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记忆中，你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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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狭小的空间。
一身劲装的青年单膝跪地，仓惶地抬起头。他的目中骤然流露出无法置信的光芒，脱口而出的惊呼：“……是你！”
宛如一道电光闪过！
瞬间映亮死灰色的面容，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破空而出，倏忽间刺入青年的咽喉。眼里希望的光芒定格在这一瞬，瞳孔缓缓放大倒映出脑海中最后的景象。
那是一名满脸冷漠的青衣女子，正缓缓地从他的咽喉处拔出手中的匕首。
几点鲜红，飞溅到她的手背上。
青年无力的身躯倒在地上，犹自死不瞑目地睁大着双眼。
“可惜了一把菜刀……”女子低头看着尸体，面无表情地嘟囔道。
“这世上，也只有你才会将这种利器当做菜刀。”一个低沉而磁性的男音缓缓道：“为什么要抢先出手？”
青衣女子微微甩了甩匕首上残留的血迹，然后手腕一翻将之收回衣袖的暗袋里。她抬起头，略微皱了皱眉冷冷地道：“有我出手，自然要比你暴露的好。怎么回事？居然会让一名外人闯入到这里，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黑暗处的白袍人沉默了一会儿：“是我疏忽了。”他叹了口气又道：“怎么，你已准备好了吗？”
“我有没有准备，你不是最清楚吗？”
青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温柔地道：“别忘了你我的条件……到时候，我是一定要跟在你身边的！”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顿了顿：“我知道。”他忽而笑了笑道：“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只为了见证一个必然的结局，值得吗？”
“也许吧。”青衣女子浅浅地笑着，语气里带着深意：“说不定到时候，我也能乘机去坐坐那个传说中的龙椅……”
“呐，谁知道呢！”
——时间，划过一刻——
这是后来。
当尉迟青鸾听见陆小凤口中吐出那个名字的第一个字，就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不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一边淡定地开了口：
“所以……你能找到他的下落？”
西门吹雪？陆小凤愣了一愣，苦笑一声：“好像，不能。”
“那你提到他又有什么用！”尉迟青鸾翻了翻白眼，一脸鄙视的神色：“还不如给我指条安全的路线潜入皇宫，也好成功顺利地绑架出来一个御医。”
停了一停，她又叹了口气：“我本来是要成功的，却不想全给一个死人搅和了……现在惊动了大内侍卫，估计是再也没有机会得手了。”她笑容里多了一丝愁绪。
死人，自然是指马背上驼来的“尸体”，张英风。
陆小凤瞥了一眼地上，有些不忍心地侧过目光：“你怎么遇见他的？他又怎么会跑去皇宫大内？”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疑惑在。
尉迟青鸾语气很不好，笑容中也有一点冷意：“他好像以为西门吹雪会躲在紫禁城附近，而且很不巧……他居然好像，也认得我。”
西门吹雪杀独孤一鹤时，尉迟青鸾就在他的身旁。而当年珠光宝气阁一战，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关系。
张英风会认为她潜入皇宫，是为了和西门吹雪见面——这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陆小凤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却更加不忍心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个致命的误会，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算尉迟青鸾宁愿去打搅叶孤城，也绝不愿见到西门吹雪的。
因为她自己比谁知道自己对西门吹雪的影响力，也比谁都希望他最终能够活下来！
可是陆小凤却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在某处程度上已然接近了事实，他只是忽然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现在怎么办？”他声音中也有点发愁：“你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尉迟青鸾却异常地沉默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我说……”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小凤：“就这样站在大街上讨论这件事……你真的，不觉得很怪吗？”
