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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获 ...

  •   月朗风清,最是相思无眠。

      申时未过,明月还没露头,白玉堂窝在藤椅里,随身盖了件外衣,半眯着眼盯着满园秋景,之前帮那猫追捕逃犯所受的伤尚未将养妥当,如今更是让连日的秋雨勾了个彻底,正阵阵酸疼。

      突然风起,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轻响。有人,且走的甚急,笑容在白玉堂俊秀的脸上不自觉的荡漾开。闭目,放缓呼吸,静待那人靠近。

      “玉堂?”

      试探,那猫惯用的伎俩,不理,装作不知。

      “……,果然是只耗子,要到夜里才活动……”

      “臭猫!”白玉堂龇牙跳起来,反手去抓猫蹄,却被塞进个酒坛子,桃花眼转了转,笑道,“猫大人不是公务繁重,怎么有空跑来五爷这偷酒?”

      展昭不以为然的耸耸肩,顺手将巨阙挨着画影置于石桌上,“这可不是偷的,卢大嫂的药酒,让展某带来给只老鼠暖暖身子。”后又蹙眉道,“玉堂,现下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这点小伤就想难倒你五爷?猫儿,莫不是小瞧五爷了吧?”

      “展某不敢,谁人不知白五爷最是皮厚肉糙?那点伤就算疼能疼到哪去?”

      话虽如此,展昭还是帮着白玉堂重新盖实外衣。

      “展小猫,你就逞吧,等五爷伤好了,咱们好好打上一架,看到底是谁肉够厚实。”

      “别,要打找张龙赵虎他们,至少不会用上轻功。若再踩折了房瓦,先生可就不是放仙人掌那么简单了。”

      听展昭提到仙人掌,白玉堂就是一哆嗦。三宝案了结那会儿,自己总有事没事跑去撸猫毛,结果难免踩碎点瓦砾或是弄折公孙先生的爱草,于是在几次翻墙都掉进仙人掌堆后,锦毛鼠明白了个道理:在开封,宁可得罪皇上,也莫要得罪先生。

      展昭见白玉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变换,知他想起什么,忍不住嗤笑起来。

      白玉堂是看到过展昭笑的,但大多数时候展昭笑的内敛,那猫不是个会将心思外露的人,像这般肆无忌惮的样子恐怕也只因为面对的是自己吧,这样想着,白玉堂心中一阵悸动。

      “猫儿,陪我去个地方吧。”

      醉天居,建于山腰之上,背山面海,小溪木桥,瀑布石林,天然之势,精工细琢,是白玉堂最私密之所,四周机关阵法密布,即使是四位哥哥也不得随意出入。

      “如何?猫大人可还看得上眼?”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障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玉堂这醉天居的景致堪比庐山之豪气。”

      白玉堂闻言大笑,负手立于天地间,看着霞光西沉,大雁南去,周身渐渐裹起层金黄,加上本身相貌的脱俗绝艳,让展昭有种他随时会飞仙的错觉。

      “玉堂……”

      “恩?”

      “……,无事,突然想起离开江南那日,露萸弹奏的《侠客行》了。”

      “怎么,小猫手痒?”

      “有何不可?”

      “好,猫儿,你等着五爷。”

      之后,一琴一萧,时而激扬豪迈,时而低语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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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靠!”

      “靠什么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猥琐。”

      白琰飞捂着头睁眼,就看到严晰华挺着个大肚子,摆出嫌恶的表情瞪着自己。

      “没什么。”

      “真的?”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见严晰华毫不客气的拉过张椅子,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托着下腹,慢慢悠悠坐下来,白琰飞如是想着。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那只猫吗?”

