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 旧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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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凡发现自己陷入了矛盾。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她希望了解柯柯曾经经历过些什么，可她现在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
因为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宋凡以为柯柯生长在一个完美家庭，可其实她父母离异。
宋凡以为柯柯从小衣食无忧，可其实她在法国学画那些年，曾经穷到睡在箱子上，连买支铅笔都要犹豫再三。
宋凡以为柯柯没遭遇过感情的挫折，可其实就算她说愿意委曲求全，她深爱的女人还是为另一个姑娘离开了她。
宋凡以为柯柯的生活清明如水，没有纠缠，可其实当她终于放下往事，开始重建生活的时候，那个曾经抛弃她的女人又回来要求重归于好。柯柯拒绝了，但这让那女人精神崩溃，她不得不带她去看医生，然后知道了什么叫边缘型人格障碍，知道了那女人需要终生接受心理辅导。
“你知道心理医生出诊一次要多少钱吗？”柯柯问。
宋凡摇头。
“五百，一小时。这还是最便宜的，贵一点的要一千二、三。”
“这么贵！”宋凡惊讶。
“是啊，贵得要命。你知道吗，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在巴黎念书，那时候我们没觉得一个台北人和一个北京人谈恋爱有什么问题，快毕业了才发现我们必须做选择，要么她跟我回北京，要么分手，因为我没法跟她去台湾。”
“结果她跟你来北京了？”
“对。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台湾人要在大陆找个工作那么困难。人家都不要台湾人，难得有一、两家愿意要，待遇又低，但有收入总好过没有。因为这个我一直觉得亏欠愫愫，如果她回台湾，本来是能够进很好的公司的，可现在，她每个月就那四千多块，要付房租，要吃饭，还要做心理辅导，一周一次，一个月就是两千，那点儿薪水基本没剩了。她喜欢的书、电影，现在都成了奢侈品。我说心理医生的费用我来付，她死也不干，她说她不要我的施舍……可是她要的，我实在给不起了。”
“心理医生……就没有便宜点儿的么？那老百姓怎么看得起啊？”宋凡皱眉。
“有，门诊便宜，可是半夜4点就得去排队挂号，还不一定排得上，而且门诊都在上班时间，谁又能老请假呢。”柯柯苦笑。
“愫愫这个……情况，一定要这么频繁地做辅导吗？不做不行吗？”宋凡刻意回避了“病”这个字，她知道柯柯介意。
“如果不接受辅导……宋宋，我告诉你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对于愫愫来说，感情是她全部生活的重心，她非常非常依赖她的爱人，要求爱人的注意力随时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一旦对方没办法给她足够的关注，满足她的安全感，她就会愤怒，挑起争端，让两个人的生活纠缠在爱不爱，怎么才叫爱，爱得够不够这类问题里疲惫不堪……而且她因为极度害怕被爱人背叛，所以会不由自主地去激怒对方，或者……干脆自己先背叛对方。她觉得她是在审慎考虑或理智判断下做出这些行为，但其实潜意识里，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测试爱人对她的容忍程度。如果对方真的离开她了，比如像我这样，她就会崩溃，陷入严重的情绪混乱，觉得这世上果然没人可以信赖，觉得自己的存在空虚孤独……她忍受得不了这种孤独和空虚，可是又没办法用其他事情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不良的情绪会一直累积，最后为了排解这种绝望，她就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这种精神状态对她的工作影响也很大。医生跟我说过，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人，在工作上的成就通常低于她的能力。我发现真的是这样，愫愫其实可聪明了，但是她在工作上的表现就很一般……你说她这种状况，不接受辅导，就那么任她自生自灭，能行吗？”柯柯讲得很慢很慢，宋凡能听出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宋凡有点儿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个混蛋问题，可她似乎也开始有点了解，柯柯说起愫愫时眼底流露的那种哀伤。她想象不出，除了母亲，还有什么人能够有那么大能量，跟一个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耗一辈子。而愫愫，在一个远离母亲的城市里独自煎熬，宋凡想，如果她是柯柯，大概也没办法扔下这姑娘不管。
