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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向大陆腹地出发 ...

  •   第十七章向大陆腹地出发

      龙语者领主摩南•法缪阿先生正呆在一个简陋的临时营地里,这个营地属于巴萨帝国的地质考察小队。
      距他在布莱梅特公墓与破坏者作战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天。他以一敌三的英勇事迹传遍灰堡,并即将随船报回大洋彼岸。巴萨那尼亚的女王陛下或许会在某次下午茶时间听闻这一切,随后赐予他和他的家族新的荣耀。
      既然历史告诉我们,记录与事实总存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差距,那么细节就不必在意了。
      “帅小伙子摩南,你确定要继续裹在纱布里吗?”
      灰堡里唯一一名矮人斯杜雷•热炉,同时也是这支考察队的队长,咬着烟杆问。
      摩南沉默地接过安格熬煮的野菜牛肉浓汤,将嘴巴上的棉纱布揭开一条豁口,小口小口啜着。
      “好吧,我不问这个。”
      斯杜雷转过头,吐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
      领主大人只受了轻微烫伤,涂抹植物油之后已经痊愈。但奥术的残余影响使他执着地认为自己被严重烧伤,不仅坚持把全身上下缠满绷带,连带地性情也变得沉闷起来。
      但是……不厚道地说,他这种难得的诡异和悲愤造型十分可笑。至少在灰堡的时候,他算是把拉芙拉芙那个小不点乐坏了。
      鉴于再过两个月艾姆卡即将进入雨季,矮人早早准备好的地质考察队终于决定出发。灰堡附近可能隐藏着阿罗道尔帝国派出的阻碍开拓的力量,因此考察队得到十名铁刃兵作为保护者,总人数增加到十四。四名队员分别是矮人斯杜雷•热炉、地质专家肖恩•迪比特,龙语者摩南•法缪阿以及他的随从。
      他们的目的地是传闻中在艾姆卡内陆发现的金矿矿脉。具体地点就标记在矮人手里的地图上,但抵达矿脉之前他不会泄漏半点信息。
      这片森林几乎没有文明人留下的痕迹,偶尔能在泥地里看到一两个硬透了的赤脚脚印,或者垂下的气生根中缠着半截染过色的羽毛。比那些原始的土著人可怕的是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包括一些在巴萨帝国极为罕见的爬行动物。
      这支兴冲冲的队伍终于找了片平坦的林间空地打算休息半天。
      临时营地几十码远的地方有条漂浮着落叶的小溪,溪边的石头上爬满青苔。当裹得严严实实的领主蹭过去的时候,他的管家正在那里注视着对岸某处。
      东方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密林深处的一抹影子。
      一个圆滚滚的嫩绿生物站在横倒的原木上,高不过半码。它呆呆地看着溪边的两人。
      这是艾姆卡内陆特有的生物之一,学名木精,因为这个名字容易与木精灵混淆,所以人们又以土著人的叫法来称呼它们——哈莫。哈莫们不会鸣叫,也从不主动攻击人类(更确切地说尚未出现哈莫攻击人类的记录),通常以食用菌类为生,是一种群居的小动物。
      那只落单的哈莫望着人类营地的方向发了一会儿楞,随后弯起胖乎乎的腿,伸手去摸树皮上的裂缝。
      它小小的黑眼睛眨巴着,耐心地检查完几道裂口,舔舔爪子开始拍击树干。哈莫努力地拍打,随着咚咚的节奏,树皮的缝隙里冒出白绒绒的不明物体。
      “……那是什么?”摩南终于忍不住闷声闷气地问,
      他的声音惊吓到了哈莫,它停止动作,竖起拇指大小的圆耳朵。
      领主捂住嘴不说话。
      片刻之后哈莫总算放松了下来,它爬到原木顶上,用脚板继续敲打树皮。此时那些白色的绒状物渐渐生长、舒展开身体,原来是一窝窝细长的粉白蘑菇。
      哈莫抓住一朵小蘑菇,用力拔下,张口咬去一个缺子。
      它把这支水嫩嫩的蘑菇顶在头上,开心地蹦跳。随着哈莫的跳跃,树缝里的蘑菇越长越大,甚至把落脚的原木挤得扭曲起来。
      不知何时原木旁边出现了一大群哈莫,深浅不一的绿色小精灵围着疯长的蘑菇开始跳舞,它们的脚掌踏在树叶和断枝上劈劈啪啪地响。
      那些已经长到跟摩南的手臂差不多粗的菌类继续拔高,快慢不均的生长使得它们不断扭动,看上去如同正与哈莫共舞。
      蘑菇快比哈莫们还要高了,看上去鲜嫩无比。最初出现的那只浅色哈莫挥挥爪子,它的同伴立刻一拥而上,每只抱了一朵大蘑菇,咯吱咯吱啃起来。
      正当顶着小蘑菇的哈莫打算摘下属于它的、最大的那朵白蘑菇时,原木上方突然飞来一根石枪,穿刺进蘑菇正中,枪上缠的长藤一拉,石枪立刻带着半人高的大蘑菇扬长而去——
      落进蹲在树杈上的小姑娘怀里。
      哟,这不是带他们去浮空城的那个原住民女孩吗?