寂静。
陆小凤悚然抬头，才发现四周的人早已远远散了开来，躲在墙边门后一脸惊惧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空荡荡的街心上只留下他们两个，还有两具造型诡异冷冰冰的尸体。
“咳。”身后有人干咳一声。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不知何时从酒楼里下来，已然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此时古松居士正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道：“陆小凤，不如你就先跟这位姑娘去吧！”
“就是就是。”木道人严肃地点头：“人死业消……这两位的身后之事，交给我们无妨。”
他们的表情很认真。
尉迟青鸾忽然间笑了：“但是总不能，让两位就这样抬着尸体走吧……”她叹了口气，略微挥一挥衣袖，场内忽然就出现了两名青衣人。
这两人脸色木然就像戴着一张面具，一出现就朝着她弯了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行礼。
陆小凤心中微微一动。就听身边的女子柔声道：
“人，毕竟是我所杀。”
她轻轻地笑着：“那就让我‘毒盟’……也稍稍尽一分心力吧！”
后来，两人成功地融入人群。
一路上陆小凤看着尉迟青鸾的眼神总是显得有些古怪——他还不是光明正大的看，而是一会儿偷偷瞟上一眼，一会儿悄悄又瞟过来一眼。
尉迟青鸾忍无可忍，转身停下了脚步：“我脸上有花？”
陆小凤摸摸胡子：“当然没有。”
“那你看我做甚？”尉迟青鸾满脸黑线：“莫非，不认识我还是？”
“是不认识。”
陆小凤坦然说道，一边喃喃地道：“我只是觉得这几年，你的变化真大。”
“哦？”尉迟青鸾反倒好奇起来，眨眨眼：“我有什么变化？”
陆小凤叹了口气：“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不会武功的小丫头。”
他又微笑着抬起头：“现在看起来，你却已经有了一盟之主的气势了。”陆小凤声音很感慨，尉迟青鸾却只听得嘴角直抽。
“‘盟主’的气势？”她微微有些苦笑，无奈地道：“等一会儿，你见到我要带你去见的‘那个人’，就该知道……”
“你这句话，究竟是有‘错’得多么离谱了！”
若论身为盟主的气势，尉迟青鸾承认自己其实是不及那个人的。
事实上，直到毒盟成立很久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传说神秘的“盟主”。直到一年前流落海岛上所结拜的那位神通广大的‘九弟’，阴沉着脸将一份有关毒盟的情报扔到她的面前——她这才无比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有组织的人了！
本以为是别人借着江湖上“毒师”的名义行事，结果等她气势汹汹地打上门去……咳咳，才尴尬地得知，这其实真的不是一起“版权纠纷”！
——而其中和她最“有关”，还是一手创建了毒盟的“那个人”。
“‘那个人’，你也认识。”
尉迟青鸾如此对陆小凤说道，并且还万分感慨地长长叹了口气：“而且他也认识你……他想见你，已经很久了。”
这话说得很神秘，不由勾起了陆小凤的好奇心。
他更加期待地跟随着某人的脚步。尉迟青鸾似乎对这个京城很熟悉，行走的地方尽是一些常人不知的小巷角落。再然后他们终于从一条黑暗肮脏的巷道里钻了出来，站在一处人来人往十分宽敞的繁华街道上。
这个时候，已经被转晕了头脑的陆小凤，是完全辨别不出来自己身在何方了。
他只知道这里还在城内——只可惜京城里像这样繁华的街道，实在是太多太多。这本来就是一个和平的年代，繁盛安然。
陆小凤停住了脚，顺着尉迟青鸾的目光往上看。
他脸上的表情怔了怔：“这里？”眼前明明是一处精致的花楼，门前悬挂着两只大大的红灯笼，半开着一扇朱红大门，门前正站着几名挥舞手中香帕招揽着客人的涂脂抹粉的女子。
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勾栏院。
尉迟青鸾万分镇定地抬头看向那些正忙着搔首弄姿抛媚眼的下等妓女，眼角忍不住抽了又抽：“每一次过来，总是让我有一种想死的欲望啊……”她一边从牙缝里挤出痛苦的声音，一边扯了扯陆小凤衣袖，面无表情地道：
“喂，你看错方向了。”
掉转目光，在那栋精巧花楼隔壁阴影下，竟然还歪歪倒倒地立着一处低矮破旧的平房，向上斜挑一根几乎看不出字迹的陈旧布幡。
那竟是一家“酒馆”，和旁边高大华丽的勾栏院对比起来，更加显出一种令人压抑阴郁和黑暗。这可真是无比深刻的对比啊！陆小凤情不自禁地也抽了抽嘴角，忽然深刻理解了身边某人无比复杂的心情。那酒馆的门大开着，黑洞洞地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尉迟青鸾很不情愿地一步一步地往里面挪去，一边扯紧了陆小凤的袖角。“这里其实就是毒盟在此地的驻点之一，你最好还是紧紧地跟着我的脚步。”
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道：“因为，有些毒，就算是我也制不出解药！”