“所以我放不下她，只是我现在能够做的，也不过就是按照医生的建议，跟她保持距离，慢慢淡出她的生活。其实这次旅行也是医生提议的，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居然会跟她撞上，搞得她的状态比我走之前倒退了一大块。这两天我就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柯柯昂着脸不敢眨眼，怕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她不想再流泪了。
“好了宝贝，别难过了。”宋凡把柯柯搂到怀里，抽张纸巾按在她的眼角，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何况还有医生呢，慢慢来吧，不是说也有彻底痊愈的吗？别灰心，有希望的。”
“嗯。”柯柯从宋凡的怀抱里抬起头，眼眶里的液体已经被纸巾吸走，看起来就好像完全没有哭过，甚至还有一朵小小的微笑绽放在嘴角，只有说话时浓浓的鼻音暴露她刚才的脆弱：“宋宋，谢谢你耐着性子听我说这些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还有，对不起啊，把你的假期也给带累坏了。”
“得了，我这也算舍命陪君子了。”宋凡笑。
“宋宋你真好！嗯，那下回我也陪你哈！”
“哎哟别！你这不咒我嘛！”
一起吃过午饭，宋凡又陪了柯柯半天才回家。出了电梯拐个弯，却见一男孩正杵在自家门口猛按门铃。
“郭晓？”宋凡诧异。
“哎唷妈，吓我一跳！你不在家啊？怪不得没人开门，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郭晓一转身，宋凡看见他怀里还抱着挺大一口搪瓷锅。
“你怎么来了？雷铭呢？”宋凡一边开门一边问。
“他下楼买烟去了，让我挨这儿接着按门铃，说是直到把你按起来为止，嘿嘿！”郭晓一手抱锅，一手把宋凡手里的行李接过来。
“甭帮她拎，让丫自个儿拿着！”雷铭邪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哼哼~”宋凡冷笑两声，转身把郭晓让进门，然后堵在门口横眉冷对晃过来的雷铭：“这位同志你没搞清自己的立场吧？礼物不想要了是吧？”
“啊？哟！姑奶奶你看小的都糊涂了，那什么，小郭子，快把咱上贡的酥鱼端过来给姑奶奶瞅瞅！”雷铭立刻换了副嘴脸，很没气节地挤进门。
“得，酥鱼留下，你跪安吧。”宋凡继续拿搪，郭晓在一边乐不可支。
“别呀，您走了这么多天，这屋里总得收拾收拾才能住人不是？吸地怎么样？这我拿手！”说着雷铭就往里屋走。
“吸尘器就在门后头哈~”宋凡冲着雷铭的背影喊完，回头朝郭晓一乐：“你今儿有假啊？真难得！”
“是啊，我们所长良心发现了，居然没取消我的轮休。”郭晓也乐，接着说：“中午过来他说你回来了，我就说过来看看你嘛，走这么多天，都想你了。”
“酥鱼也是你让他做的吧？”宋凡蹲在地上一边拆行李一边问。
“没，他今儿特积极主动！其实他挺想着你的。”卧室里吸尘器的轰鸣猛然响起，郭晓提高了嗓门替他家那口子澄清。
“呵呵，我知道。呐，这给你的，1：1的《丁丁历险记》海报。”宋凡捅过去挺长一个纸卷子。
“1：1的？！太棒了，我喜欢！回去我就把这个挂我们卧室！”郭晓把海报打开看过，又小心卷好，完了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还埋头在行李堆里翻腾的宋凡欲言又止。
“嘿，找着了，这是给你家雷铭的。”宋凡抬头丢给郭晓一个带巴黎圣母院浮雕的打火机。
“那个……”郭晓接了打火机犹豫着开口。
“啊？”
“昨天……我……”
“什么呀？你大点儿声我听不清。”宋凡索性停了手里的动作，直起后背看着郭晓。
郭晓一咬牙，放开嗓门迸出一句话。听完宋凡就呆住了。
郭晓说的是“昨儿晚上我见着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 旧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