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一梦》雨迷糊

9、孝庄文皇后

　　康熙二十六年（1687）十二月，孝庄太后病危，康熙皇帝昼夜不离左右，亲奉汤药，并亲自率领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寿数。
　　玄烨昨晚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太后一整夜,刚刚才换上朝服赶着去上早朝,早在康熙二十年时,太后身体时有不适,年轻时思虑太多终究是伤了身的,我能做的也只有一直陪着太后
　　随着对这个世界投入越来越多的感情,我的身体开始慢慢融入这个世界,能感知到冷热也会觉得疲劳了
　　“嬷嬷,您去休息吧,太后这有我呢,您想想,要是您再病了,玄烨该多难过,太后知道又多难过”
　　哄着苏嬷嬷去休息后,我坐在太后床边也没什么心思看书,只握着太后的手拼命回忆着历史,想找出太后去世的时间,希望她还能活下去,就算明白太后是大限到了,但感情上还是没办法轻易的接受
　　“是玄烨还是葵丫头或者苏麻”
　　太后睁眼,此时的她早已看不清东西了,那么的憔悴,我拼命忍着心底的难过、悲痛,明知太后看不到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微笑
　　“是葵丫头呢,太后醒得早,玄烨上早朝了,苏嬷嬷我刚劝着歇下了”
　　“真是好孩子,来,扶哀家坐起来”
　　曾经那样精神的太后如今形容枯槁,身体消瘦的不成样子,我放置好几个用绒毛特制的靠枕,扶她坐好
　　“陪哀家聊聊吧,这几日哀家总做梦,梦到不少年少时的事情呢”
　　“太后愿意分享您少年时候的事情,葵丫头要高兴坏了,能听现场版的名人史”
　　“呵呵,哀家以前总觉得玄烨那孩子已经是难得的体贴和孝顺了,你来了之后才知道,还有更好的,不知道,哀家那三个女儿如果还在,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的贴心，这么孝顺会哄哀家开心”
　　“会的,她们都会比葵丫头更贴心的,所以太后要好好的,玄烨已经派人去接固伦淑慧长公主,您要等她才是”
　　“蒙古巴林部可不近啊,哀家怕是等不到阿图来了”
　　太后握着我的手，笑容颇为苦涩
　　“哀家为太宗育有三女一子,雅图是太宗皇四女,阿图是皇五女,淑哲是皇七女还有最小的皇九子福临,如今也只有阿图还活着,哀家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终于不用再体验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哀家侍奉太宗的时候才13岁呢,那个时候太宗还未册封后宫福晋,哀家的姑姑是大福晋,后册封为清宁宫中宫皇后,姑姑出嫁时,哀家不过才一岁多时,刚满十五岁的姑姑，辞别了生养她的父母，离开了哺育她的科尔沁草原,嫁给了皇太极,姑姑是位难得的女子,待我极好,每每接我过去亲自教导,我们如同母女”
　　“哀家还有一位姐姐,也侍奉太宗的,名字叫海兰珠,后封宸妃,乃太宗一生挚爱,天聪八年，哀家的兄长吴克善亲送她到盛京,我与姐姐幼时关系也是极好的,只是入了宫门,我们谁也回不到最初了,所走的路不一样做的选择不同最后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这么多年了,哀家只后悔过一件事,只觉得对不起一个人,欠他的恐怕下辈子都还不清,哀家一直以为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后，他断不会原谅我,可是这几日，去了后不管我如何祈求都未曾在我梦中出现的他夜夜入我梦中来，告诉我他没有怪过我,他一直在等我,还好还好….哀家除了这一世以后的每一世都许了给他,这天下并不是只有爱新觉罗家才出痴情人的”
　　太后说道这,如同小女儿般微笑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后如此单纯开怀的微笑,充满了解脱和期待,我拼命咬住唇,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哭
　　“哀家这一生,唯一做好的便是大清的国母了,总没辜负了那些血泪,哀家一直等着,盼着,总算快到了,可以不再顾忌什么,不再做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葵丫头,哀家也好哀家的姑姑和姐姐也好,都把自己的一辈子葬送在了大清给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和这个皇宫,哀家只相信你,所以你要帮哀家看着大清,看着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能让玄烨犯错,不能断送大清啊”
　　“我答应您,我什么都答应您,太后您不要丢下葵丫头好不好”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紧紧抓住太后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这位仁慈的长者无条件的宠溺我包容我教导我,给了我家和家人,以后见不到她了,还有谁总是疼爱的抱住我轻抚我的发呢
　　“傻丫头,人总会死的,哀家早就看开了,何况在哀家弥留之际,有你玄烨和苏麻陪着,足够了,不要难过,你是哀家钦赐的固伦乐明长公主,还记得当时哀家怎么和你说的吗”
　　伸手想抹去眼泪,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抹不干净,缀泣着说的断断续续
　　“嗯,太后说….葵丫头的笑最好看了,让人见了就觉得…..开心,希望葵丫头以后都….能一直这样笑着面对人生…..太后说葵丫头干净聪明长的谁都比不上….最适合明这个字…..要我谨记自己的初衷……要我记得自己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不管什么…时候”
　　“嗯,这些是哀家对的期待,你的人生路还有很长,而哀家不能一直陪着你,不管哀家在不在,你都是我们大清唯一的固伦乐明长公主,葵丫头,在哀家的衣橱最底下有个桐木的木盒,哀家去了后,你找出来，务必完成哀家最后的心愿”
　　太后颤抖着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让我唤醒了苏嬷嬷来就去休息,即使有再多的不愿和不舍,我也只能照做,我想太后可能有什么话想和苏嬷嬷说的

