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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其实,我讨厌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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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尉迟青鸾心中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她能准确地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存在。
西门吹雪心中也很疑惑,为何在看到门口蹲着的那个熟悉身影时,自己竟真的下意识地停住了原本一掠而过的脚步。
“哟。”蹲在门外石阶上的清秀女子正含笑扬手招呼着:“早上好……你这是要出门,杀人么?”
宛如一阵夜风吹过,她眼前已然出现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低头冷峻如冰的表情,还有腰间悬挂的黑色长剑。
“你在这里做什么?”西门吹雪冷冷地道。
尉迟青鸾眉眼弯弯:“等你呀!”她拍拍裙子上的灰尘站起身,笑眯眯地跑到西门吹雪的身边,毫不畏惧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咱们快点走吧走吧,你看天快亮了哇~~”
她说得自然而随意。
西门吹雪眉头皱了皱,却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口,“我没有说要带你去。”他冷冷地如此道。
“没关系。”尉迟青鸾仰起脸灿烂地笑:“这是我自己要去的。我知道你一直很希望我学剑,让我多观摩观摩说不定就有心得了哇~~”她笑嘻嘻,如此道。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哦?”他忽然抽回自己的袖口,冷冷又道:“不过,我已改变了注意。花满楼说得对,女子杀人,果然不好!”
说完,他转身欲走。
却听身后“呛”地一声。
西门吹雪眸光一凝,再一次停步转身,不由得眉头一挑。
尉迟青鸾手中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玲珑小巧的短剑。剑锋冷冽反映着月光,剑穗上点缀着玉石的梅花,看起来很好看。
但是再好看,它依然是一把剑!
“你不是说,练剑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吗?”
尉迟青鸾笑眯眯地握着那把短剑,随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看起来竟是熟练得很:“所以现在,我可以一起去了吧!”
尉迟青鸾其实很讨厌剑。
就像她从未说出口的另一件事,其实她也很讨厌这一身的白衣。因为这两样东西,都会令她想起已经过世的父母。而从出生百日后,她便被尉迟家最老的白胡子大长老抱走单独抚养,因为他们说:她是天生为剑而诞生的人!
她不知道西门吹雪有没有看出这一点,但是却知道从他让她每日清晨去看他练剑时开始,那人便存了要让她学剑的心思。
可是为什么原本一直想要装作不知道的心,此刻却在慢慢改变了呢?在急急找到中年车夫索要一把短剑的时候,她复杂的心情想不明白,也许更不愿去想明白。
当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路追寻,终于赶到珠光宝气阁,只看到西门吹雪站在幽幽的烛光下,正慢慢吹落剑锋上的最后一滴血。
他的两眼紧紧盯着踉跄坐在地上的独孤一鹤,神色很是奇怪。
独孤一鹤此时还没有死去,他看着剑锋上自己的血被人一滴滴吹落,神色竟是没有一丝恐惧,无神的两眼直直地投向窗外夜空,忽然奋力大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而就在陆小凤闻声一脚踏进屋内时,他才堪堪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他明白了?他明白什么了?”尉迟青鸾站在另一边,疑惑摸摸鼻子。
“也许是‘人生短促,譬如朝露’吧。”陆小凤叹息一声,走上前低头注视着独孤一鹤的尸体:“不顾一切换得的声名地位,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虚空……他究竟是真的明白了?还是不明白?或者,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他疑惑地喃喃,然后面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在看陆小凤,忽然道:“我还活着。”
陆小凤笑了:“你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西门吹雪冷冷地又道:“但我原本以为,我会死。”
陆小凤不笑了。
烛光下,西门吹雪神色又一次变得很奇怪起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苏少英使出那二十一招时,我已看出了三处破绽。”
陆小凤转头望了望默默站在一边的尉迟青鸾,然后叹气:“所以你认为你已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淡淡道:“通常我只要有一次机会已足够,但我在跟他交手时,却连一次机会也没有把握住……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何在,但是他却知道。”
陆小凤继续叹息:“世上所有的剑法,本来都有破绽的,能知道自己剑法中破绽的人,却的确是不多。”他忽然又笑了,道:“但是你现在,却还没有死。”
西门吹雪凝眸望向独孤一鹤的尸体,然后缓缓道:“我三次出手,三次被封死,就已知道我杀不了他,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自己就必死无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
“……但是三十招后,他的剑法忽然间乱了。”
像独孤一鹤这样的高手,剑法一乱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则是心乱,第二,却是自身气力不济。任何一种剑法都需要内力去推动,只有形而无力的剑招,又怎能杀人?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慢慢又道:“他的心没有乱。”
——既然不是心乱,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
可如独孤一鹤般成名已久的人物,又怎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轻易气力不济?除非他在跟西门吹雪交手前内力已经消耗了许多,除非在此之前,有人先和他交过手!
