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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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递上干净的鞋子，行礼后默默退下。阳子盯着手上的奏折，眉头困惑地紧锁着。
“有印象了吗？”
“完全没有。”
景麒看着她大惑不解的神情，在心里笑了一下。
“不仅对派你去没有印象，而且完全不记得看过这本折子。太奇怪了。”
阳子皱着眉重又翻开奏折的第一页，认真的考虑起来。
蓬山送信给里海岸麦州的官员，说前一阵子异常的能量波动可能唤醒了深藏海底的高级妖魔，蓬山已经收到波及，正在尽力处理，并提醒各国沿海的城市注意防范。而梧桐宫的凤凰也在一日之后发出了相同内容的警报，还加上了蓬山方面无法分出力量帮助各国，请自行处理的内容。
麦州的港口是难民回流的主要入境处，如果遭遇妖魔，必将受到极大的损失。在奏折的最后，浩瀚建议尽快任命合适的人选前往麦州，协助州府处理这件事，最低程度也要保证当地居民和回流难民的安全。
“控制力减弱了。”阳子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景麒被她跳跃式的思维弄得一楞，旋即跟了上去。王在位妖魔就不会出现在国家中，更不会攻击人类，这很显然是“上面”在加以控制，现在妖魔无差别地拥向里海八个国家，说明这种控制力已经减弱了，就连蓬山也吃紧，但是——
“如果是故意的……”
如果是“上面”有益纵容，借机试探景麒的反应，那么不让他出面就显得十分可疑。但是阳子这边也可以利用对方这种观察的态度，通过对方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看出“上面”对景麒力量觉醒的看法，和打算采取的措施，
投石问路……吗？阳子隐隐觉得浩瀚在奏折的字里行间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策略是目前这种被动状况下能作出的最好选择，问题在于景麒本人。
“你昨天晚上刚刚失控过，现在去不会有危险吗？”
当然危险。景麒暗暗叹道。
“没有问题，臣会小心的。国内正处于复兴的关键时期，官员们没有经验也没有空闲去处理这件事。而且主上也写上了臣的名字，不就代表主上也认为臣必须去一趟吗？”
“说过了我根本没印象！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上去的！梦游、绝对是梦游的时候写的！”阳子忿忿地咬住笔杆，“我还是觉得让你去太冒险，万一再失控怎么办？我又不能跟着你去。明天和浩瀚他们商量一下，另外派个人好了。”
景麒把毛笔从阳子的蹂躏下解救出来，轻声问道：“梦游？昨天晚上？”
许是想起了昨晚的情形，阳子的面孔开始扭曲。景麒平生第一次觉得维持一张酷脸是非常困难而且痛苦的事情。勉强把笑声咽下去，景麒轻柔地从阳子身后拥住了她，温柔的双臂不施加一点压力，仿佛拥在怀里的只是一身衣服。
“还是说，主上关心臣到了梦游的时候都会写臣的名字的程度？恩？”
“喂……”这也太强词夺理了吧？阳子郁闷得想撞墙，真的不是我写的啊，至少不是清醒的时候写的……
不对、现在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吧？怎么又在不知不觉中发展成这种状况了？！
“那么，主上最后下了什么决心呢？那个惊天动地的叹号是什么意思？等我回来之后，给我个回答好吗？”
在阳子逃开前，景麒放开了她，换上了一贯平板的声调。
“臣明天朝议后出发，另外，还想带上几个人帮忙，请主上准许。”
玉叶夫人用托盘托着阳子的皂靴，在回廊的转角处与精神恍惚的大宰和春官长撞个正着。
“伯邑？耀明？”玉叶夫人瞪大了眼睛，相识多年，二人从不曾有如此失态的举止。
被称作伯邑的中年男子向捞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玉叶夫人的衣袖，手指停不住地颤抖。
“玉叶！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叶？”
耀明活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玉叶夫人转身将托盘交给侍女，示意她送到花厅，把二人带回凉亭。
“出什么事了？”
“刚才……刚才……”二人前言不搭后语，把刚才的状况支离破碎地描述了一遍。
玉叶夫人垂下了眼帘，再抬起时有光芒闪烁。
“觉得奇怪吗？”
二人大点其头。年纪活了一大把，麒麟追求别人这种鱼淹死在水里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如果有人能解释的话，那就只剩下主上近侍的玉叶了。拜托了！”
玉叶夫人优雅大方地托起茶盏。
“二位大人多虑了。主上与先王不同，不会重复那样的错误。而且方才的情形，吃亏的明显是主上嘛。”
“玉叶，我一直以为，这个国家的女性，除了鸳娇就是你了。这么长时间一殿为臣的份上，就给老夫一个明白吧！”
玉叶夫人沉吟了片刻，微笑道：“二位觉得主上对台甫大人如何？”
大宰和春官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答道：“主上很尊重台甫大人，政事上总会考虑台甫大人的意见……”
玉叶夫人不耐的笑道：“二位今天来科不是为了说政事的，有何看法尽管直言，难道二位连玉叶都信不过了吗？”
伯邑老脸一红，尴尬极了：“这个……主上月前对台甫大仆下的命令，未免有些出格……哈哈，可能主上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谁也不能对主上出手……哈哈……”
“保护景抬甫的生命安全，必要时除掉一切成为威胁的人，包括主上。”玉叶冷言道，”二位想错了，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仿佛可以听到干笑声冻结在空气中，然后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玄岚的案子审得差不多了，不知二位对她叛乱的细节了解多少？至少应该知道庾佑了吧。”
二人点头。案件的材料并不对他们保密，但那种过分追求严谨的官样文章，就算拿着放大镜看也找不到多少拥有的细节。相比之下，虽然论官位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但却能听到当事人亲口叙述事情起末的玉叶夫人很明显更有发言权。
“主上曾经被庾佑的碎片侵入体内，挥刀攻击台甫大人。为了不伤害他，主上用手掌握住了刀刃，最后左臂的肌腱被全部割断。”回想起阳子回宫时的状况，就连意志坚定如铁的玉叶夫人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手中碧莹莹的茶水泛起波澜。耀明忙双手接过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玉叶夫人
