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缘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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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姑娘，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君姑娘……”
沿途都有御前侍女的问安，我一句也顾不上答，只是抬手用袖子遮住脸上簌簌而落的泪水，一路奔跑了出去。……
“哎”一不留神被一块小石头给绊到了，我跌扑在地上，手肘被草地上散落的小石子咯着了，顿时生疼不已。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用看都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狈，然而满心念着的，都是小柔的一颦一笑，她的婉语温存。还有她说背上累累伤痕时，那种……面无表情。我一直一直都倚赖着她，吸取着她的温暖她的微笑她的安抚，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被倚赖着的她的悲苦。小柔对我的好，我理所当然的全盘接受，然而她在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八阿哥……所以，小柔才会那样直白的说她是“爱”着八阿哥的吧，毕竟，他给了她可以依靠的肩膀，而我却……
我跪坐在地上，垂着头任由泪水滚滚而落，裙子上被润湿了一大片。茫然的扯着地上的荒草，泪眼朦胧让我根本看不清我和小柔，从此以后将要踏上的路。夜风吹来，并不冷，还夹杂着白日里的暑气，而我却觉得这风阴冷到骨子里。第一次扪心自问，我们，还可以有未来么？
“四哥！，你别急着走啊，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忽然传来不大的一声话语，我忙拭净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拍了拍满身的草屑，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急急地对立在他身前的另一个人身影说着什么，离他们几步远的，是两个底着头恭敬尾随着他们的帖身太监。我暗叫了一声“糟糕！“拔腿就想走，
“哎，那个，那个正准备转身的宫女，就是叫的你呢，快过来，去把小君子给我叫来！”我环顾四周，见着这诺大的营外就只有我一个宫女立在那里，顿时叫苦不迭，无奈只得一边暗自祈求老天爷开开眼，趁着夜色别让他们认出我来。一边把头使劲往下低着，捏细了嗓子福身道，“二位爷吉祥—君姑娘已经歇息了，还要去叫么？”
“君寒你玩什么花样！你给我过来！”一声怒吼打断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哭着脸抬起头来，十三阿哥双目似都要冒出雄雄怒火来了狠狠地盯着我，一旁的四阿哥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里却冰冷无比。我忙别开眼去，低着头闷闷地走到立他们面前，“奴婢君寒请四阿哥安，十三阿哥安！”
“起吧……”四阿哥的话还未说完，十三就带着笑意，朗声道，“小君子，你是没看见爷们怎么着？连宫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
我努了努嘴，眼角的余光恰捕捉到四阿哥清冷的目光，又低了低头，“回十三阿哥的话，这天暗，奴婢没看清楚是二位爷。爷请恕罪！”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十三忽地扯开了话题，探头看了看我身后，却是极为失望似的叹了口气，“你一个人。”
“是。”我有些怔仲，“十三阿哥这么晚了，要吩咐奴婢做什么么？”
“四哥，真的不行吗？”十三忽然转头对一直静默不语的四阿哥说，声音里隐约带了点请求的味道。我抬了点头，见着四阿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平静的与十三对视了好一会儿，十三终于失落的低下头去，苦笑了两声，“我知道。这事，大抵就是我冲动了点儿。四哥，你可别放在心上。”四阿哥微微颔首，“我知道。”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道，“前些天我去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正琢磨着给你指个婚—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看着府邸年底也要完工—我就向皇上荐了兆佳氏，你看着怎么样？”明明是疑问句，用的却是不容人辩驳的口气。十三怔了怔，终于抬了头，面无表情道，“这事儿，全听皇阿玛做主。”停了停，才接着说，“四哥，我那还有点事儿，先行一步了。”说罢楫了手，转身就要离开。
“老十三，你”我第一次见着四阿哥也有迟疑的时候，也是诧异万分地盯住他，他低沉的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中居然有一些无可奈何，“别怨我。这宫里的事儿，本就由不得人有什么念头。”
“四哥，您多虑了。我也是被这‘色’字迷了心，以后是再也不会了！--再说，这紫禁城里的女人多的是，我也没必要为着个女人和四哥闹个脸吧。”十三再不复前一秒的阴郁，仰头朗笑了声，我却分明看见他闭着眼，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着。待得笑够了，他这才止了笑，“四哥，有一句话，我这做弟弟的，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说。”仿佛已经猜到了十三想要说什么似的，四阿哥淡淡道，又是一脸的漠然。
“四哥，您说，‘这宫里的事儿，本就由不得人有什么念头。’这话，也算是老十三给您提的醒吧。”十三虽然带着笑说着这样的一席话，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只有深沉的无奈，无穷的无奈，和无穷无尽的无奈和悲哀。