      “啊!小姐,是我啊!”摩南高兴得用力招手。
      土著女孩似乎无法认出这一大团棉纱布下面裹着什么动物,她疑惑地望着摩南,然后对安格露出小犬齿笑笑。
      被抢走食物的哈莫选择忽略摩南的存在。它们挨着大树一只只叠起来,努力靠近女孩所在的树杈。就在它们快要抓到她的时候,那名可爱的盗窃者尖叫一声,抱紧蘑菇,咯咯笑着扑向最近的树藤,荡到另一棵树上,随后没入山林深处,不见了。
      听见尖叫的铁刃兵赶到溪边,却将哈莫们也吓得立刻逃散开去。
      “艾姆卡深处总有一些奇怪的动物。”矮人总结道。
      他狐疑地盯着褐发的年轻人,皱起鼻子:“我确信刚才听到你在大叫,摩南。”
      被点名的家伙立刻收起偶遇佳人的喜悦眼神,阴沉地背过身去。“还装!”矮人啪地一掌把他拍得踉跄,差点没栽进水里。
      按理来讲他确实很郁闷。
      灰堡里每个人(包括那些以前一同玩牌的家伙)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仿佛他一夜之间从混口饭的纨绔子弟化身成为喜怒无常的独眼巨人,抬手便能捏扁所有惹他不爽的人类。
      而且在拉芙拉芙的要求和魅魔小姐的请求下,“以一敌三”的言论他必须继续忍受,不能去戳破它。(这个谣传其实感觉不是那么差。)
      最糟糕的是,开拓者们都知道他被烧伤了,并且,看看那些绷带吧,显然是危及生命的重伤。可怜摩南从施法过度造成的幻想症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悲惨地发现自己不能随便解下纱布,否则——多少双眼睛会看到这个笑话啊——那个传奇性的龙语者是个重伤妄想狂!
      好吧,他决定保持沉默和神秘,直到离开艾姆卡。不过这个决定显然十分不切实际,就这么几天他都快憋疯了,说不定会真正朝着妄想症迈进。
      “或许自然力使领主大人的伤势恢复奇快,他也因此重拾讨人喜爱的开朗性情。”安格轻笑着替他找了个理由。
      某些用词令矮人感到了管家的逾越。斯杜雷瞪圆眼睛警告地咳上一声,提着烟杆往营地走去。
      摩南这才回头,上下拉开嘴部的绷带,露出一个苦笑。“明天开始拆掉一部分吧,留左手,呃不,右手,这样看上去比较像。”他说。
      “在沉溺牌戏的那些日子,你的形象早已随着金钱溜走。”
      “可它一夜之间又回来了,而且光辉百倍!”摩南握拳做出强悍的表情,“巴萨那尼亚所向披靡的英雄,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他……他……”他想了想,对提起那件被夸大的功绩感到羞赧,于是打住话题,将嘴巴上的纱布盖拢了。
      安格蹲下身往皮袋里装水,然后递给摩南,示意他带回去。
      见领主离开,管家解开手腕上的缠布,将那被骷髅咬过的伤口暴露出来。破处暗绿一片,皮质干枯而卷起。浸入清澈的溪水里时,一股淡黑的液体渗出,融进水中飞快地流走,但伤处没有好转。
      ——回灰堡之后要是还不能将它消化,那就只能找牧师先生试试了。
      他不太情愿地想着,随手撕掉那些死去的表皮。
      ◆◇◆◆◇◆◇◇◆◆◇◇◆◇◆◆◇◆◇◆
      地质考察队的旅行继续,目前有一名倒霉的士兵死于对某种毒虫的过敏。
      奇怪的是,摩南越来越多地注意到他们扎营点的周围出现哈莫的痕迹。它们偶尔甚至会大胆地从草丛中露出头来,打量这些装在布袋和皮甲里的动物。
      这里可以食用的野菜众多,但菌类往往带有剧毒。
      “这个是有毒的,呣……”
      翻开图册,矮人热衷于辨认食物的游戏如同他热衷一切竞技和集会般,从他手里飞出的蘑菇总是落进不远处哈莫大张的嘴巴里。
      哈莫们似乎也喜爱上了这个“谁更靠近人类”的游戏,人们时常能见到一两只哈莫突然从草丛里被挤出来,啪嗒一声跌倒在脚前,然后手慌脚乱地逃走。
      地质专家肖恩•迪比特提议捉几只哈莫来烤着吃,因为它们看上去比配给的肉丸要美味得多。他同时提出护卫的铁刃兵们需要更多肉类这一点,赢得了大量的赞成票。摩南坚决反对这个主意,矮人沉思片刻,附议。所以不予通过。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策是明智的。