　　之后几天太后的情况越来越糟,昏迷不醒的时间越加的长,太医颤栗的禀告康熙他,太后已时日无多,纵然华佗在世也无计可施
　　他的脾气越加的暴躁,每天的早朝,文武百官总有不少人为着些小事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苏嬷嬷整日以泪洗面,我每日依旧寸步不离的待在慈宁宫,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几乎被心底的不安和无力感击溃,整个皇宫都充满着压抑和沉重,人人自危

　　二十晚,太后再次醒过来,我被强制勒令回寝宫休息
　　本来该倒头就睡的,太后病情加重后我几乎就没休息过,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估摸着馨音婉清睡下了,便裹着披风出门了
　　无意竟走进了御花园,选了处比较高的假山攀上去,迎风躺在假山上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一轮皎洁的圆月,而我注视了那明月不足一刻便泪如雨下,诗词读太多也不见得都是好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睹物思人,难道我以后都只能对着明月追忆太后对我的种种好了吗
　　“喂,上面是什么人,竟敢半夜在御花园高歌,惊扰我家小主如何是好”
　　摘了腰间的木盒抬手扔了下去,听到下面哎呀一声,看来打到人了,下面的人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半就响起一声抽气声,
　　“奴才(奴婢)请固伦乐明长公主金安,，固伦乐明长公主吉祥”
　　“谁捡的明儿送来慈宁宫就是,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下面人有人嘀咕了一会,我也不去在意,,继续看着圆月,满心伤感,,只是不一会儿,便感觉有人坐在了我身边,当她仔细打量我时,我倒是对月光下这个爽朗大胆的女孩有了兴趣,如果不是时间不对,遇上了,说不定就是朋友了
　　“你就是传说中的固伦乐明长公主”
　　她有点好奇的戳了戳我的脸,然后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喜
　　“是真的,好软好滑,我还以为是尊水晶人儿呢,真的美的不可思议耶”
　　“……..谢谢你的赞美”
　　“我还未入宫就听闻人说起,在那高墙内院,层层宫殿中,有位衣襟飘飞的美人,她堪比皎皎月光的容颜,她有如同阳关的内心,德行人品都无可挑剔,是皇上和太后的心头宝，是大清最尊贵的固伦乐明长公主”
　　“那你看到的可能让你满意”
　　“有点偏差啦,不过倒是没说谎，算了，我唱歌给你听吧”
　　她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躺在我身侧,清了清嗓子,
　　“（草原）那草原我可爱的家乡
　　（马）背呀马背吆生命的摇篮
　　你用圣洁的乳汁把我哺育
　　你用深沉的歌声为我催眠
　　那朝霞般的篝火
　　给了我无限的温暖
　　那白云似的绒毛
　　为我抵挡多少风寒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听得见（马头琴）在歌唱
　　无论我离开你多远
　　总闻得到（奶茶）的香甜

