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67、暗自行动

　　田琅仔细地记下蒋绥的话，心中却还是惦念着阿妈的事情，忍不住抽泣着问蒋绥：“阿妈会没事的，对吗？”
　　蒋绥沉默地摸摸田琅的头发，心中对阿练的事情也没有底。庄宥有财有势，城府极深，并非良善的性格，对阿练使用什么手段谁都不知道，对她们设下什么圈套更无从知晓。可是面对一个小女孩期盼的眼神，蒋绥也没办法实话实说。

　　“老师，田琅在哭什么？”从教室一路寻找过来的蒙蒙诧异地瞪着向来泼辣的小女孩。

　　“没事。”蒋绥招呼蒙蒙：“蒙蒙，待会麻烦你照顾照顾田琅，放学后帮忙送她回家。”总之，要将田琅直接交到田咏手中，不能让她偷偷溜下山。

　　蒙蒙不明所以然地点点头，而后说出来意：“蒋老师，这次的作业大家不会做，同学们都丢开作业本在打打闹闹了。”

　　“噢，我知道了，一起回教室吧。”蒋绥朝暮月笑了笑，便跟着蒙蒙田琅一起离开。

　　“小蒋，你等会。”暮月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蒋绥。

　　蒋绥停住脚步，转头瞧见暮月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让蒙蒙带着田琅先回教室。

　　暮月从树上跳下来，语气中带着点迟疑：“小蒋，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可是总觉得你要有心理准备......”暮月直觉自己想说明的话肯定不是校长愿意让蒋绥知道的，但是校长也没说不能委婉地提醒。

　　“有什么就说吧，没关系的。”蒋绥温和地笑。

　　“小蒋，这里很多事情是很难改变的，也许能有所周旋，但面临抉择时是没有办法缓和的。”

　　蒋绥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是指阿练的事情吗？”亦或者是指学生们天性难改？

　　“不，不止这件事情。我的重点是说，在这里，你能改变的事情不多。就比如这次去找阿练，虽然阿练被逮住是为了引诱田咏，但实际上阿练有没有死谁都不知道。而且去寻找阿练也并不是好事，我们不一定能改变阿练的结局。”暮月说。

　　蒋绥苦笑着叹了口气：“暮月，我从没自视过高，就算是在山外的城市，我能改变的事情也非常少。在这里，我求得不过是心安，尽人事听天命也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你说命运......既然命运难以改变，那么下山去找阿练总不至于造成错误。”

　　暮月在蒋绥身边走了两圈，语气中有点焦躁：“你没明白，还有......还有我们......我们都是因为各种机缘才形成，不像你们单纯是因为十月怀胎而出生。校长也不例外，本性中对这里的守护是你没办法想象的。就比如，如果接下来阿练一家祸害到这个地方，我们会直接杀了田咏和田琅免除后患，可是在你看来简直难以想象，是不是？”

　　蒋绥看着暮月，好一会儿才安抚地说：“暮月，不用担心，在保证结果的前提下，途径和方式是可以商量的。”

　　暮月也没再多说，她本不是多思所想的性子，提醒也不过一时性起，既然已经告诉蒋绥便不再自找烦恼。

　　又是关于天性的话题，暮延说过，暮月也提起了，虽然侧重点不同，但难免会在蒋绥心里留下阴霾。
　　蒋绥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轻轻叹了口气，这真是一个多事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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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们的性格比原来更加急躁凶恶，寻常的打闹再一次演变成恶劣的斗殴。暮月的话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此刻教室里又是这一幕鲜血淋漓。

　　蒋绥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皱着眉冷声道：“没打够的同学出去打，剩下的回到座位听我解答作业。”

　　听见蒋绥发话，学生们擦着额头的汗或血水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只余三个强壮的学生还在拉拉扯扯。

　　蒙蒙瞧瞧蒋绥的神情，机灵地带着几个男学生拉开还纠缠着的同学，总算将大家都按捺在座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雨季还是什么原因，尽管是在校园中，血腥味还是刺激得班上很多学生蠢蠢欲动。

　　蒋绥指指一头血的学生：“皁广，你今天先回家吧，敷点药草。”

　　名叫皁广的学生却是不动，凶狠的视线从一个学生转移到蒋绥身上。

　　蒋绥面无表情地翻开课本：“蒙蒙，你送他一程。”

　　蒙蒙答应一声，走到皁广身边道：“走吧。”

　　皁广摸摸脑门上的血，大概是疼得很，表情凶恶地一拳砸在桌上：“没那么便宜的事。”他存的是等下课后再找对手打一架报仇的主意，自然是不肯先走。而且先走太丢脸，就好像他受伤最重只能落败而归一般。

