便被人握在手里。
　　江晋世单膝蹲在草地上，把绷带一层层解开后查看了红肿情况，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疼吗？”
　　她摇头。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抬头，对上她凝视自己的目光。几秒后才再次开口问道：“疼不疼？”
　　“有点儿。”
　　“明知道脚上有伤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他低头把绷带重新给她缠上，仔细地系了一个活结。刚起身，有几位衣冠楚楚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微笑的走上前来热情寒暄：“江先生，好久不见！”
　　江晋世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上减轻她脚上的负重，微微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察言观色已经成精的商界精英们自然将他身边的女士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曾经见过连夏的人立刻开了口：“这位不是……以前在网球场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到现在还没收到二位的婚礼请柬，难道是学起了娱乐圈的那套，二位玩隐婚去了？”
　　连夏闻言不语，想抽回自己的手离开，却被江晋世死死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他脸上不动声色，挂着谈判桌上的微笑面具，从容面对众人道：“不会等很久。”
　　待他们寒暄后离开，连夏立刻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冷声：“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他眼神冰凝：“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呵，那刚才算什么？”
　　“一场戏而已。”
　　“是啊，一场戏而已。有必要这么隐瞒吗？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早在三年前就没任何关系了不是更干脆，何必再费心做这场戏呢？”
　　“连夏，你永远都能曲解我的意思。”
　　她点头，说：“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所以他们才走到这样的地步。
　　“既然承认你不了解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根本没想过要了解我？”
　　“你又何尝不是呢？”
　　“你以为我没试着想知道你的一切？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他站在她面前，低头望进她眼里。“你接近我，是为了你那个自杀的苏简姐姐。对吗？”
　　连夏盯着他乌黑无底的眼瞳，眼中瞬间空了，没有疼，没有恨，只有了悟：“原来那时你突然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电话都不接，是因为它。”
　　“你呢？因为我是你那个去世的苏简姐姐爱过的男人才接近我？你让我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这样的未婚妻？”
　　“所以，你认定了我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接近你，想报复你？”
　　他眼神漠然：“你不是已经做到了？”
　　她忽然笑了。
　　“江晋世，三年多前当我得知怀孕的时候，立刻打电话想告诉你，不管有没有预料到你都要做父亲了。可是，那个自始自终没有接电话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