——毒盟很危险！
因为陆小凤赫然发现，从他们开始起步一直走到低矮的平房门口，短短的两三丈距离，尉迟青鸾的右手已经不动神色地挥舞了五六次，脚下所走的方向也悄无声息地变了三四次。
“这群该死的家伙，用毒真是越来越刁钻了……”身边的青衣女子满脸黑线地碎碎念，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袖越来越紧，咬牙切齿地道：“还有完没完——他们怎么不干脆毒死旁边的那些妓女，香粉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因为我们觉得多一些干扰，也许你就会一不小心中毒死了。”接过话头的却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酒馆门口的一名面容削瘦青衣白脸大汉，他正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你来迟了。”
他手上端着一只粗瓷大碗，碗里绿油油地不知盛了些什么油腻腻的液体，就这么随意往门口地上一泼。只听“哧”地一声轻响，泥巴里冒出几个气泡后，那块地皮接着完全恢复了原样。
不仅没有“绿色”，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异味也闻不到。
尉迟青鸾冷冷地说一声：“跳。”
陆小凤抽着嘴角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跳过那片润湿的泥地。他开始觉得毒盟的人不但“危险”，而且都是些“疯子”。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名白脸黄牙大汉正满不在乎地舔着手指，指尖上沾染的赫然是刚刚碗里有溅出来的一些幽绿的液体。
他还在忧郁地叹息：“味道真不错……”
陆小凤却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泛呕，离得这么近，他清晰地闻到那个碗里正散发出的古怪臭味。“……幽泉根放得太多，再加点消骨草会更好吃一点。”黑洞洞的酒馆内又传来另一个幽幽的声音，阴郁地叹着气：“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为什么还没有被毒死？”
“她若是会死，那就不配当这个‘盟主’了！”第三个声音清朗地大笑着：“请进吧，陆大侠。这里刚刚‘清扫’完毕，我保证……你绝对能‘站’着走进来！”
陆小凤刚一踏进酒馆，就看见了那两名说话的人。
第三个说话的竟是一名蹲着桌面上的身材矮小的丑陋驼背男子，转头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声音却是难得的清雅悦耳：
“那人已经等了你们很久……再不来，我们可就都要走了。”
“哼。”
另一人冷冷地嗤之以鼻，却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冷硬男子，黑发披肩脸上有道从眉角一直划至下巴的褐色刀疤，独自低头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手里摆弄着一株的药草。
陆小凤本来以为，他就是尉迟青鸾口中的“那个人”。然而就在他目光稍稍一移后，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个黑暗的酒馆内赫然还坐着第四个人。
尉迟青鸾正毫不犹豫地朝他走了过去。
那是一名灰衣男子，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他只那样静静地坐在前方，却显露出一种逼人的气魄，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视了过去。
陆小凤心中微微有些惊疑。
他竟然会有一种错觉，这个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可是毒盟的人，明明就很少在江湖中出现，其中不可能会有他所认识的人！
“我把他带来了……”尉迟青鸾站到那神秘的灰衣人的身边，脸上难得带上真心的笑容，一边愉悦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喂，陆小凤，你过来吧，没有毒的！”
她很有心情地调笑了一句。
灰衣人站起身，朝他望了过来，声音中似带着笑意：“陆兄，一别三年，真是很久不见！”这人的声音竟然也很熟悉！陆小凤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几步跨了过去，甚至有些急切地抬起头，然后怔怔地定住了脚。昏暗的光线下，眼前正是那灰衣人清晰微笑的脸。
……那真是一张“好久不见”的面容！
陆小凤也忍不住露出真心笑容：“霍天青！”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记忆中，你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