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陆小凤，你陷害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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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窗外吹过，大家忽然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然后就看见六个乌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提着满篮□□，从楼下一路洒上来，将这鲜艳的菊花，在楼梯上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地走了上来。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
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陆小凤传奇》
叶孤城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在尉迟青鸾原本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位满脸严肃有着长长胡须和锐利眼神的中年剑客。他想必也是如同西门吹雪一般面无表情，甚至是满身冷冰冰的杀气。当他不拘言笑地冷冷望过来时，会让接触到他的目光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后退打着寒颤！
可是事实如何？
木亭外的石阶上，尉迟青鸾满脸呆滞地仰头望着那个眼熟的白衣人影，一时间尴尬得手足无措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原来那位被自己问过路的“先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白云城主，而自己还当着他的面称呼其为“老人家”——
啊啊啊，这回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哇！她内心深处不由得呻吟道，几乎想要就此捂住自己的脸。
而身边的花满楼已然微笑着上前一步，略微拱了拱手，道：
“打搅了，白云城主。”
尉迟青鸾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上前走了一步，木亭就在眼前。
此时月光斜斜地映入亭内，照出那个白衣修长的身影。
白云城主，叶孤城。
亭内的白衣人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小巧玲珑的茶盏，慢慢地低头浅浅啜了一口茶。他的动作优雅如谪仙，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无妨。”
说完叶孤城抬眸望了他们一眼，似是微微笑了一笑：“你也来了？”
月渐西移，云霭飘渺。
这个人岂非也如天外孤云一般地飘渺和寂寥？
尉迟青鸾不得不从花满楼的身后走出，因为这句话明显是在对着她说。
她硬着头皮站到离木亭不远处的台阶上，心下不知为何着实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前辈，刚刚多有得罪，其实我……我……”她忽然一愣，话音戛然而止。
——脸上的表情也转为震惊，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时亭外的月光透过她的肩头，正好映照在眼前那白衣人的身上，清晰地映出那张白面微须的脸。白云城主看起来并不显得很年轻，面容白皙冷硬而俊朗，头顶带着檀香木的珠冠，一丝不苟地梳起长长的黑发。
虽然人已至中年，却丝毫不显半点老气，叶孤城一身清雅的白色长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尉迟青鸾的脸。他的眼神隐隐锐利，一双黑眸亮若星子，忽而开口道：“原来如此。”
他语气淡淡的，其中透着一丝了然。
尉迟青鸾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紧紧咬住下唇，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后花满楼却一时惊讶了，忍不住问道：“原来城主认识尉迟姑娘？”
“尉迟？”
叶孤城声音中微微一顿，神情似有些迟疑：“你姓‘尉迟’？”他的目光依然盯紧了尉迟青鸾的脸，仿佛在寻找思索着什么似的，忽而自嘲地一笑：
“我记得，你先前曾说，有什么事想要问过我？”
尉迟青鸾却忽然沉下脸：“不用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攥成拳，仿佛在竭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情绪，放缓了声音慢慢地道：“我原本想要问的，如今已然知晓。”
“哦？”月光下，白云城主微微挑眉。
尉迟青鸾望着他的脸，忽然叹息一声：“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想必我的疑问，也正是你此刻心中的疑问。能不能让我先回去想一想，然后再来回答你？”
她的话中显然有些莫名其妙。花满楼神情中有着一些不解，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木亭内，叶孤城静静地垂下眼眸。