      严晰华知道展昭,除了电视里翻拍到不能再翻拍的七侠五义,更多的便是听白琰飞絮絮叨叨的谈论。

      白琰飞人生的前七年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一个断断续续记得点前世种种的孩子再加上本身个性上的要强,在提倡“博爱与律己”的环境里能自在逍遥到哪去?所幸严晰华的父母因婚久无出而商量领养孤儿,且一眼就看中了他,白琰飞才有机会摆脱束缚。

      —我姓白,再不会姓他人的姓,如果能接受且不干涉我的自由,我就跟你走。

      白琰飞当时这样和严爸说,也正是这句话让严爸严妈将他领了回去。后来过了两年,严晰华蹦跶着出世,严氏夫妇仍然呵护疼爱白琰飞一如往昔,这让白琰飞很感动。和性格同样顽劣的严晰华在一起,两人闹腾归闹腾,白琰飞始终像严家照顾自己一样细心照顾着自己的小妹妹,直到将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小时候的严晰华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当初会同意这听起来既嚣张又过分的要求,直到有次撞见白琰飞躲在房里反反复复的画着人物画,那专注的眼神忧郁更哀伤,如同遍寻不到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的野兽,无助甚至有点绝望。

      严晰华也是那时才真正走进白琰飞的世界,听他说他和那猫的故事,听他说他对那猫的承诺。

      也许是快要做母亲的缘故,想到自家哥哥被当年一句话折磨几世,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哥……如果,这辈子你还是找不到他,怎么办?”

      “再找呗。”

      “如果下辈子也找不到呢?”

      “不带那么衰的吧?”

      “假设嘛,万一真的生生世世都找不到呢?”

      白琰飞收敛了嬉笑的神情,沉默着转头看向窗外,许久,“不知道……其他的,都试过了……除了不断的找,我也不知道……”

      (仍然没有遇到,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 。你根本未出现,还是已然逝去……)

      严晰华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抢先。

      “喂?我是白琰飞……好,在哪?……OK,我马上来。”

      白琰飞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抬眼瞧见对坐的人正献媚似的笑,嘴角一阵抽搐。

      “慕容杰,你小子什么时候跟刑侦队混上的?”

      “小白,讲混上难听了不是?作为新时代的好公民,帮警察的忙,那是应该的。”

      “吹吧你。说,找我什么事?”

      “嘿嘿,‘3.17’大案你知道吧,刑侦队在侦查的时候截了台本子,对方是IT高手,所以……”

      “所以你找我来破密码?”

      “聪明!”

      “不干!”

      “啊?为什么啊?”

      “刑侦队的人都死光了,要外人来帮忙。”

      “死到没死光,不过也确实抽不开人手,听闻白先生在这方面很有名气,我作为刑侦大队队长,诚请白先生能施以援手。”

      不卑不亢、略带调侃的声音突然插进两人的谈话,白琰飞一愣转头,只见来人一身警服,正气凌然,面上却挂着温润的笑,灵动的眸子,酷似狡黠的猫。

      “展昭。”

      “白琰飞。”

      之后说了什么,白琰飞记不清了,只是回家的路上,副驾驶座上多了台暗黑色的笔记本。

      红灯,白琰飞踩了煞车,焦躁不安用食指蹭着嘴唇,终于按耐不住,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晰华,是我……我想,我找到了,是他,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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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着我……玉堂……”

      痛!

      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却唯有那一声声的呼唤异常清晰。

      心脏沉重的跳动着,妄图冲破漫天盖地的压迫感,白玉堂想喊想叫,想告诉那人自己有多难受!伸出手,被有力的握住,白玉堂艰难的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展昭的慌忙无措。终于,终于那满是公理正义的眼里只有了自己,白玉堂笑起来,“猫儿……”

      “玉堂……玉堂……”自己的名字被恋人轻轻的念着,反反复复。

      再抬手已失了力气,视线开始迷离,白玉堂觉得展昭印在自己眼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要抓不住了,却不想放手,“猫儿,我不后悔……认识你,真好。下辈子,记得等着五爷去找你……猫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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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做着自己死时的梦,无奈、悲伤、绝望,最后都化作“等着五爷去找你”这样一句话,在耳边萦绕不去。

      白琰飞懊恼着掀被起床洗漱,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严晰华。怀孕的女人是高傲的女王,坐月子的女人更是霸道的独裁者。这是真理,不容反抗。所以当看到严晰华一手往嘴里塞吃的,一手招呼自己时,白琰飞便乖乖的走了过去。

      “哥,早饭吃了没?怎么气色不好?”严晰华取了块蛋糕递给白琰飞。

      接过蛋糕吃了口,白琰飞实在觉得憋得慌,看看一脸幸福小女人样的严晰华,他决定向这丫头讨经验,“晰华,你说,我怎么才能让那猫想起我?”

