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翼》樱雪幻舞

1、楔子 往昔

　　深山幽谷里，一道飞瀑宛若闪电，硬生生劈开满目流翠，水声隆隆，宛若闷雷，水珠向两边飞溅，最终落入深潭。而潭水，泛着墨绿的光泽，沉静无比，仿佛丝毫不为瀑布雷霆万钧的气势所动，扯着淡讽镇定的浅笑。
　　瀑布旁，鲜嫩的绿草地生机勃勃，竟放着一对精致的大理石桌椅，表面光滑如镜。
　　桌上，只有一封潦草的短笺。
　　小澈：
　　五天后父亲生日，希归。
　　兄
　　坐在大理石桌旁的少女，困惑地托腮凝思，一袭纯白如雪的盛世华衣，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她无法理解为何哥哥会写得这么潦草简短，托“飞翼”十万火急地送过来。他想传递什么信息？冥冥中，是否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羽澈已经离开那个“家”很久了，从十二岁拜师修习魔法开始，一直在这个幽谷里凝神静气，与家人仅有的联系，不过是透过自己豢养的宠物——六翼金翅鸟“飞翼”，半年一封信。
　　和家人的关系向来淡淡的，不过比陌生人略好一些罢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太激动，于是为了保护她，自小就不熟络。也因此，无法修习剑术，只能选择魔法。
　　想到魔法，就念及师傅，那个带给自己无限温暖的人。
　　而现在，师傅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温婉慈祥的老奶奶，羽澈无声地叹息。
　　临死前，师傅要她取来一个银质的小盒子，上面雕镂着繁复的花纹，还刻着几行古文字。从中取出的，竟是一颗硕大的水蓝色明珠。
　　温润如玉，璀璨如星。
　　师傅亲手帮她佩在衣领之上，要她答应，无论如何永不让它离身。之后，师傅喃喃着，叹息着，只有一句遗言：
　　“澈儿……千万别因为赌气和高傲，而放弃，近在咫尺的幸福……”
　　那是……师傅遗憾的过去？
　　羽澈默默地点头，波澜不惊的明眸，染上晨雾般的悲伤。
　　羽澈把她火化后，骨灰洒在白色的蔷薇下。她知道师傅生前一直迷恋着这种花，近乎病态的执著，与魔法不相上下。问起，只得到一个淡淡的落寞的笑容：“这个啊……澈儿还是别知道了吧……”
　　羽澈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困扰，所以一直没有问。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开诚布公，算是很难堪的事。还是藏在心里，自己慢慢回忆的好。
　　她站起来，华衣随风扬起。
　　这里已经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也许……真的要回去一次了。

　　走到人来人往的市集，羽澈仍然觉得恍惚，那些叫卖着魔力水晶、钢质宝剑的小贩，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尽管靠近得连体温都隐隐感应得到。
　　羽澈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一片妖异的红向漫无边际的远方伸展而去，灿烂若沉下地平线的夕阳，刺痛她的眼睛。
　　流动的液体染到裙摆，腥气邪恶地弥漫。
　　这就是……哥哥想透露的讯息？而她，终究晚了一步……
　　向来平静如水的心灵忽然觉得揪紧，满目的尸体，没有生命的冰冷，凄惨的死状挑战着忍耐极限。这些……原本都是鲜活的、美好的啊……是谁，谁让他们……变得丑陋，变得僵冷……
　　爽快的大笑忽然疯狂地传来：“啊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哪……”
　　这句话幻成无数回声撕裂她的耳膜：“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她向声音的源头奔去，只看到张狂的男人，赤裸着上身，手里的刀，早已染满了血迹，一滴，一滴，往地下落去，汇成细细的溪流，沿着地砖的缝隙，慢慢地向羽澈流过来，宛若一条扭曲的赤练蛇。
　　“还有漏网之鱼呢……还是个不错的小妞……没关系，大爷马上送你去团聚！”
　　“……”羽澈麻木地张张嘴，不知道要发出什么声音。不在了，不在了，和自己有联系的人，都不在了……先是师傅，然后是……她，只能一个人了……
　　雪亮的刀锋迎头劈下，羽澈呆呆的，忘了反应，仿佛一个从未学过魔法的平凡人。刀上流下的鲜血掉到纤尘不染的领口，弄脏了那颗明珠。
　　狂暴的气流忽然从天地间开始激荡，适才灿烂的阳光如今只得费力地透进一隙，昏暗无比。房子不堪一击地疯狂摇晃，木料的碎屑落下纷纷如雨，面前狰狞凶戾的男子，也被不可知的力量，在分秒间粉碎成灰。
　　“你……是你吗……”低沉的声音也像眼前的景象，破碎而无力。
　　羽澈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这声音传来，仿佛无所不在，自四壁幽幽传来，恋恋地萦绕着不肯散去。
　　“师傅……已经……”羽澈呆愣的神志回归，也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么，身体，身体呢？”那声音急切地问，“葬在哪里？”
　　“按师傅生前的遗愿……已烧成灰烬，散在……”
　　羽澈的话未完，就被悲伤的声音打断：“呵……你一直是什么倔强……受了一次伤，就再也不肯原谅，连复活的机会，都要破坏得干净，让我彻底绝望……”
　　“散在白蔷薇下。”等声音消失，羽澈接续说了一半的话，悲悯地望向虚空。
　　师傅的过去如何，她已大致猜到。这人，也真是……痴心……
　　“白蔷薇……白蔷薇……你还记得……”声音再次呓语，然后，是被压抑的低泣。
　　倾盆暴雨毫无预兆地降临，与地面撞击，片刻便形成一个个水坑，慢慢向室内流入，冲刷着地上干涸的血迹。
　　羽澈也不禁一讶，那人，到底是谁？
　　“你是她的徒儿？”半晌，声音稍稍平静了些，依旧有浓浓的悲伤暗影。
　　“是。”
　　“我赐你天之翼，算作……小小的报偿。”
　　话音刚落，羽澈惊愕地看见背上长出一对洁白如雪的翅膀，上下闪动着，她便腾空而起。
　　“左翼可知天下事，右翼可为所欲为。你……珍重。”
　　“您，您是……”
　　神……
　　然而羽澈再也没有得到回答，神祗离去如同到来。
　　等羽澈从震惊中恢复，领口的明珠，不知何时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