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六章 迷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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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了琴川、昆仑山、江都、青龙镇、青丘国等地方，见过了方兰生、襄铃、红玉、风广陌以及紫胤、陵越、芙蕖、延枚、向天笑、瑾娘等旧友故人，告知了屠苏死而复生的喜讯……晴雪又与屠苏回了幽都一趟。
拜访过娲皇神殿中依然肃穆庄严的女娲娘娘，将已无用处的玉横交付给女娲封存起来，使其不再落入他人之手，借以兴风作浪、祸害黎民百姓，晴雪便行礼告辞，打算退出神殿。
“晴雪。”女娲叫住了她。“你可已寻到风广陌？”
晴雪一怔，低头简略叙述了一遍风广陌失忆后改名尹千觞的种种事迹，再拜道：“娘娘恕罪，大哥他说八年来犯下太多戒律、自愧无颜再做巫咸，因此愿游历人间，仗手中剑，除暴安良。”
“既知过能改，又有何不可再做巫咸？”女娲声调依然温和，“你告诉他，此行失忆非他之过，吾并无惩罚他之意。幽都是他的故乡，他若愿意回来一趟，以慰亲友之心也好。”
“是。”晴雪深深一拜，“多谢娘娘开恩。”又见无事，再次行礼告辞。这一次，女娲并没有再拦下她。
她走出娲皇神殿后，微微舒了口气，心中记挂着屠苏，怕他等得久了，便疾步向南边族人的摊铺集走去。
原来屠苏并没有跟晴雪进入娲皇神殿，而是选择在外等候，晴雪因为屠苏在幽都不认识什么人，便拜托静虹照看他一时半刻。静虹是她自幼相识的邻居，一向热心助人，即使如今嫁了祸桐也与从前一般，即刻笑着说“尽管放心，既是晴雪的那位，又亲自来嘱托，我可不敢让他少一根头发”，又眨眨眼，目光尽是善意的调笑。晴雪也知道静虹活泼爱笑，人却极好，想着大不了回去之后让她多取笑几句，便安心离开。
话说晴雪走到杂货铺，看到屠苏安好无恙地站在那里，忙向静虹道谢，只见静虹皱眉，面有嗔色，不由心下一惊道：“静虹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静虹紧绷的脸忍不住一动，眉目间浮上笑意：“算了，不吓唬你了。晴雪，你这位可不够意思，问你们什么时候成婚的，也不告诉我，难不成怕我讨要喜糖？我可没穷到那个份上，麟儿他爹人虽粗笨，也不曾亏待我们母子。”
晴雪一怔，垂眸微笑道：“还没恭喜静虹姐姐得了贵子。”
“不必，改天我得了个女儿，你再来恭喜也不迟。”静虹人虽心直口快了些，却不笨，瞧瞧晴雪又看看屠苏，讶然道：“倒是你们……难道还不曾成婚？当年晴雪你回来的时候……泥人都送了吧？”
“因为后来在人界发生了许多事……我与苏苏分离了多年，近日来才重逢。”晴雪逐字斟酌地道。
“原来如此。”静虹眼珠一转，忽然拉着晴雪到一边，悄悄道，“晴雪，风大哥还不曾回来吧？你若少个主婚人，尽管来找我。”
“多谢静虹姐姐好意，”晴雪嘴角浮起淡淡笑容，目光却有些幽深。“只是我与苏苏的事……还不定呢……”
“不定？！”静虹眉毛一挑，声调不觉上扬。“难道他想负心薄幸不成？”
“静虹姐姐，不是这样的。”晴雪忙摇头道，“他……有师长，还未禀明，怎好擅自做主？”
“啧，人界的规矩怎么这么多。”静虹平心下来，不再多说，转过身去笑着招呼迎面走来的老妪，“俄婆婆，您也许久未见晴雪了吧？看看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俊俏可人？”
“俄婆婆，好久不见，可还安好？”晴雪急忙含笑招呼道，心中虽记挂着屠苏的态度，倒也不好撇下眼前多年未见的族中长辈。
良久方得脱身，回过头来，见屠苏依旧倚墙而立，面容清冷，而静虹也在一旁忙着招呼买主，并不再关注她这里。可晴雪瞧瞧静虹又瞧瞧屠苏，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前道：“苏苏，我们走吧。”
屠苏微微点头。
“静虹姐姐，那我们先告辞了。”
“没事，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不过——嘻，晴雪你下次来了，只怕便是我恭喜你了。”
离开摊铺集往前行，不一时，四周已无旁人。晴雪感到身旁的屠苏骤然停下脚步，不觉一怔，转过头来。
屠苏目光幽漆如深渊，凝视了晴雪片刻，看得晴雪都忍不住微微避开眼，却听他倏然道：“晴雪，我们成亲吧。”
晴雪心中一突，一时间不知是惊多喜多，茫然了片刻却又似变作一片虚无，空空静静。她低头片刻，方道：“苏苏，你不用去理会静虹姐姐的话。我……我也并不是……”
“与她无关。当年，你在此收下了我的泥人……我全都想起来了。”屠苏眼神格外的冷静清湛。
晴雪怔忡着想：我宁可苏苏你想不起来这个……
她忍着翻滚的心绪，强作微笑道：“苏苏，你……让我想一想……我不是拒绝……只是……还要……再想一想……”
屠苏面上不见悲喜，微微点头，便又沉默不语。
晴雪垂眸，默默凝视着自己的衣衫下摆。
当年的苏苏……虽然话不多，表情也少，可她多数时间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如今的苏苏……虽然与当年一样寡言，也不是冷冰冰的毫无笑容，对她也几乎言听计从……可她却总觉得……看不透苏苏的心思……
