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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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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大地一片肃杀之气,莫说是人,便是飞禽走兽也畏寒不出,故此,放眼遍去,合该了如此干净,竟有种完整而纯粹的美。
马蹄声声,在如此厚的雪层上飞踏的马,无疑是好马,在如此天气出行又踏着如此好马的人,便也定然不凡。
极目望去,那马通体雪白,蹄上包着厚厚的棉花,马上之人一身黑色劲装,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长发只用丝带一束,一黑一白,端的是相得益彰,腰间跨着一柄长剑,竟是紫色的外鞘,颇有些妖媚的气息,然则凝神细看,这竟是武当的镇山之宝紫霄宝剑,这马上之人的身份,也着实颇不寻常。
天空密密的布着些云彩,却越积越多,堆在天边,生生的带出了暗色的阴霾,眼看又是一场暴风雪,马上人微一皱眉,便在四周找寻着暂歇之所。
远处仿佛有一座破庙,那人眼前一亮,纵马奔驰而去。
走到门口,那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俊俏的面容配上过分活泼的双眼,十分可爱。
看到他准备走进去,少年双眉一皱,拦在了他面前。
“我们家公子在里面,你休想进去。”
那人微微一怔,他究竟也是世家公子,又是武林的青年才俊,从来只有人家逢迎奉承,如此这般被拦在门外还属头一遭。
“英儿,休得无礼。”
温和的声音,竟是惑人的雅致。
“是,公子。”
张牙舞爪的小书童在听到屋里的人吩咐之后,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眼睛转个不停,不满的盯着眼前的人。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身材略显瘦小,面容甚是普通,一身白色的长衣,只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高洁,配上那对漆黑的双眸,也确实是个一等一的妙人。
“家童无礼,让阁下见笑了。”
“哪里,倒要感谢公子让在下进来。”
那公子微微一笑,黑宝石般的瞳仁中霎那间充满了笑意,竟无端的添了丝——
妩媚。
他不由得一愣,旁边的小童却已经冲了上去。
“公子,外面这么冷,您怎么跑出来了,快进去。”
于是,三个人便走进了那破庙之中。
菩萨依然微笑着注视着他们,只是破败的气息不免让那慈祥蒙上了一丝灰色。
那公子再没说什么,只是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倒让他有些局促,空气中不觉便漂浮着尴尬的味道。
清咳一声,刻意要打碎这种恼人的平静。
“公子是上京么?”
“嗯,赶考。”那公子点点头,“倒未曾想到会碰到江公子,是在下的荣幸。”
“你认得我?”江渝鹜一挑眉,有些意外的问。
那公子笑了:“在下虽非江湖中人,倒也认得名动天下的紫霄宝剑,阁下莫不是想说阁下是武当的凌掌门吧。”
“哈哈,好毒的眼睛,今天江某交定你这个朋友,请报上姓名吧。”
“在下姓萧,单名一个独字,字若孤。”
萧独,萧独。江渝鹜默念了两声,这名字,实在是有些肃杀之气,透着股遗世独立的意味。
“既然同往京城,不如结伴同行?”
话甫出口,江渝鹜不由得一惊,向来稳重的他竟对一个初结识的男子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萧独的眸中滑过一丝愕然,唇边却勾起一层柔柔的笑。
“好啊。”
“公子,可是……”
小书童不情愿地嘀咕着,萧独瞥过去一眼,便即噤声。
“平时太过放纵这小子,让江公子看笑话了。”
依旧是柔柔的笑容,掺杂了分歉意,顿时让江渝鹜的心跳漏了半拍。
明明是平凡无奇的面容,只因那对漆黑的眼眸和温婉却近乎于妩媚的笑容,竟让他一向骄傲的自制力产生了少许的偏差……
怎么会,面对着无数的美丽少女都未曾动过心的江渝鹜,却在那一瞬间迷茫了。
面前的分明是一位男儿,怎会让他产生了这种异常的感觉……
一路同行,多数时候都是默默无言的,萧独似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常常便是在马上看着远方,面容上一无表情。
这样的人实属少见,江渝鹜暗暗地想,他父亲本是当朝一品大员,从小便教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谓少年才子,所以与任何人相处都可以游刃有余,偏偏面前这个人,即使他偶尔找出个话题可与他聊一聊,也总是被他一两句话打了回来,结束的干净利落,再找不到说下去的理由——这算是棋逢对手么?江渝鹜蹙额无奈地笑了笑。
“江公子,江公子。”
察觉到他在呼唤自此,江渝鹜回过神,抬头看着他。
“萧兄有何指教?”
“前方便要入京了,我们在此别过吧。”
“嗯?”
江渝鹜一惊,抬头看着萧独,他依然是一派闲适的样子,唇边挂着一抹柔柔的笑。
这抹笑无端地让江渝鹜的心中浮起一层不舒服的感觉,离别在即,同行这么久,他竟丝毫不留恋么?
赌气一般的,江渝鹜一抱拳,道:“既然如此,江某在此别过,萧兄保重。”
“江公子保重。”
一扬鞭,江渝鹜绝尘而去,只留下萧独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公子,后会有期……”
一口气狂奔回江府,只觉得气闷非常,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被人忽视的感觉,竟是这般难过么?
长舒一口气,他努力将那个人从自己的头脑中排挤出去。
下了马,早有门口的侍从迎上来,一迭声地叫道:“少爷回来了,快进快进,老爷夫人这些天盼您可盼急了。”
刚刚走进中庭,江丞相早已迎上来,笑得开怀。
“鹜儿可回来了。”
“爹。”江渝鹜快步迎上去,“鹜儿不孝,不能长侍爹左右。”
闻言,江丞相捋须长笑:“哈哈,鹜儿把爹说得如此小家子气么。这次还未到年假,怎么凌掌门如此大度的放你下山了?”
“师父说最近邪教多有异动,唯恐祸及朝堂,便让我下山,看看可有能帮忙的。”
“凌掌门身在江湖还挂念国家安危,真不愧是武林领袖啊。”
江丞相衷心赞叹道,也让身旁的江渝鹜挂开了笑颜。
一向崇仰的师傅,本就是如此的。
难得的清闲时光,自十岁上了武当山之后便再没出现过,但早已习惯了严谨规律的日常生活的江渝鹜,还是会在每日早晨卯时起床练功,然后去用早膳,再到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
师父让自己下山,莫不是就为了放假吧,可最近朝堂实在平静如水,与以往并无不同……
只是,恩试快到了。
与邻国的战事一触即发,皇上特开恩科,并声明任何人均可赴京赶考,只要有才能者,一概录用。
想到恩试,便不由得想到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波澜不惊的眼眸,以及永远勾着柔和笑意的唇角,只是他明白,那抹笑意,绝非意味着亲和,正相反,那是拒绝一切的疏离。
该死。
他颓然地放下手中的笔,五指狠狠地插进了自己浓密的黑发中,仿佛这样,就可以整理无边的思绪。
想着这无端地闯入自己生活的人,吹皱了一池心水,那甚至不是一个娇俏的红颜,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仕子。
一个与他一样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