      “噗!哥,你不是吧?你到现在也没和他破镜重圆?”

      “重什么圆,难道要我冲上去抓着人刑侦队长的胳膊说,‘展昭,我是白玉堂啊!’,靠,这什么狗血剧本?”

      “那……那总有定情信物啊之类的?”

      “能找到的只有巨阙,在博物馆搁着呢,镇馆之宝,不用想了。”

      严晰华默然,三个月前自家老哥在电话里说他找着了他的猫,那声音里透着她从没听到过的紧张与兴奋,其实当时就想问那个找到的人真的是北宋展昭吗?不过哥已经认定他是,那么他就是吧。

      原以为孤独王子终于找到陪他看日出日落的人。不曾想,这个展昭没自己哥哥那般有本事还记得前世之约,于是,老哥退缩了,踌躇不前,既不想破坏因为案件带来的契机,也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展昭的路人甲乙丙丁。

      “算了,”白琰飞看着不再吃东西,低头认真苦思冥想的严晰华,觉得自己有够无聊,居然还影响晰华休息,便拍了拍严晰华的头,疼惜的说,“晰华,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晚饭前回来。”

      到常去的美术学院借了教室,画着印象中的醉天居,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听见学院的门卫老伯一间间确认着教室里是否还留有学生,白琰飞叹了口气,打电话说了大概到家的时间,然后将半成品从素描板上取下来,小心翼翼的卷好放进画筒。

      驱车过银杏街向西有个新型小区,住着刑侦队的新人,长着酷似白玉堂的脸,这是白琰飞注意到他的原因,黑了警局的电脑才知道这家伙就是自己孙子的孙子,这感觉说不上的别扭,尤其是帮忙破译密码那会儿,看到展昭时常若有所思的盯着白耀的背影,白琰飞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猫啊,你是五爷的猫啊。

      这样愤愤的想着,白琰飞居然就将车驶进了白耀的小区。

      夜很静,看着路灯一盏一盏慢慢亮起,白琰飞决定从小区的另一扇门开出去,虽然要绕点路,但总比原路返回好,他一向不喜欢走重复的路的。

      车子开上小区后街便再也开不动了,白琰飞惊愕的看到一人,失魂落魄的抱着个东西,坐在灯下的长椅中泪流满面。

      展昭!

      白琰飞想冲上去,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弥漫在空气中,浓的化不开的哀伤让他一下子怔在原地。白琰飞有种错觉,仿佛千年前,自己骗了那猫,自己独闯冲霄,自己倒在那人怀里,自己对心爱的人说,“记得,等着五爷去找你。”

      一人坐在长椅上,一人坐在车中,各怀心事,各自悲伤。

      终于展昭哭停了,动了动,将手里的东西打开,随着他的动作而惊醒的白琰飞,这才看清楚那是幅画卷。灯光将那卷轴印刻进白琰飞的眼中,背面自己亲手涂鸦的鼠猫图是他绝不会认错的标记。

      白琰飞激动起来,手指颤动的打开车门,右脚刚落地又缩了回去,反身急忙去取后车座上的画筒,也许,也许……

      将半成品的醉仙居图摊在展昭眼前,真的见到那人愣在当场,白琰飞想笑,想大笑,但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艰难的开口,“果然是属猫的,连哭起来也和只猫似地奶声奶气。”

      展昭错愕的抬头,逆光中出现昔日白玉堂的身影,顽皮、洒脱、没心没肺的笑着,顿时眼泪沿着脸颊安静的流淌不息。

      白琰飞盯着这样的展昭,突然伸开双臂抱住他,紧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头埋进展昭的脖颈,幸福的叹息,“嘿,猫儿,五爷终于找到你了!”

      曾找寻,曾错过,100年,一个世纪,终于,我找到了你。

      “猫儿,我想你。”

      “玉堂,我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寻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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