　　（牧场）那牧场我智慧的源泉
　　（马镫）呀马镫吆人生的起点
　　你用闪光的格言把我教诲
　　你用凶猛的风暴将我锤炼
　　那流沙般的岁月
　　给了我（牧人）的勤劳
　　那荆棘似的征程
　　哺育我骑手的勇敢
　　无论我走到哪里
　　总看得见你在举目遥望
　　无论我离开你多久
　　也忘不了你美好的心愿
　　啊---嗨---呐---嗨---啊---“
　　她倒是有副好嗓子,声音清脆甜美,听着暖洋洋的,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怎么说呢,她的歌声,明明满是思恋和盼望,却偏偏唱出了一种骄傲自由的味道
　　像穹苍的鹰,又像草原的狼,只是都太过于自由和刚烈
　　“你的东西”
　　她将之前我随手丢下的木盒递给我,我却并不伸手去接,缓缓起身,准备爬下假山,这么一闹,最近累积的压力释然不少,回去至少能睡着了
　　“你好好收着吧,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叫人拿了木盒中的玉牌来慈宁宫找我就是”
　　“皇宫可不比草原,你该吃了些苦头的吧,我不过为了回报你的那首歌罢了,你并不欠我什么”
　　下了假山,原本打算就这样转身而去的,走了两步,终究不忍,还是开口提醒她了
　　“在这后宫中,什么都别想才能走的长远”

　　“啪”
　　“公主,您怎么了,天啦,婉清快来,公主伤着了”
　　捧着的青瓷花瓶突然失手掉落在地,片片碎片铺满在地,,我呆愣了一会,心口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袭来的巨大疼痛,让我一时间全身发软,跪倒在地,紧紧揪住胸口衣襟,随着疼痛而来的还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有什么似乎要失去了
　　我咬牙挣扎着站起,推开馨音和婉清,着急的跑出寝宫,直奔正殿
　　我住的偏殿是太后指定的,离得正殿很近,所以那一声声悲切的哭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往常总关着的门,就那样大开着,我突然停下脚步,不敢走近了
　　现在往回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吗双手狠狠握拳,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可怕,好可怕
　　“公主,您的衣服都染红了,呜呜…..求求您,别吓我们啊”
　　“馨音,你别哭了,公主的样子有点不对经,我们先扶着她回去,皇太后………刚薨,这边正乱着”
　　婉清说完便走近准备搀扶我,却被我猛地甩开,馨音吓得不敢再哭了
　　“本宫……….要见太后”
　　婉清的话戳破了我的自欺欺人,也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人已经死了,眼泪什么太苍白太脆弱,我绝对不能辜负太后的期盼才是
　　如今我肩负的是这个大清,所以…….秋葵,你是固伦乐明长公主,你不准哭,不准退缩,不准这么没用
　　第一次，我眼神凌厉起来，
　　替代太后做这大清的刀剑,做可通天的阶梯，直指天下，护玄烨周全，助他登上至高点
　　毫不犹豫，我转身回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将一头几乎垂地的长发用羽冠高高扎起
　　，羽冠两边的长长垂珠随着我的走动不时划过脸颊，虽光滑却冰冷刺骨,就如同我此刻的心,
　　每一步都走的缓慢和艰难，却始终步伐坚定

　　我坚持为太后守灵3日,跪在梓官前整日不吃不喝念诵佛经,谁也劝阻不了,第三天一过,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醒来时,整个人躺在自己寝宫内,睁眼好一会视线才恢复过来,偏头便看到靠着床柱沉沉睡去的康熙
　　他看上去糟糕透了,满脸的疲惫之色,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皱的紧紧的,突然想起赫舍里的话,我缓缓的伸手触摸他眉间,想试着抚平,却被他紧紧抓住手
　　睁眼的他,满眼惊喜和安心,片刻后却恼怒又担忧的看着我,不悦的开口
　　“你要是挑了这个节骨眼上死了才是真的给我省事了”
　　抽不回手,只有由着他握在手中,我倔强的抿着嘴,压抑着此刻想在他面前哭泣的冲动,转头不去看他
　　“我不会死,我知道我能陪你到最后的,所以我要陪着你,不管为了什么”
　　“对不起,我也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你添麻烦,但是”
　　“你不是麻烦,我们…….都很累很难过,所以你哭吧,连同我那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他猛地抱住我,不让我说下去,而我埋首在他怀中,那温暖的怀抱,陌生的味道,却让我异常的安心,无所顾忌便哭了出来
　　他不说话,只是抚摸我的长发,一遍一遍

作者有话说

　　摸头~提前说，新年一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