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季凌澈

1、兄弟（上）

　　【一】
　　他的手无力地按着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令人心悸，他张开嘴，却透不出一丝气息。
　　这样的生活，其实死了也不错吧？
　　近乎淡漠地想着，不意外地发现一直掐着他的力度又渐渐消失了。
　　“彬儿！彬儿！”
　　母亲焦急的呼唤传入他耳中；他挣扎着醒来，不意外地看到父母惊惧而心疼的目光落到他脖子上。他伸手摸了摸，是清晰可触的勒痕。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噩梦来解释的了。

　　“真的要打电话吗？”是母亲的声音。
　　“现在也只好打了。”低低的声音很是无奈，是父亲的。
　　秦彬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人给他一个解释。
　　他们抿紧了唇，幽暗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折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东西无法用科学解释。
　　不是迷信，只是他们不得不去求助世界上的另一种力量。

　　【二】
　　还在楼梯上，他就听到了一向安静的家里发出交谈的喧哗。
　　是哥哥回来了么？
　　不可能，现在不是假期，他应该还在北京大学；家里的事，他也不可能知道的。
　　那么，是谁？昨晚他们打电话叫来的人？

　　秦彬站在门口，钢做的门板上前几天开始出现一个凸出来的图案，那是一张狰狞大笑的鬼脸；凹凸有致，逼真得仿佛下一秒它就会从门板里爬出来。
　　他低下头，强迫自己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司徒先生，拜托你了。”
　　父亲的声音依旧低沉而无奈，却不难听出其中隐藏的希冀。
　　秦彬关上门，抬起头便看到了家里难得的来客。
　　一身西装的男人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正用一脸温和的表情和秦父交谈着。
　　“我会尽我所能的，请秦先生放心。”

　　秦彬莫名地看着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有些困惑地转过头想询问母亲，却突然感到背后泛起一阵凉意。
　　“这是贵公子？”身后，称得上俊美的青年勾起嘴角。
　　秦父愣了愣，随即点头，“正是犬子。彬儿，过来叫司徒叔叔。”
　　秦彬转过头，名为司徒的年轻男子正一脸温和笑意地看着自己，无形中便带了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威吓，他猛地低下头，心中困扰着到底是叫哥哥还是叫叔叔……
　　“哗啦”
　　厨房天花板的石膏板突然撕裂了一大块，垂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秦母正在在厨房里做饭，闻声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探出头来张望。
　　秦父也皱起了眉头，匆匆打量了眼天花板，又转过头来看着司徒，眼中既有期望又有困惑。
　　司徒只是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悠悠然地说：“最近天气很潮。”
　　秦父愣了愣，随即点头应和。“是啊，整天的大雾，人都快发霉了呢！”
　　“嗯，”年轻的男人用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目光环顾了整间房子，表情诚恳地看着秦父说，“我有一个建议，仅供你们参考参考……”

　　【三】
　　秦彬瞪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灰色天花板，身下是比自己家的床更为柔软宽大的双人床，但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没有堆得满满的书桌，没有墙上挂得整齐的小刀，没有房梁中央有荧光效果的风铃，没有熟悉的幽幽檀香……陌生而冷清，寂静又黑暗的房间。
　　秦彬瞪得眼睛很酸很涩，但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闭上。
　　这里是自称驱魔师的年轻男人的家，他在三小时前被父母不放心地丢了过来，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是的，这里没有会到处乱跑的家具，没有会突然剥落的墙壁石膏，没有变形扭曲的图案。但这里也没有生气。

　　他终于没有忍住，坐了起来。
　　被单很凉，因为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有放晴了，什么东西摸上去都有一种潮湿阴冷的感觉。房间不是很亮，却什么都看得清楚，因为对面的出租屋整夜都开着灯。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但设计屋子的人不知发了什么疯，把整间房间漆得仿佛中国古代的山水画，深深浅浅的一层金属灰，让人有种整间房间都发霉了的错觉。
　　秦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前面漆得风流诡异的墙壁。房间配套的卫生间里传来滴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其诡秘。

　　想过去看看吗？
　　试试在这个所谓的驱魔师家里，会遇到什么？

　　秦彬披上外套，悄无声息地溜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

　　【四】
　　司徒睡得很香。

　　梦里是前世今生纷纭迭延，一幕接着一幕走马观花；他安然回味，然后适时转醒，想起秦父临行前的叮嘱——半夜要去看看秦彬，他经常鬼压床。
　　他悄悄地打开门，对面楼房冷冷的灯光透进房间里，床上空无一人。

　　大半夜的，到哪里去了？

　　卫生间里传来“咔”地一声碰撞声，司徒挑高了眉，毫不迟疑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唰”
　　脚还没踏入卫生间，司徒便收到了一份“淋浴”作为礼物。
　　冰冷的液体瞬间在强大的压力下渗透司徒棉质的睡衣，贴着温热的肌肤，让人瞬间打起寒战。
　　司徒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里模糊的人影，随手抹了一把脸，开了灯，“碰”地一声把门关上。

　　浴缸里是半池染红的水，铝质的天花板上还滴着不明的红色液体，卫生间的壁灯发出青冷的光，此时此刻显得分外碜人。
　　中央同样全身湿透的少年还维持着一脚踹水管的姿势，表情是惊疑外带憋笑的扭曲，在这个安静而诡异的夜晚显得分外具有喜感。

　　秦彬的声音有一半的疑惑和一半的胆怯。“司徒……？”

　　【五】
　　半个小时后，秦彬被强制性塞进被窝里，脑中还回荡着刚才年轻的驱魔师一脸平静地蘸起那些红色的液体，舔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居然是番茄汁。这样不正常的一幅场景。
　　“乖乖睡觉！”司徒依旧维持着淡定的神色，不过语气中却露出了一丝威胁。

　　床上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道：
　　“司徒先生几岁了？”他还想着下午叫哥哥还是叔叔的问题。
　　“比你大就对了。”对方显然不打算说。
　　“你这么年轻我会怀疑你的资历哦。”小孩儿用上了激将法，“那些收妖的不都该是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儿么？”
　　“爱信不信。”附送一记弹指。

　　沉默了许久，不安分的人又发出了声音。
　　“司徒，你真的相信有鬼么？”
　　黑暗中，少年的声音有白天不曾显露的茫然无措。
　　“信则有，不信则无。”
　　对方的声音很淡漠。
　　“那么，我是心理作用么？”
　　“……睡吧！”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叹气。
　　但秦彬突然觉得很困，也就睡了。

　　司徒，挂着驱魔师的名号却经常做着心理医生的活，年轻的，21世纪驱魔师。

作者有话说

　　10年3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