陆小凤眸色一沉,低头望着独孤一鹤的尸体,沉吟着道:“他刚才说,他明白了?”
西门吹雪却并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尉迟青鸾,凝视久久,久久。他忽然说了一句让人十分意外的话:“我饿了。”
陆小凤吃惊地抬起头:“你饿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杀人后总是会饿的。”他表情不变,继续盯着尉迟青鸾。
尉迟青鸾正和花满楼站在一起,嘴角含笑地低声给他描述此时月色是何模样。此时被某人冷冰冰的目光一盯,瞬间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只好摸摸鼻子走上前,“好吧好吧,我是厨娘。”她喃喃地边走边道:“有责任随时随地的……填饱你的肚子——呃。”
尉迟青鸾环顾四周,忽然间愣了一愣。这里,好像没什么东西可吃吧?
于是下一秒钟,她笑容无比灿烂地抬起头:“你们觉得……烤尸体怎样?”
当然不会真的去吃“烤尸体”!
只不过尉迟青鸾在说那句话时,眼神十分的认真,还真的要跑去看独孤一鹤的尸体。这让看得见的陆小凤忍不住心中一寒,瞬间有种想逃的欲望。
也让站在窗边,“看不见”的花满楼“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但接下来,她就被一身寒气的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拎走了。因为陆小凤恰好知道在珠光宝气阁旁边有一家小酒馆,而那家酒馆也恰好在如此深夜还开着门。
那本来是一处桑树林养蚕的人家,在靠近大路的旁边搭了一处草屋,平时也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草屋里只摆放着三张桌子,却收拾得很干净。
陆小凤经过这里的时候,正看到酒馆里亮着灯光。
而等他再次来到这里,似乎原本的客人还没有走,而且谈兴正浓。他刚想上前一步去掀开门帘,却忽然止住了脚。
只因为里面正有人冷笑着大声说道:
“瞎子又怎么样?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他能看见的,却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加起来还多!”
这句话虽然未点名,却让一行四人中有两双眼睛齐齐地望向了花满楼。
花满楼忍不住开始苦笑。
接下来又有一个人笑着道:“好啦好啦……他武功倒的确不错,连我都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伸手一夹,就能夹着你的剑。”
这人的声音更加的耳熟,正是峨眉四秀中的马秀真。
紧接着第三个人声音清脆悦耳:“那也许只因为这丫头已经被他迷住了。”像银铃一样的动听。
第一个说话的少女似乎很不服气:“你若不服气,下次你自己不妨去试试,我不是替他吹牛,就凭他那一着,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听到这句话,花满楼更加苦笑起来。因为他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感觉得到陆小凤已然憋着笑凑到他的跟前,开始挤眉弄眼。
屋子里四名女孩子吃的很开心,似乎笑得也很开心。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听到里面对话似乎告一段落,于是悄然走上前,笑嘻嘻地正要突然掀开门帘去,去吓里面的人一大跳。
但紧接着,传来的下一句话却是差点将他吓了一大跳:
“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那个有着清脆如银铃般声音的女孩儿认真地说道。这让陆小凤忍不住去掏了掏耳朵——她刚刚,提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