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冲他一笑，“那时留下的疤痕也是最近才消退。伯邑，耀明，对那道命令，主上是认真得不能更认真了。和予王不同，主上不是出于赎罪的心理或者自我牺牲的快感，而是发自内心地把台甫大人的生命安全置于自己之上。不提别的，单冲这一点，我就觉得台甫大人挑选爱人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爱人？！”伯邑一弹三尺高，仿佛坐着的不是雕花梨木椅，而是高性能弹簧之类的东西。
“没错。”
“是、是真的？主上也和予王一样，爱上台甫大人了？”
“大宰大人请安坐。主上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爱上台甫大人，成为爱人，现阶段只是台甫大人单方面的希望。”
“什么？！”
玉叶夫人悠悠叹道：“主上的性格，二位大人清楚吗？在二位的记忆中，主上可曾为了一己私利做过什么事情？给二位说个笑话好了，上个休息日，女御大人和女史大人相约去民间游玩，主上和她们是好朋友，却没有答应同去——二位可知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主上为国事操劳，无暇分心……”
扯淡。玉叶夫人在心里做了个不屑的手势。
“女御大人和女史大人的工作也很多，何况哪有不爱逛街的女孩！”
“哪是为何？”
玉叶夫人清了清嗓子，下巴支在叠放的双臂上，模仿着阳子郁闷的神情和声音说道：“因为没有俸禄……看到喜欢的东西又不能买，还不如不去。啊啊，真气死我了！好不容易放个假！”
大宰和春官长爆出一头冷汗。
“等一下、王室的日常开销不是有专门的预算吗？内小官干什么去了？”
“被我自己砍掉了。”
几个月前，为了凑足兴修水利的费用，阳子废除了王室支出的预算。经玉叶夫人提醒，二人也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呢，”玉叶夫人恢复了端正的坐姿，“也可能只是主上不清楚‘王室’的确切含义而犯的低级错误。”
二人想起阳子不时发作的汉字糊涂症，不由得又是一头冷汗。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爱民或者正直或者顽固或者傻到了对上亿种弄到一点零花钱的方法视而不见的王，怎么可能为了得到一个男人而放逐全国的女性？主上若是爱上台甫大人，唯一的表达方式只会是想尽办法让他幸福，好好管理国家，给他一方没有悲伤的乐土而已。二位若是一心为国家人民着想，应该祈祷主上早日爱上台甫才是！”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带着高雅微笑的、温和亲切的内侍又变回了当年才华横溢锋芒毕露的春官长，又一次让初出茅庐的伯邑和耀明哑口无言。
这就是在宫廷中唯一一名被尊为“夫人”的女性。
“可是，你刚才还说主上不会爱上台甫大人的。”
“啊，假如没有人在她背后推一把的话。”玉叶夫人笑眯眯地抿下一口微凉的茶水，“而且台甫大人的攻势那么猛烈，谁说得好呢？所谓青春，不就是绝对不拒绝热情，绝对不接受定数的岁月么？”
露出的一段手腕纤细得很，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手背上的皮肤光滑白皙，隐隐透出诱人的青色血管。手指直而修长，玫瑰色的指甲在末端微微收束，呈现出无可比拟的优美形状。一双美得令人忘俗的手……如果不是狼狈不堪地抱着柱子不放的话。
“我、不、去。”吉人贴在红漆凤纹柱上，第一百零一次宣告自己的决心，大有一副“想抓走我就连屋子一起带走”的摄人气势。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景麒端坐在正位的椅子上，冷然看着柱子后面露出的半个脑袋，“明天朝议后出发，做好准备，就这样。”
如果对手不是景麒而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人，绝对会有被清秀面庞上的委屈神情激发了母性的侍女们跳出来谴责这种虐待儿童的行径。而景麒的耐心很明显已经耗尽了，他蓦地站起来，逼视着吉人湿漉漉的眼睛。
“现在的你，根本没资格留在主上身边！你出生这一个多月以来，只要醒着，就在闯祸！且不说我和主上，就连侍女们也终日忙于给你善后，因为你，大家的工作量增加了多少你有概念吗？金波宫里不需要只会帮倒忙的人！”
吉人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反驳道：“阳子才不会这么想！”
“主上不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不这么想。吉人，你要有点自觉，”景麒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主上是这个国家的王，想陪在她身边就得做好被天下人注视的准备。眷养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人，主上不应该得到这种评价。吉人，不要成为你爱的人的弱点，不要成为别人攻击主上的藉口。否则迟早有一天，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离开主上身边。”
吉人缩成很小的一团，不过还是放开了手。他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我该怎么做？我一点也不想离开阳子，但是，这一次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我才不想当阳子的弱点，告诉我该怎么做，什么事都行！”
“很简单，比普通人作出一万倍的贡献就可以了。凭着功绩在主上身边站稳脚跟，让别人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到主上的宠爱’，能做到的话就能长久地留在主上身边。”
“明白了，明天请带我一起去。”
景麒点点头，露出了近乎温柔的表情，出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小小的嘀咕声，顿时爆出一头青筋。
“还好不是让我变成龙啊，麒麟啊，老鼠跳蚤之类的东西。”
“龙就算了，为什么要把麒麟和害虫并列？！”
“是你说要变成不引人注目的东西……呜哇！我错了！”
“害虫的话不用变，你本身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