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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omecoming ...

  •   Tobias攥着一罐啤酒,踢踢踏踏地走在黑色的河水边,脚下黏腻——那是这座工业老城的污秽。
      他离开这个地方,也许,已近二十多年了?虽然这里的云天永远厚积着旧日化学工厂中冒出的气体,这里的街区仍旧千篇一律地永远灰暗,但是插入云团的烟囱已经不再吞吐尘雾,原本青灰的工厂铁皮上也已经生满血红色的锈迹,他的妻子已经在杂草丛生的公墓中消失为土壤,蚯蚓和蛆虫在其中钻行;还有……他不愿再继续回想。于是Tobias将铝罐中剩余的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甩手将罐子扔进河中,水声打破了这里阴沉的寂静。
      在黑暗里Tobias看到了Spinner’s End的房顶崎岖的剪影,他突然感到恐惧和哀伤。

      Tobias站在家门前。墙上昏黑的窗子倒映着周围的黑暗。也许他还在学校里?不,现在是8月份,学校——学校总是要放假的,是吧。很久以前的每一个8月,他都会回家。
      虽然那时他每天都会在车间的黑烟中熏得半死,然后在街边肮脏的酒馆里喝得烂醉,然后睡死在街边的污水里,避免与他照面,但是他知道,每一个8月,他都会回家。
      那么也许他只是不在家。现在是晚上7点。他也许很忙——他们那个世界总会有事可忙吧。Tobias在过去几年间对他们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或者说实际上他一直在竭尽全力捕捉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Tobias把手揣进兜里,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然后伸出颤抖的左手悄悄推了推门。门开了。

      他眯起眼睛,歪着头从门缝中窥视进去。什么都看不清。他缓慢地把门彻底推开,伸着左手站在门前。
      微光照进房间。Tobias睁大双眼。眼前的房间依旧狭窄逼仄。吊灯上的蜡烛依旧丑陋不堪。扶手椅依旧寒酸破旧。这里与二十年前唯一的区别只有那整墙的厚书和一扇消失的门。Tobias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削瘦的穿着长袍的身影,他正举着一根木棍站在客厅中,一块块扁木在斑驳的墙壁上列成行,就像米奇老鼠动画片里那样……
      Tobias赶紧摇了摇头,也许酒精开始起作用了。
      他踏进了房门,回手把门关紧。那么,他曾经还是回来过。刚刚打开虚掩的门时,Tobias还一度感到讽刺——自己竟然在离家二十年后还想当然地默认他会回来常住于此,在他妈妈死了以后,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至少现在知道,他还是回来过。Tobias不那么恐惧了。当然这也许是酒精在作怪。

      Tobias在身上胡乱地摸着,终于搜索出一盒压扁的火柴。他掏出一根,擦亮,点着了吊灯上几截矮小的塌下来的蜡烛,然后坐到了扶手椅上,擦了擦双手,抬头望着墙上各种背脊的书。有些烫金的字母在摇曳的烛光下闪光。
      他望着。
      然后他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书墙前瞪着双眼。他舔了舔嘴唇,伸出双臂在某个地方推了一把。他惊呼一声。这里的书架向内折去,显露出一座歪斜的阶梯。原来他把通向卧室和储藏室的门藏在了书后。
      Tobias突然想到,如果是在很久以前,如果他发现他竟敢这么胡作非为,他肯定会打他妈妈。Tobias不敢打他,但总是会打他妈妈,因为他妈妈,虽然和他是一类人,却从不还手,也从不拿出小木棍杵向自己。他又想到他妈妈死了的那天。那时候他才17岁,Tobias记得。Tobias记得当时的情形——当时他红着眼睛,没有眼泪,举着木棍,指向哭泣的自己,地上是沾了血的碎玻璃,那些玻璃来自刚刚喝空的酒瓶。
      Tobias向警察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不敢向自己发誓。他在里头待了十年。
      Tobias又摇了摇头。他颤颤悠悠地踏上吱嘎作响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孩儿蜷缩在卧室的床上,身体一起一伏,脸埋在床单里。
      “你他妈是谁呀!”
      男孩一个激灵抬起脸来,飞速将手伸入裤子后口袋掏出一根木棍,直指咧着嘴瞪着眼横在卧室门口的Tobias。
      男孩灰色的双眼中满是悲伤。Tobias瞪着他。他是他们那个世界的,Tobias想。于是他脱口而出:“Severus在哪儿?”
      男孩睁大了灰色的眼睛,举着木棍的手抖了一下。
      “我说Severus在哪儿?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别用你的棍子指着我!”
      男孩慢慢坐起身,挪下床,走向Tobias,木棍从未离开Tobias的胸口。
      “……我是……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呃。麻瓜。拿开你的棍子。”
      男孩斜眼扫了一下蒙尘的窗口。
      “快他妈给我把你的破棍子拿开!”
      男孩挪向窗口,略微放低了木棍。他开口想发声,但嗓中嘶哑。他悄悄轻咳,咽下唾液,然后轻声道:“你是Snape教授的父亲?”
      “什么——你谁啊!”
      “……救世主没有时间凭吊……所以我,我是Draco,我是他的学生,我是他……他的……”男孩不再做声。
      “神马?”

      过去几年,他开始愿意相信,于是可以看见他原先不愿看到的。猫头鹰,长袍,甚至有一次,一辆被拉长挤扁的红色双层巴士。相信我,当时他就震惊了。他尿湿了自己的裤子。
      没有人痛恨魔法,他们也许只是惧怕它,或者渴望它。
      出狱以后他便开始跋涉。他无需回家,因为他始终能够感觉到,Severus总会在那里。他总告诉自己这是愚蠢的感觉——这恐怕是他们那类人才会相信的愚蠢的感觉。但Tobias似乎也并不再在意了。十年间,他在各地游荡。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云游天涯,也许是为了睁开双眼,也许是为了逃离过去,也许是为了寻找妻子的影子。Tobias永远在路上,也无暇思量路途或终点。
      几年前,他跑到苏格兰乡间,看见一座宏伟的城堡废墟。牌子上写着“危险!请勿入内!”,但是他走了进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在被时光镂空了的穹顶下漫步,走在破碎翘起的巨大石板上。他向下走,走进半坍塌的地窖。他抚摸着湿冷的石块和青苔,竟不自觉地开始想象。他听说,Severus成为了教授和院长,在那座城堡里教化学,Tobias从没学过化学,他相信那一定是了不起的科学。他的儿子就像他妈妈一样聪明。他开始想象自己的儿子站在穹顶下的阳光中的样子,但片刻之后他发现他的模样已经模糊了,仿佛他的生命止于17岁。鹰钩鼻,必然。眼睛……是他妈妈的黑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脸颊和头发……?
      当时Tobias无法想象十年后那个17岁的年轻人会变成何种样子,就像现在他无法想象他会死在自己之前一样。

      Tobias跌在地板上,看着床脚。他和Eileen曾经就睡在这张床上。Severus会睡在哪一边?或者他从不愿在这里过夜?Tobias摇摇头,哭出声来。
      Draco坐在床上,望着在地上哭泣的乱糟糟的老人。他接着讲述Tobias错过的Severus的一生。
      “我们在他的课上打架,或者往对方的坩埚里乱扔东西什么的,Gryffindor和Slytherin。还有Longbutton,他会把魔药课变成一场小规模的灾难,Snape教授总会很抓狂。所幸的是Potter经常得D——咳,其实我们也在走廊里打架。”
      Draco无意识地握住左臂。
      “那是纯真的年代。相比于今日的一切苦难。”Draco说。

      1998年的8月他没有能够回到家。而Tobias知道,等待也将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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