      某个天色刚刚昏暗的傍晚,考察队穿过沼泽地,扎营在一处颇似女王胸像的山崖下面。
      “这里的蛇真多,瞧,”摩南拧起一条细长的小蛇,把它丢到远离自己的睡袋的草堆里,“还有蚊虫,竟然连驱蚊草也没多大效果了,真是可怕。”他伸手往头顶上挥了挥,吸血虫飞动的声响并不因此减弱。
      见管家没有回应,他不由纳闷地望了望。
      安格靠在岩石上,聆听从石头那边传来的声音,眼里流露出一种神秘的狡黠。
      “你又发现什么了?”摩南精神一振,像兔子般跳了过去。他的管家在森林里总是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这一点完全不用怀疑。他可不想错过什么美景或者精彩的事件。
      东方人瞥一眼尚在挖灶的士兵,对摩南作出“绕过去”的手势。两人悄悄溜出营地,在昏沉的光照下潜向山岩一侧。
      摸索着走了十来分钟,正在摩南惊奇安格的听力时,带路的人停下了。
      “记住,森林里的事情,尽量不要参与进去。”安格没头没脑地嘱咐了一句,扒开挡在他们面前的草叶。
      出现在摩南眼中的是巨大的树木,不像艾姆卡特有的直冲天际的双朴木,反倒类似河谷常见的塔贡果树,只是树身要粗上十来倍。树木突出的老根附近有深得内里漆黑一片的洞穴,穴口处探出长着三个犄角的蛇头。原来这里是一条恐蛇的巢穴。它的头足有摩南的书桌那样长,相信成年人张开双臂不够从它闭合的大嘴一角抱到另一角。
      现在这条恐蛇正微张着嘴,咝咝吐着信子,恐吓那些围向它巢穴的哈莫们。
      平日里风吹草动都会抖一抖的哈莫今晚一改常态,对恐蛇的尖牙毫不畏惧,只见几十只绿色小精灵默默无声地缩小包围圈,不少增援力量正从四面赶来。
      摩南感到身旁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哈莫费力地从草茎中间钻了过去,挤进对抗恐蛇的行列中。
      不知哪只哈莫正在用脚爪刨地面的烂叶和泥土,那种呼呼的声音很快传达了它的信息。哈莫们如同想要逮到那位土著姑娘时一样,一个个地重叠起来,但这次在底层的小精灵要多得多,它们脚跟紧挨脚跟,小爪子抓紧站在头上的哈莫的脚腕。这个漂亮的叠加积木搭得越来越高大,最顶上的就是那只巴掌大小的迷你哈莫。
      它左右看看,展开爪子,噗地一声用力拍击在一起。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哈莫不约而同地鼓起腮帮,似乎开始憋气。它们的身体很快变得绯红,夹杂着黑色斑点。
      突然积木塔往前一卸,底层的哈莫们竭尽全力稳住重心,上层的则是空出爪子拼命拍打身边哈莫圆滚滚的肚子。空空空的声响聚集起来,如同巨兽咆哮。
      恐蛇看着这头体形和气势都远胜过它的怪物,仿佛有些胆怯地将头往洞穴里缩了缩。
      躲在后面的哈莫们趁机向它投掷泥块、草根和石头。
      恐蛇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毒液喷射而出,继而用尖牙狠狠地扎向哈莫组成的怪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红光闪过,小精灵们纷纷散开,原本搭在高处的几只已经跳到了恐蛇头顶上。
      它们的身体在傍晚的乌云下呈现绿红相混的污浊色调,黑豆般的小眼也格外凶狠,那长着锋锐指甲的爪子扒在蛇头上,想要往恐蛇的双眼刨去。
      恐蛇用力甩动头部,但哈莫英勇地抓住它的犄角不放。这条可怜的巨蛇调头撞向树根,仍然无法摆脱那些小东西,它狼狈地带着它们逃进了树洞。
      只听得“叽啪”两声,一只哈莫被丢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树穴的黑暗中伸出人类的手,拎着那只巴掌大的小哈莫。
      这只手,脏的,带点血污和泥土,但那些东西掩饰不了它美好而柔媚的形态。轻而薄的蛇皮裹在腕子上,末端为石针固定的死结。
      手的主人终于款款步出蛇穴的阴影,这是一位身形迷人的女子。
