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三外］归舟》帝休

23、第二十一章

　　星璇忽然变得极傻。
　　譬如做菜的时候，会将糖代替盐放下去。然后因为没有味觉，完全不能理解我吃到时候的微妙表情；
　　譬如与惜竹议事的时候，星璇会忽然笑得很傻。笑完之后又恢复常态，满面严肃对着好奇不已的惜竹侃侃而谈，继续研究事态发展；
　　譬如用餐时候，忽然停下筷子，然后端着脸在旁看着我，搞的我和小思一起骨头卡喉咙。
　　……总之，星璇有多无辜，我便有多无语。
　　我抚额说：“星璇……”
　　星璇眯着的大眼眨了眨，一派纯真无邪，忽然又傻笑起来：“什么？”
　　我握了握拳头：“……没什么……”

　　幸好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没多久，星璇很快恢复了平常优雅高贵的模样。
　　我松了一口气，却也知他这是欣喜的表现，于是似笑非笑。
　　——只是，星璇毒发的时间，愈来愈紧。
　　我看他不动声色忍受毒发痛苦，而后在我面前笑的从容不迫。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至少冲入里蜀山内城城主府将燎日千刀万剐。

　　我真的这么做的时候，是星璇之后一次的毒发。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进入梦乡。而后取了怒龙斩，进入城主府。
　　我并非一时脑热，而是思虑之后的结果。
　　一直以来支撑星璇活下去的动力正是报仇，当时我不动，是因为他只有报仇的念想。而今他已经有我，即便他会有一段时间的茫然，我亦有信心让他重获信心。

　　城主府万籁俱寂，一如当年的井井有条。我进入燎日院落的时候，发现他并未睡着，而是迷茫得看着月光饮酒。
　　他转过头来看我，表情略微有些惊讶，而后是了然。他说：“原来是思堂。”
　　我说：“我们打一场吧。不论输赢，生死不定。”
　　燎日哈哈笑起来：“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天色尚早，我们还能坐下来聊聊。”
　　我摇头：“没有什么好聊。”
　　燎日依然是笑，笑容张狂，不期然脸上闪过一丝柔和：“你我虽然道不同，星璇却是我养大的。”
　　我沉默。收起怒龙斩，坐到他对面。
　　燎日递了酒给我：“喝一杯？……放心，没毒。”
　　我再摇头：“我并不是来喝酒的。”
　　燎日嗤笑，给自己倒了酒，不再理我，自顾自对月畅快饮酒。
　　我说：“时间不早了，你要说什么，边说罢。”
　　燎日大口灌下，而后豪爽地用袖子将酒水擦去。他说：“思堂，第一次见面，我便觉得你太过正气。是以我一直认为你与我里蜀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我沉吟须臾，答:“确实如此。你不屑于我，我亦不屑于你。你我之间的联系，本来就只有一个星璇。”
　　“星璇啊……”
　　燎日的目光略微幽深，大抵回忆着什么。半晌，他将目光定在我脸上，似笑非笑：“告诉璇儿，没必要的造反，还是别做了。”
　　本来是他让星璇出去统一里蜀山外城，星璇本来就是抱着推翻燎日的打算出去的。我摇头，示意我并无所谓。“你取走他的一只眼，就是监视这些？”
　　他笑起来，意味深长说：“是啊……而且还能通过你得知我的过去，不是么？”
　　我说：“你早知道我会帮助星璇去查身世？”
　　燎日笑起来：“我倒是不知道，只觉得有可能而已。而且现在，不就是了？”
　　我不语。
　　大抵燎日原先并不这么打算，是我的到来加深了他的计划。
　　“璇儿到底是我的儿子。只要他还乖乖得叫我一声爹，我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摇头，叹息。“可惜他恨你极深。”
　　燎日狂笑，嘲讽道：“恨我？！哈哈哈！他应该恨的是那个紫萱！——那个可恶的女娲后人将我与他分开！他得到了身体与记忆，而我得到了作为妖的全部法力！我去找到，原先不过只是为了想要找回那些记忆……哪知他竟会如此脆弱！我不过是推了他一下，竟然就死了！我的过去——竟然就这样被我杀了！哈哈哈哈！”
　　他起身，双手负后狂笑，脸色似乎癫狂。
　　我沉默。
　　燎日笑够了，继续道：“那个蠢女人也是！哈，说什么爱周赤炎，然后就跟着自刎……哈哈，难道她不知道还有两个儿子需要她养么！”
　　我还是沉默。丝缎……星璇的母亲，在周赤炎死后，竟然丢下了两个孩子殉情了……我压下心底的埋怨。
　　死者已矣……纵然太多埋怨，都无从说起。
　　“那女人自刎后，蜀山的人很快到了。我根本没有时间来想清楚该怎么做。当时我看着襁褓之中的孩子，想……嗯，这其中，应该也有一个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将星璇抱了回来。但他太小了，身躯经受不住从人界到妖界的风霜。于是只得强行将他移灵到赤炎尸身中带回里蜀山。”
　　我撰紧手指，强忍怒气。“你可以把他留在蜀山，和南宫煌一起生活……也许，星璇本来会很快乐！”
　　他诧异道：“凭什么！两个儿子，命定之中必然有一个是我的！我的儿子，凭什么要让蜀山的道士来养？！
　　我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四分五裂：“所以为了这一己之私，甚至要星璇受到这样的痛苦？！”
　　他面目狰狞，歇斯底里：“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这种记忆残缺的感受！你根本不懂灵魂残缺的痛苦恐惧！！……你根本不懂！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燎日将酒瓶砸在地上，酒瓶落地之前，他的一掌已至我眼前。
　　我猛然缩紧瞳仁，身后怒龙斩发出长吟。
　　他的兵器一次次擦过我的要害，千年以来第一次感觉离死神这般接近。
　　启明星升起的时候，院落之中一片狼藉。我杀不了燎日，他亦是奈何不了我。终究只是让他身负重伤，而后逃逸。
　　怒龙斩刀身之上滴着鲜血，一滴一滴散发着黏稠的味道。
　　我垂眸，右腿被破开一个洞，血液流失的速度更是迅速。而毒沿着脉络直取心脏，让我再无法追击。

　　我果然是高估了自己，亦低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