可是苏苏明明与以前是一样的性子，举止不曾有异，记忆也已恢复，除了那段最重要的记忆……
夜深人静。
晴雪躺在屠苏隔壁的卧房床上，盯着幽幽烛火，良久仍是毫无睡意。
对于屠苏的求婚……她还是应下了。
晴雪嘴角浅浅勾起，心中却没有待嫁新妇的那种羞涩欢喜。闭上双目，忍不住轻轻一叹。
……虽然这么做，对不起屠苏真正最重要的那个人，可是，她这一生也只有这么一次婚礼了……就原谅她这么任性自私一次吧。
而她，也想知道，屠苏真正珍视的那段记忆，因为重生的代价而忘记的，究竟是属于谁的。
或许，以婚礼为契机，能让屠苏想起来、或是那个人表露心迹也说不定……
届时，她愿意放手，回到幽都，接受她早已注定的归宿。
婚礼举办得十分热闹……屠苏虽然寡言少语，做事却有条有理，广发喜帖，筹备用物；而身为晴雪兄长的风广陌，更是义不容辞地赶来，帮着准备一切事宜。
晴雪亲自绣了嫁衣，用的是大红色的上等丝绸，瑾娘从江都特地命人寄送过来的，看上去艳丽如火、灿烂若霞。至于屠苏的喜袍，是瑾娘这个千红阁阁主命手下堂主“巧手”杜蓉与十名弟子齐力赶制的。
晴雪这边亲人只剩下兄长风广陌，而屠苏父母族人早亡，天墉城几乎算是他唯一的“家”了，师尊紫胤真人对屠苏来说更是如师如父。因此晴雪早早发下喜帖送去天墉城，请屠苏的师尊紫胤或师兄陵越前来主婚。
婚礼当日，屠苏的师妹芙蕖领着一堆弟子早早到临，帮忙招呼客人。紫胤虽未亲至，身为掌门、久居天墉城极少外出的陵越却来了。
陵越作为屠苏师兄，风广陌作为晴雪亲兄，当仁不让地居于上位，受众人恭贺。芙蕖却带着两名女弟子悄悄溜进新房，帮着晴雪梳妆打扮。
眼见众人都是面带笑容、真心恭贺，而屠苏虽不是喜形于色、气色也显得焕然，晴雪心中却浮上一丝迷惘。
她与芙蕖已是好友，从芙蕖口中得知了屠苏在天墉城与人甚少来往，没有什么交情极好的朋友。可是，屠苏并没有忘记父母族人，也没有忘记她和红玉姐他们。他仍记得最敬重的师尊、掌门师兄和芙蕖师妹……
……或许襄垣是骗她的，苏苏并没有忘记最重要的记忆？或许是苏苏心智坚强，失却之阵并没有得逞？
晴雪心中怎么也想不通，却又不能露出愁容，只能默默咽下怅然叹息。
当夜，宴席已尽，众人散去歇息后，新房中的二人却并未圆房，而且分别和衣而睡。晴雪早已告诉屠苏，她天生体含瘴毒，不得与幽都之外的人肌肤相亲，所以即使成婚，在解除瘴毒之前，也得与屠苏分房而睡。只因今日乃新婚之夜，若是分房，叫众宾客看到了，未免会引起惊异，所以便暂时同屋一夜。
当时屠苏闻言后，毫不犹豫地说他并不介意，即使晴雪身上的瘴毒永远无法解除。晴雪心中虽然感动，却又隐隐觉得，或许瘴毒一事，也未必是祸，给了她跟屠苏之间一点缓和余地。
这一夜晴雪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中恍惚觉得屠苏也传来微微焦躁的气息。
天将明时，晴雪朦胧中似乎闻得起床声，片刻才挣扎着睁开眼，身边的屠苏早已不知去向。她坐起身来，怔怔想着：苏苏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若是这样，上天未免对他太过残忍了……
这疑问的答案，在成婚后数月，却变得越来越清楚。
晴雪心中已经明白了——屠苏确实失去了最重要的记忆，忘记了最珍视的那个人，而且，这段记忆似乎已在渐渐恢复。
屠苏对她，虽然言行温柔，也时常绽出微微笑容，可是晴雪却从屠苏偶尔轻皱的眉间，感到了屠苏的不快乐和日渐沉寂的心境。
苏苏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地离她远去……
痴痴望着屠苏在林荫叠翠下竟显出一丝孤寂的背影，晴雪蓦然心头涌起了一股浓烈的不甘心。
明明当年在乌蒙灵谷是苏苏邀请她一同游历天下，在幽都是苏苏以泥人向她求亲，眼中只有她的身影……为什么却到了如今才让她知道，苏苏最重要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她根本连谁都不知道的别人？
而那个人，若是真的在意苏苏，为什么不曾来阻拦苏苏和她的婚礼……如果，她放了手，却让苏苏被那个人伤心的话……
晴雪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陪苏苏游历天下。既是完成苏苏的心愿，能让苏苏快乐一些；也是让苏苏想起他们的过往，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
既是晴雪提的要求，又是自己曾经的心愿，屠苏自然不会拒绝。草草收拾了些行装，屠苏佩着一柄普通的青钢剑，便与晴雪踏上了旅途。
这一走，便是十年。
多年以后，当穿着灵女服装的晴雪走在幽都街道上，望向天际上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幽蓝大河，才渐渐明白：当年襄垣是怀着怎样的恶意答允她，让屠苏复活的；而既有襄垣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她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改变襄垣想要看到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六章 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