“你回吧。”
“十三告辞。”
……十三阿哥转身之前，忽地定定地望了我一眼，用的，依然是那种无奈和悲悯的目光……
十三阿哥一走，周围顿时静了下来。草丛里的蝈蝈叫声忽地变大了一般，叫的我心绪烦躁。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一番沉静，“四阿哥没什么事儿的话，奴婢先……你怎么了？”忽地看见他抬手撑住太阳穴，微闭了眼，站立不稳似的晃了两晃，我心下一跳，忙紧跨几步到他跟前稳稳扶住他，“四阿哥，你没事儿吧？”
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耳畔，我脸顿时大红，急忙伸手想要推开他。
“别动。”清冷的气息吹进我的后项，我楞了楞，觉得他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停止了动作试探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随行的御医……”
“不用。”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只得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只看得到不远处小邓子望风似的，动张西望，就是没朝我们这边看上一眼。过了一会儿，他紊乱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有点累了而已。”他淡淡道，忽地退开我，离我一步之远的就地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
我顺从的坐下，见他面色已如寻常，便犹疑着问，“四阿哥，奴婢斗胆问一句。刚才……十三阿哥，他……”
“他想要纳郑春华为妾。”他简短的道，语气中的冷漠让我不寒而栗，虽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已猜得出八九分，但他那么漠然甚至有些阴森的答语，还是让我心下微凉。
“那，十三阿哥找我又……”
“他想让你，帮他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似是嘲讽，他唇角微微勾起，幽深的眸子戏谑地看着我，“只不过最后，他总算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改变得了皇上的主意。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皇上同意，我也断不会让他那么做。”
我转头直视着深沉的夜幕，和夜空中淡淡的一轮新月，声音轻微，“你知道的，对不对？……小春她”
“她是老八手中的一枚棋子。”停了停，才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和她走的那么近的好。”
我苦笑，“四阿哥，你这是要告诉我，你们的计谋里可是会牵连到小柔？还是说，你是在提醒我自己的身份，君寒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我倒真的愿意如他一般，只把你当作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么十三也不会说要提醒的话来了。……”他的声音清冷低沉，模模糊糊的我听不真切。但即使听的清楚，我也只愿意当做没听清一般。我木然地望着暗月，夜风吹来，仿佛吹到了骨子里，刺骨的冷。朦胧的月中隐约有几张熟悉的脸浮现，是妈妈和蔼的笑，是家人关怀担忧的眸子……回到大清，已经整整一年半了啊，回去的路，究竟还有多远？……还是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忽地有几点荧光在眼前明灭闪现，我回过神，惊讶的发现那些点点星光居然是一些正飞舞着的萤火虫，刚开始只有几只而已，尔后越来越多，都齐聚在我们面前，大片大片的映着原本昏暗模糊的草地，将迷茫的漆黑夜幕也划开了另一番光景似的。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一下子将我带回到了过去……奶奶点起的龙延香，烟雾缭绕中小柔为我特地捉来的满满一玻璃瓶子的萤火虫忽明忽暗，……那些美好的事儿仿佛就在眼前上演似的，眼里的泪泫然欲坠，而唇边却噙着一抹最灿烂的笑意，缓缓的伸了出手去，似是想要感受这梦境的真实……
冰凉的指尖轻轻拭掉我将落未落的泪珠，我惊醒般猛地回过神来，一转头正对上四阿哥冰冷的眸子……那么黑那么深，仿佛是一潭死水，再怎样的巨石都惊不起一点波澜的水面，竟然微微有些柔情在缓缓荡漾着……而我动弹不得，牢牢沉溺在幽深的水底……
额上冰冷的触感，身子被紧紧贴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再辗转至唇上……
“小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要！”在那抹冰冷堪堪要触及我的唇时，对小柔的承诺猛地炸响在我耳边，我悚然惊醒，一把推开四阿哥，无意识地用手支撑着身子往后挪动着，“不要……”
“看来[三十六计]你倒也真看懂了些。”他只不过一瞬间的愕然，随即微微笑道，而那眼里，却是半点笑意也无，看我的目光冷到了骨子里。
我一楞，怎么扯到那书上面去了……
“‘欲擒故纵’，亦或是该叫，‘欲迎还拒’？”
“我没有！我……”他蓦地伸手捏住我的下颚，冷冷逼问，“那你告诉我，你这算什么？或者说……”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戏谑地道，“这招也是向郑春华学来的？”
“你说什么？……”我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得一股凉意蹿到了心里，竟怀疑自己的听觉，“小春她……”
“我曾几次看到过她和老八的幽会—我再说一次，你最好离她远点儿。”他站起身来，定定地望了望我，转头就走。
“如果……”我只听得到一个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欢欢回荡在耳边，“我不管你们的政治斗争怎么样，如果，牵连到了小春……”他欲去的背影停了停，随即迈开了步子，“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找了块干净的草皮躺下，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半刻宁静—可惜老天不长眼，