“我的确有很多话要问你。”他声音平稳地道，然后再次深深注视向尉迟青鸾的脸：“你很好。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去寻你。你叫什么名字？”
尉迟青鸾一脸正经地道：“青鸾。我叫‘尉迟青鸾’！”她声音中透着难得的慎重。
云随风飘来，慢慢又遮住了月光。
黑暗随即笼罩了整个园林，也笼罩了亭子里那个静坐不动的人影。似乎有人轻轻一声叹，白云城主忽然站起身，背对两人仰头望向夜空深处，停了一停沉声道：
“夜已深，你们自去吧！”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
后来离开那园林，尉迟青鸾心事重重地停下了脚步，望着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满楼。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语气里充满歉意地道：“其实说起来，我自己心中也还很混乱……对不起，如果你真的想问，恐怕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她叹了口气。
夜色下，身边的白衣青年却转身望向她的脸，依然露出温柔的笑容：
“所以，我恐怕现在什么都不会问。”
他轻轻笑着，如此安然地道。
花满楼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他尽管心中有疑问，或许甚至已然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不会选择这个时候问出来。他只是微笑着慢慢陪同尉迟青鸾走出那园林，然后带着她绕过王府安排的巡逻点，不动声色间在天亮之前将她从一处侧门悄然送出这偌大的府邸。
“我想，你现在最好能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临走前，花满楼轻笑着道：“等你醒过来，就会忽然发现原来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他悠然地又道：“原本，我就是这样做的。”
尉迟青鸾当然没有真的跑去睡觉，因为这时天已经亮了。
她终于决定连夜摸进东南王府的时候，陆小凤已经走了三天。当她从王府里出来，按照两人的约定，这时成功报完仇的某只凤凰应该已经等在了那处靠近黑街的茶楼，也许他正在喝酒。
陆小凤果然已经等了很久，桌面上依次摆放着三个空酒壶。
“你来早了。”尉迟青鸾面无表情地道，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一只手抓起酒杯。
依然是那个茶楼，依然是那个雅间，楼下不远处正传来隐约的鞭炮声，今天正是死去三天的蛇王下葬的日子，不远处肮脏的黑街里迎风飘满了白番和纸钱。陆小凤微微眯着眼，看起来还很清醒，只是神情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甚至并未注意到尉迟青鸾脸上竟然没有了笑容。
“蛇王死了。”
陆小凤听着窗外传来的鞭炮声，叹了一口气：“薛冰也死了。我在想，我其实真的很没有用！”他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伸手去抓第四壶酒，看起来一副很想将自己灌醉的模样。
尉迟青鸾皱了皱眉，一把抓住他的酒杯：“薛冰？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她冷冷地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找到她的尸体了？”
陆小凤正有气无力地瞪着她的脸，忽然心中一怔地抬起头，喃喃道：“尸体？”
“没用见到尸体，你就这样轻易地绝望了吗？”尉迟青鸾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笑容。她不笑的时候就连声音里都透着一种异样的凉意，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脸：“如果只是这样，我倒是怀疑起你是否真的那样喜欢她。”
“可是……可是最后金九龄明明说……”陆小凤怔怔地，期期艾艾地道。
他的眼里忽然燃起了希望：“你的意思是，他是在骗我？”陆小凤惊喜地道，猛地坐起身。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尉迟青鸾却淡淡地笑了起来，给自己慢慢地倒了一杯酒。一夜未睡，她看起来精神依然是好得很。只是因为心中那份怎也去不掉的疑问，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沉重。
从陆小凤的口中可以得知，绣花大盗的案件已然结束。
凶手正是先前两人推测的那样，正是苦瓜大师的师弟，表面上无比正义的名捕金九龄。他故意装作一脸大胡子的模样，利用一块女子绣成的绣花手帕来误导别人的视线，然后嫁祸给红鞋子组织的首领公孙大娘。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杀害蛇王的那一刻却被突然归来的尉迟青鸾撞破形迹，推翻了陆小凤对于“凶手是个女人”的推测。金九龄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位几乎刺了他一剑的青衣女子竟然会是陆小凤的朋友之一。
他本来以为，陆小凤绝对不会有女性的朋友的。
“这么说，那块所谓的‘绣花手巾’其实是被人一开始就绣了双层，那个家伙只是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拆线而已？”尉迟青鸾一口喝干一杯酒，叹口气一脸惋惜状道：“我还以为真的有男人精通绣花呢。”