      她披着瀑布般垂到腰后的黑发,头顶上压着蛇的头骨,草绳穿过骨头的两个眼洞,两头栓在她下巴下面。蛇骨前方的两根长牙被凿了孔,挂着一串漂亮的花朵和小块骨头。她细长而眼角上翘的双眼微微眯着,上半身布满色彩斑斓的纹身,下身穿的是草梗编织而成的短裙。
      小家伙在她手上挣扎,她轻蔑地舔舔嘴唇,随手将它抛了出去。
      哈莫的体色逐渐恢复成为深浅不一的嫩绿,但它们执着地包围住这个洞穴,既不靠近也不撤退。
      蛇女郎不耐烦地踱了几步,从背后的发丝间抽出一把短杖,杖头上绑着拳头大小的黑色头颅,也许是猴子的脑袋,也可能是被加工过、去掉颅骨并阴干的人类头部。
      “heermeer……“她对头颅说道,然后贴近它干瘪的嘴,似乎聆听着回音。
      只听咚咚两声,树上落下两个打扮跟她差不多的女人,四肢着地,背上绑着石质的大锤。
      干瘪的头颅里冒出灰黑的黏液,蛇女接过石锤,将液体涂在上面,然后用洞穴外面的枯草和土壤搓掉手上的东西。
      “hik!“她简短地下命,随后抱着短杖回到树穴里。
      两个女人立刻挥起石锤砸向哈莫。
      绿色的小精灵笨拙地躲避着,不时将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投掷物丢到女人身上。一只跑得稍微慢了些的哈莫被石锤扫到,喀嚓一声断成两半。它的伙伴们立刻将它的身体扛到后方,恰好放在摩南和安格眼前。
      几只哈莫开始啃树皮,用嘴巴接住那些流出的树汁,然后跑到倒霉的同伴身边,吐出白色胶状的液体,将那两半哈莫黏起来。做完这一步之后,它们摘了片窄长的草叶,包扎好破口。那只哈莫动了动爪子,吃力地爬了起来,然后捂住断口的叶子,重新加入抛掷泥块的行列。
      持续的战斗没有令两个女人感到疲惫,她们越战越勇,手中的石锤泛出红光,甚至连没有被锤子触碰到的哈莫也会被劲风吹得飞起。
      很快地,更多绿色小精灵被送到后方急救,而救护者似乎已经忙不过来。被放置了一会却没有得到治疗的哈莫身体从断口处开始变黑,几分钟以后它如同融化般变形,消失在土壤里。
      但即使如此哈莫大军仍然不肯撤离,它们一次次被驱赶,却又一次次从另一边包围过来。
      “它们究竟在干什么?”摩南悄声问。
      “抢东西,一件对哈莫来说很珍贵的宝贝。”安格回答,随后抬起了头,“噢,蛇要逃走了。”
      果然,蛇女骑在恐蛇鼻孔中央的那根犄角上,怀里抱着一个用草席包裹的圆球。她另一只手将短杖放在蛇头前,似乎借此指引它前进的方向。那条恐蛇呼地一声盘身窜上树,游往另一棵,它的体重压得树身嘎嘎乱响。
      哈莫焦急地涌向大树。不顾那泛红的石锤威胁,它们一扑而上,两个女战士被数十只踩到了脚下,转眼便看不到人影了。
      正在此时天空中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飞鸟身上落下,劈劈啪啪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和叶片,轻巧地落到地面上。正是那名戴着羽毛头饰的原住民女孩。
      她满不在乎地用舌头舔舐被树枝划破的手臂,抽出石枪跳起身,踩着哈莫的头冲向挥舞石锤的女人所在之地。她轮起枪将哈莫扫开,使出吃奶的力气拖出了一个女人,把她推进树洞里,然后是另一个。
      两个女人喊着摩南听不懂的话,愤怒地朝女孩挥动拳头。女孩也没理她们,手脚并用朝树上爬去。在她身后,哈莫再次叠起梯子,追向那条长蛇。
      女孩冲着蛇头上的女郎投掷石枪,被轻易地避过。她大喊了一句土著语,继续朝蛇女追去。
      戴蛇骨饰物的女人头也不回,紧抱着怀里的东西,驱赶恐蛇在树枝间游向更远的地方。不堪重荷的树木发出剧烈哀鸣,长蛇感到腹下支撑物的不稳,动作略有犹豫。
      追逐她的娇小女孩跳到自己的石枪旁边,把它从树干里拔了出来。她解下盘在腰上的藤蔓拴牢石枪尾部,又一次将武器向不远处的恐蛇投掷过去。
      这回蛇女不得不抬起短杖挥开枪头。
      她的动作使身下的恐蛇跟着短杖昂起巨大的头颅。只听林木嘎嘎嘎一阵巨响,正承载恐蛇大部分体重的、一码多粗的横枝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断成两半。
