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世代，那些人，那些梦》青琐寒窗

5、（五）

　　从军的第一天起，他就和弓箭接下了不解之缘。
　　从最初的弓骑兵，到弩骑兵，再到连弩骑兵。
　　夏侯渊喜欢看着敌人在箭雨中倒下，敌人的死亡代表着胜利的到来。
　　作为深受君主信任的将领，他应该不负君主的期望。
　　尤其他们还是流着同一脉血的至亲。
　　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当然也不曾辜负他的字——“妙才”。
　　不过看多了敌人惨叫着落马，敌城在骑兵的马蹄下陷落，妙才不可避免地骄傲了。
　　夏侯渊摸着自己的铁臂弓，这张弓放出的箭射落了无数耀武扬威的敌酋。
　　他的射术在军中赫赫有名。
　　部下的小校用敬仰的眼光望着那张强弓，他的部属和其他将领的手下聊天时每每开口就是：哎，说起我们将军，他那箭准的……
　　而同样的，在敌人那里，也有将领的部属曾经对其他人说过同样的话。
　　夏侯渊没听说过对手的名字。
　　任何对手，除了当年骁勇无双的吕奉先，他都不放在眼里。
　　没有什么能够挡住纵横驰骋踏平中原的铁骑。
　　他始终没有把那个豕突狼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汉室苗裔”放在眼里。
　　包括定军山。
　　他不知道敌军那个也以箭法著称的年迈将领视自己为对手。
　　在他带兵去救援张郃的时候，遇上了敌军的伏兵。
　　在伏兵后面，白发老将拉开了手里的硬弓。
　　那是偷袭。战场上最常见的做法，他兄长的左目就是因此失去的。
　　只是他比兄长幸运。
　　张郃的铁枪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挡在了他的头颅和那支利箭之间。
　　你救了我一命。夏侯渊看向满身血污和尘土的同僚，瞬息万变的战场容不得多说什么，他继续用刀劈砍着身边的敌人。远处的敌将叹息着收了弓。
　　妙才，你来这里是为了救我一命。张郃粗重地喘息着回答。
　　他和张郃都犯了错。但营寨终究没有丢。
　　妙才，你必须牢记这次的教训。他的同宗兄长沉着脸训斥。
　　夏侯渊唯唯。
　　其实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从他从军的第一天起，生死就不再是在乎的事了。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善射者死于箭。
　　不过能活到天下一统的那天当然最好。他握住那张随了他数十年的硬弓。
　　他等着用这张弓射落敌人大旗的那天到来。
　　那天之后他的部属更可以得意洋洋地向同僚的属下夸耀：嘿，别看对方那大纛旗威风，咱们将军一箭就把它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