重新恢复活力，正兴奋地上跳下窜给她讲述自己“智勇斗恶贼”经历的陆小凤差点没当场滑到在地。摸摸两撇胡子，他翻翻白眼无语地坐回原位，然后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尉迟青鸾的脸。
尉迟青鸾继续微笑着磨牙：“……陆小凤，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不保证不会过去咬你一口的。”
陆小凤表情不变，笑嘻嘻地道：“我只是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笑起来一个模样，不笑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模样。”他忽然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道：“你不笑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像西门吹雪了。”
一样冷冰冰的语气，一样冷冰冰的脸。
陆小凤原本只是略微调笑的话语，却没想到对面尉迟青鸾闻言脸色却蓦然变了变，然后低头沉默地饮下一杯酒。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另一位同样顶级的剑客，不由得试探地问：“莫非，你去见过白云城主了？”
尉迟青鸾盯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拐弯抹角的算什么！”
陆小凤讪讪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剑法会被人误认作是‘天外飞仙’。当然，如果你不想说……咳咳，那就算了。”他摸摸鼻子，避开尉迟青鸾颇为不善的目光。
尉迟青鸾沉默良久，再次抬手饮下一杯酒，然后低声道：“那么，西门吹雪呢？”
“嗯？”陆小凤神色微微一动。
“在万梅山庄，我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去看西门吹雪舞剑。”
尉迟青鸾慢慢地道，忽而一笑：“事实上你若说我存心偷师也未尝不可……你没有见过我的剑法，我的剑法其实和他有一点点相像的。”
陆小凤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金九龄其实是看错了？”
尉迟青鸾悠悠地又道：“顶级的剑客，剑路之间总有一些相通之处的。”她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些什么，而是慢慢地伸手，给自己斟上了第三杯酒。
——尉迟青鸾的确从来不会说谎，但并没有说自己从不会“隐瞒”。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那位优雅的白云城主之间可能有的任何关系。这个念头来得十分突兀，却又是如此的清晰。那个别人，尤其是指陆小凤！
她暗中关注地看着陆小凤的脸。陆小凤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蓦地开心大笑起来：“哈哈……原来如此！西门吹雪，原来你也会有这一天！真是好极了，太好了——”他拍着桌子狂笑不已。
噗！尉迟青鸾刚刚喝进口里的酒全部被喷了出来。
她满脸黑线地，呛得直咳嗽：“陆小凤，你到底发什么酒疯？”好吧其实所有的担心都是无厘头的……这个人，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担心啊啊啊！
不过——“对了，你确定……西门吹雪真的没有出万梅山庄吗？”尉迟青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这话问出口。她总是觉得自己心里某块地方，很不踏实？！
陆小凤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你知道的，他一年只会出四次门。”咳咳，但并不代表着，第四次出门后就一定非要回去万梅山庄……
尉迟青鸾再次舒了口气，想了想不放心地又道：“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在京城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至少在你来到京城的时候，我确定他是不在的。”咳咳，但更不代表现在他不会来……算算时间，这人，也应该到了？
尉迟青鸾狐疑地望着陆小凤的脸。陆小凤神情坦然，目光也很坦然。
“好吧。”她终于慢慢地道：“我相信你不会说谎。”
陆小凤看着尉迟青鸾挪开椅子站起身，看着她打着呵欠转身向着门口走去，看着她慢悠悠地一只手放到雅间精致的门把手上。他终于忍不住地道：“喂，你这就走了？不再多坐一会？”
“酒都喝过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尉迟青鸾一手拉开房门，转身耸耸肩没好气地道：“我还忙着回去煮饭，忙着回去洗澡，更忙着回去睡觉！”她说完话，正好转头往外看。
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忽然狠狠地又将门带上！尉迟青鸾急喘一口气，转身将整个背部紧紧地抵在房门上，然后咬牙切齿地瞪向房间内的某个人：
“陆小凤！！！你陷害我——”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陆小凤，你陷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