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之城》楚天际

4、转折，和初见

　　一天晚上索宝岛他们军训回来，发现“观训”的赵少恒还没有回来。刘一龙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这不是身体不好么，怎么这么晚还出去混？”索宝岛听出来他这是对赵少恒不满。索宝岛这个人的性格，很不喜欢处于矛盾或风暴的夹心层，他希望能有一种平衡的状态，对于周围环境或人际关系的变化比较敏感。

　　于是索宝岛也不好说什么，就打着哈哈说什么他应该快回来了，这么大个人也丢不了咱就别担心了之类的。刘一龙见状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这赵少恒最招恨的就是他得了便宜还不知道卖乖，还成天有的没的炫耀他不用军训的美好生活，有一天还傻乎乎的和索宝岛他们说其实他是小时候得过心脏病，现在早没事儿了，还最喜欢玩过山车。每到这时候就看见刘一龙眼里憋不住的鄙视和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从小到大索宝岛一直对有些女生说的，什么女生之间的友谊有很多勾心斗角心有余悸，常常庆幸还好自己是个男生，虽然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但还不至于生活在阴谋诡计里。可是那时，索宝岛有了一种深深的预感，他们这个宿舍的和睦要想一直维持下去恐怕很难了。

　　军训结束时，赵少恒代表受训新生上台发言，当然，学校总是喜欢找长相清秀的同学给学校长脸，就是倍儿有面子的意思。可是让一个没参加完军训的人上台代表那些咬牙坚持完军训的同学，接受表彰和鼓励，还是让很多人不怎么服气。而这时候的赵少恒，大概是由于不参加军训没事儿可做，又由于长得帅且喜欢往辅导员办公室跑，渐渐地有点班干部的味道了。这就更是让很多刚从高中出来看惯了直来直去的同学有点受不了。

　　由于索宝岛对这些事情看的比较淡，也从没想要掺乎进去，所以和赵少恒相处起来比较自然，也总替他说话，因此索宝岛和赵少恒的关系在这时候还挺不错。可这段时间索宝岛发现，他和赵少恒的关系也明显生疏，原因大概是因为赵少恒认识了他们班一个同样没有参加军训的男生，刘涛。刚开学就有传言说，这个刘涛不一般。

　　首先，开学的那一天，有位精瘦的中年男人一直眉开眼笑的跟在刘涛肥的像球一样的父母身后，后来发现，此男竟是索宝岛他们不苟言笑的系主任；其次，刘涛是本地人，是所有学生中唯一一个一开学就自己开着福特嘉年华三厢上学的人。

　　自从赵少恒认识了刘涛，就开始一口一个“涛哥”的紧跟其后。这俩人都挺不着调儿，经常满嘴跑火车的谈笑风生。索宝岛也算是从小就围绕着官场生活，对于一些弯弯绕的花花肠子，索宝岛没见过猪跑也算吃过猪肉，所以他对于这种跟风拍马，走后门之类的东西，有着一种不经意的敏感。不久，索宝岛就发现一点，那就是每次赵少恒去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都是背着他的“涛哥”的。

　　军训完了之后，在开始上课之前，索宝岛他们专业全体同学开了一次班会，这次班会上，他们才真正见到那传说已久从未谋面的辅导员。辅导员是一位相貌平平但气势不凡的，三十五岁左右的女老师。身材板儿瘦，齐耳短发，眉眼中透出比男人还严厉的光芒。索宝岛一见她就心里发毛，感觉那眼睛里射出来的都是道道金光，立马就能将他们这群看上去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变成癞蛤蟆。索宝岛回头和刘一龙、“三麻袋”对视，互相明白了心意，此等女人，可是万万不敢招惹。再一看赵少恒，嘿，那叫一个神态悠然，果然是了不起。

　　辅导员姓齐，芳名婉婷，真是人和名字完全不相符啊。而齐老师今天主要是认识一下同学，告诫大家要认真学习，大学不同高中，千万不要放松自己云云。然重头戏就是宣布班委成员。别的老师都是搞一下名义上的竞选来标榜一下自己的民主，可这位老师敢跳过那些套路直扑重点，索宝岛心想，看来这老师也是一个厉害人物了。和所有人心里想的一样，索宝岛也认为，赵少恒这次必然是班里的重要干部了。可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

　　班长，刘涛。

　　赵少恒榜上无名。

　　索宝岛他们全都愣了，这怎么回事儿啊，原来这老师还留一手啊。索宝岛心想，可怜了赵少恒每天按时去陪老师聊天，到头来功夫全白费了。这时再看赵少恒，灰头土脸，一脸惊愕，帅哥的光彩黯淡了不少。