“今天不是当值么？怎么闲在这里？”一个淡淡的声音忽地入耳，我哀叹一声，最近见着七阿哥就跟见着太子，四阿哥，八阿哥他们一样，宁愿绕路都不要撞见他们。哪知这还是……
“七阿哥吉祥。”我刚想站起来福身，七阿哥已经挥了挥手，“免了。你坐下吧。”他穿着一身青衣，腰上和其他的阿哥一样，系着几块明黄黄的玉和端蕙。但是……我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正带着淡漠的表情看着远方，恍惚中好象看见另一个人……只不过，同样的青衣穿在两个人身上，感觉却全然不同……七阿哥的，是一种淡雅隽永，而他……只有冷然……可是，我还是失神了一瞬，为什么让我怜惜的人，却偏偏是他呢？要是……是七阿哥的话，倘使没有了一点回去的希望我便也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吧。毕竟，还有婚约为誓啊……
“你好象有很多心事？”七阿哥淡漠的话语将我从恍惚中给拉了回来，我心想怎么又是这句话，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来，“也不是啊……最近雁南都没来找我，我无聊的紧。”话说这雁南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自那天教我骑马后便再无出现，害得我想找她算以前的旧帐都没有办法。小柔待我仍如寻常，我俩对那天的事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但我心里仍是下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再让小柔受到一丝一豪的伤害。
“不想笑的时候，又何必勉强自己笑呢？”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绽得更灿烂了些，“没有啊，你看我现在不就笑的很开心？”他轻轻摇了摇头，唇边的笑依然淡漠，却带了些许苦涩，“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把真实的自己表现在我面前？……还是说，我始终是，比不上他的啊……”勉强维持的笑容终于彻底消散，我转开脸去，“七阿哥，奴婢请了假才出来歇一会子，现下要回去当值了。”说罢起身欲走，他静默不语，却在我转身的一刹扯住我的袖子，我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正与他抬起的眼光相视……
“七阿哥请自重。”我终还是抵不过他灼人的目光，移开了视线。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可是吻痕的事儿，我要怎么做才放得下？纵使他爱我爱的痴了，我也不可能回报他什么，只是平添伤害而已。
“……你是唯一的一个把我当作平常人来看待的人，”眼神黯淡，淡漠的声音里竟有了一丝凄凉的意味，“……我的兄弟们，那些阿哥们，他们从小就嫌弃我，因为我是个瘸子，是残废……只有你，始终把我当做再正常不过的人。从开始到现在。而如今，我在你眼中，也只是一个残废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分辨，没想到他会误解成这样，“我一直是把你当做常人来看待的，没有一丝一毫瞧不起的意思……只是，我……”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下去。
“那天……是我冲动了。对不住了。”他忽地松开手，缓缓移开了目光。风过，他长袍的下摆微微扬起，有草屑从他眼前悠悠的飘过，他的脸上，只余漠然。心里没来由的一酸，“七阿哥……我不是想责怪你什么的……其实，在那种情况下，即使，”脸微微有些发热，但我还是强自说了下去，“……真的出什么事儿的话，我也是不得有怨言的，我们本来，就是有婚约在先。你不仅没有……还送我回去，我真的没有想要怨恨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而已。”其实，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我吧，我竟然那样堂而皇之的在你面前和四阿哥……
“我……”
“七哥！”远远地一声呼喊传来，我回过头去，正见着远处十四阿哥向我们这边招着手，喊着：“七哥，皇上让阿哥些都过去御前，说是商量回去的事儿。”七阿哥复又看了我一眼，淡淡应了声儿，招手让距离我们不远的贴身小厮过来，推着他向十四阿哥走去……
我回了茶房，正撞见小竹和其他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沏茶，“那些部落的王爷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这不离每天定下的时辰还早着么？”
“君姐姐你可回来了！”一见我，众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小竹一边不停手的放着茶，一边急急道，“皇上突然说要把蒙古王爷早些时侯呈上的贡品赏赐给阿哥些，所以叫了阿哥们在御篷。”我“哦”了一声，也挽起袖子加入到了泡茶的行列中……
“这两块玉，可是蒙古王爷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两块稀世的蓝田玉。这世上，可就只有这两块玉的纹路是一样的。”还没走进毡房，就已听到皇上威严的龙音，我猜想这玉肯定是大有来头，不然皇上也不会如此称赞了。一旁的仕女已经挑起了帘子，我端着茶盘第一个走了进去，抬眼便见着一个公公立在皇上身边，恭敬地低着头，手上捧着一个黑色澜木匣子，匣盖大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冻住了，我楞楞地看着匣子里两块晶莹的玉，震惊地差点脱口惊呼出来……
那分明是我和小柔的玉锁！！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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