　　蒙蒙皱皱眉不再废话，直接伸手拽着皁广的胳膊，几乎是拖着他出门的。

　　蒋绥呆了呆，这孩子不仅力气大，还颇有大将之风啊。

　　接下来虽然学生们三心二意，好歹没有公然打闹。当下课铃声响起来，老师和学生都不禁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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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岚被雨雾笼罩看起来隐晦不明，浑厚的暮钟响起时丛林中有那么一小会的躁动，蒋绥站在走廊眯着眼睛想着涯伯不在时不知道是谁在敲钟。

　　“想什么呢？”身后有人抱住她。

　　蒋绥任凭暮延亲吻着她的面颊，轻轻笑道：“我在思考你曾经说过的天性。”

　　暮延顿了片刻，温和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蒋绥笑道：“只是忽然想起来。”

　　暮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今晚想吃什么？粥已经在熬了。”

　　蒋绥提议道：“我们不要在学校吃了，你昨晚不是说要去山里走走吗？不如我们去山寨吃饭吧。”

　　暮延略微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这次的程短得惊人，蒋绥只觉还没走几步，四庆寨就近在眼前。

　　与前些日子相比，四庆寨显得分外冷清，不仅行人走商少了很多，就连一些山民的屋子都紧紧关闭，不见人影。

　　农家馆的生意虽然受到影响，却没关闭。闲坐着与邻居婆婆搭话的老板娘瞧见蒋绥和暮延便站起身来笑着招呼：“难为你们还在呢？”因为田咏曾带蒋绥来吃饭，所以老板娘一直认为他们也是山里的住户。

　　暮延牵着蒋绥走进屋，略微颔首：“最近有新菜吗？”

　　老板娘让店里帮忙的大姑娘将菜单递过来，自己则陪在一旁。两人瞧了两眼菜单便点了几道菜，腊肠干笋，土豆炖肉，还有一道蘑菇蔬菜汤

　　“你们是住山里的散户吧？没在其他山寨见过你们呢。”老板娘笑着搭讪。

　　暮延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老板娘打量着这对年轻的男女，笑着说：“瞧你们倒不像这里的山民。”这对年轻的男女衣着倒不突兀，女孩一身素净的碎花裙，男人衬衫布裤也很简单。只是，与土生土长的山民在感觉上并不一样。

　　“山里山外又有什么区别。”暮延平静地扫了老板娘一眼。

　　老板娘笑道：“这些年山外有人进来，山里人有出山的，也有山民和山外人结婚生下的新一代，看上去似乎相互融合了，只是祖祖辈辈根在山里的人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暮延淡淡地问：“那你瞧我们算哪一种？”

　　老板娘打量了一番，倒语塞了。

　　蒋绥笑着岔开话题：“我瞧寨里的行人少了好多，是不是雨天山货不易得，大家都暂时歇下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雨季生意反而更好，一场雨就是一茬宝，只是最近山里不太平，行商都吓跑了。现在人心惶惶，也只有那些行走多年的走商仗着经验老道还继续待在这里。就连寨子里的人也走了好几个，依我说都是做了亏心事的。”

　　“怎么回事呢？”蒋绥微微笑着打探。

　　老板娘笑了笑：“也说不清，只是经常会出现邪门的事情。唉，最近生意不好倒也没什么，清闲也有清闲的好处。”说着她瞧瞧外面的小雨，无奈地说：“只是这梅雨季节比往年邪门，屋里屋外还有大部分高架子上晾着的干货都发霉了。”

　　这时候，又有两个人走进门熟门熟路地叫唤老板娘，老板娘笑着迎上去。

　　待老板娘走开，暮延淡淡地解释：“山风变化后，雨水中藏污纳垢，这里自然也不太平。好在这寨子比较偏不算深山，受到的影响不至于太糟糕。”

　　蒋绥听着便觉得山里是闹鬼一般，便问：“在外面，这类情况的话也会有术士道士这类人消灾解难。这里既然不太平，你有想过解决吗？”

　　暮延摇摇头，认真地说：“我无法干涉。”

　　蒋绥今天心事重重，也没有多劝。她早就发现暮延在某些事情的原则性很强，或许是因为精怪本是顺时顺地而生，对于人类的很多想法根本无法理会。可是反过来想想，暮延的很多想法也并不一定是错误的，只是蒋绥受到视野的局限无法理解。

　　纵然有千言无语，蒋绥还是沉默了。在这个混乱的尘世中，她不过是个自私的女人，希冀着在这片山林里安稳地生活着，无论暴风骤雨，只要那一片属于他们的地方安然无恙便好。

　　因为雨天感觉受到影响的缘故，暮延需要去山里走走看看情况。蒋绥借口需要去村民家搜罗些书籍便让暮延先去忙，晚点过来接她。

　　暮延不疑有他，约定时间来接她边走了。山寨里最近不太平，但比之丛林中要安全。更何况带有山髓的戒指便相当于为这里所接纳，她与山林的气息融为一体。正常情况下，并不会有邪恶缠身。

　　暮延前脚刚走，暮月后脚就冲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桌上的剩菜，一脸的痛不欲生：“你们怎么能全部吃完？我还没吃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