　　在选班委之前，赵少恒经常会在宿舍里看似无意的说起齐老师对自己多么好之类的话，但自那天之后，他再也不在索宝岛他们面前说齐老师的好话，取而代之的是满口对走后门的鄙视和对齐老师各种各样的挖苦。索宝岛渐渐发现，他和刘涛也不怎么来往了。有一天刘一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趁赵少恒不在寝室的时候跟索宝岛和马岱提了一下。索宝岛说，至于为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赵少恒觉得刘涛抢了他的位子吧，谁知道呢。马岱只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不过赵少恒依然是班里的明星，甚至是全校的明星。在他们还没正式上课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了。这大概就是所谓“校草”的待遇吧。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是9月21日，马岱在日记里写：“申月廿一，星期一，晴空，万里无云”。上的第一堂课是微积分。如果说班会那天是第一次见到全班女生的话，那这第一堂课算是真正和女生坐在一起了。索宝岛和刘一龙都挺激动，赵少恒一来已经与不少女生私下接触过了，二来也有故作矜持的因素，所以表现的风度翩翩，很是得体。而马岱，脸上一向都没有表情，看不出激动不激动。后来，大概是由于索宝岛一直东张西望的太明显了，马岱很不爽的碰了碰索宝岛，“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丢人？”索宝岛很老实的回答：“班会那天光记得羞涩了，都没好好观察，这不是好容易有机会了吗？现在不好好看一看，怎么知道该以哪个萝卜坑为目标？”马岱狠狠瞪了索宝岛一眼，收回目光，骂了一句，我就是遇上一神经病。索宝岛回答，你知道还问，你就是一神经病。

　　那一堂课，索宝岛基本上什么课都没听进去，倒也不是因为光顾着看美女了。只是索宝岛忽然觉得有些忐忑，心里有种很不安稳的感觉在吞噬着自己。也许是因为一切都和以前太不同了吧，索宝岛在心里想。可是隐隐还有一种失落在里面，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纠缠着索宝岛的心，把它变成一块沉在水里的海绵，越沉越深，越深越不安。但是，索宝岛不想多想，强迫自己把这种感情藏好，又摆出一副到处打探美女的吊儿郎当样子。

　　索宝岛发现，挨着“名人”坐还是有好处的。因为关注“名人”的女生很多，就意味着自己的点击率也会随之上升。也可以趁机观察女生们的神态，样貌和身材等。

　　有一个女生很惹眼，索宝岛一眼就看见了。

　　她坐在第三排最靠窗的位置，在索宝岛前一排，他用手撑着头斜着身子看着她。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给她的面孔镶上一抹金色，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脸颊上浅浅的茸毛。白净的面孔上鼻梁很高，鼻头微微有一点翘。嘴角比一般人深一些，嘴唇很厚实。脖子长长的，很白，索宝岛的心忽然感觉让人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索宝岛晃了晃赵少恒，等赵少恒转过头来的时候，索宝岛给他指了指那个女生。赵少恒看了一眼，说，“她叫易北边。”索宝岛瞬间就对赵少恒拜服得五体投地。赵少恒看出了索宝岛脸上表情的变化，嘴角往上扯了一下，说：“她跟我一块观训来着，她是浙江人，她有心脏病。”说完又加了一句，“跟我一样的心脏病。”索宝岛没明白，还看着赵少恒，赵少恒咽了口口水：“呀，就是说，跟我一样是装的！”对于赵少恒同学，索宝岛彻底无语了。

　　这一堂课下来，索宝岛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思绪一直停留在脑海里定格的那个画面上，定格在那个侧影。课后一回到宿舍，刘一龙大嗓门就开始嚷嚷，今天发现班里有不少美女。赵少恒一边笑一边应和着，斜眼看了看索宝岛。索宝岛不想被别人看出心思来，就装傻充愣一脸单纯的点头，嗯，是看见几个漂亮的。就连马岱也加入了这个话题，不过他只说了一句：“漂亮的是有那么几个，气质好的还没发现。”

　　所有话题往往到了马岱那里就是一个终结，赵少恒常常感慨，马岱有种特殊的，能让气氛瞬间冷却的本事。索宝岛笑笑，其实他现在特别迫切的想从赵少恒那里套出点关于易北边的消息，可是苦于不能太过明显，因为他知道，如果赵少恒知道他喜欢一个人，那就和全班都知道了没什么区别。

　　其实那时候，四个人心里都有了隐隐约约的变化，就好像春天刚来的时候，种子破土发芽的前夜，平静下蕴藏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