      恐蛇扭曲着身体往下坠落,树藤树须与细小枝叶完全无法缓解它的速度,倒是被齐唰唰地砸断和扯裂了。
      蛇女用牙齿咬着短杖的手柄,跳离恐蛇的头部,一手搂住宝物,一手绞紧大把的气生根。细长的眼睛瞟向被哈莫们淹没的恐蛇,随后面无表情地爬往更高处。
      巨蛇的掉落也波及了戴羽毛的女孩。她脚下的树枝上缠着数条结实的长藤,它们都被蛇尾勾住急速往下拉,于是造成树枝折断。女孩翻滚着往下落,随后抓住一根干枯的青藤,在它还未断裂前荡到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用指甲和石枪的尖头死死抠住树皮表面。
      稳住身体不再下落之后,她扭头寻找蛇女的身影,手脚并用,蹭蹭蹭地蹬着粗糙的树皮重又爬回了高处。
      不会爬树的哈莫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它们的眼睛没有从蛇女身上移开,见恐蛇掉下来也不避让,没被压到的便爬到蛇身上。
      这场奇怪的争夺中三方离树穴越来越远,摩南已经快要看不到那个土著女孩的影子了。他心里好奇那所谓哈莫的宝贝是什么,又觉得女孩这种不知危险是何物的举动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手便痒痒地想要去摸他的魔杖。
      “我建议你安静地在一旁看下去,或者索性回营地问问晚餐是否已经煮好——你突兀的帮助不一定能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好处,更有可能将事情推往糟糕的发展方向。”安格瞥了一眼他的动作,悠闲地说。
      “……你知道吧,他们在抢什么?那个美女手上的。”摩南问。
      “不,我不清楚。”管家微笑,“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他一定心中有数,领主想。
      这个念头出现得极快又极为自然,摩南不由一愣。他突然发觉在自己印象中某个人似乎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惧,而且时常把他当作小孩对待。“那位小姐救过我。我将继续关注她的情况,还有,帮助她是我个人的权利,我不打算因为你的几句可能性便放弃。”他固执地回答,言语中不知为何带上一丝气愤和不甘。
      “喔,遵命,先生。”安格慢条斯理地回应着。
      摩南突然恶劣起来的心情并没有因否定同伴的看法而好转。他悻悻地站起身,望向躺着长蛇的一片狼藉的林地,低头看看管家,然后红着脸挠挠后脑勺:“安格,刚才那话你就忘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正聆听着前方战况的人抬眼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通常情况,你说的话一部分是对的,另一部分也不会错。”摩南继续说,“……你忠诚并且可靠,我不知哪里不对劲才会胡乱指责你。很抱歉。”
      “指责,你没有吧?”
      摩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这样想过,所以向你道——啊!”他还没把话说完,便被横向飞来的一个小东西咚地一声撞在头上。
      哈莫的脑袋呀呀……真硬呀……
      如果摩南有了儿子,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教他唱这首童谣。
      “站起来抒发感情是不明智的举动。”安格微笑。正如摩南说的那样,他说话总有一部分是对的。
      摩南蹲下抱住头,被撞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痛。而飞来的哈莫彻底晕了过去,圆乎乎的头顶凝聚出一块肿状物。
      罪魁祸首是那条恐蛇,它从十来码高的树上摔下来没受什么损伤,但掉到哈莫堆里似乎让它重新陷入刚才被袭击的阴影中,它疯狂地扭动,甩打着头部和尾巴。一群落在大部队后方的哈莫被扫到,长蛇的力量顿时让它们飞往远处。此起彼伏的哈莫在黑夜的森林里溅出绿色浪花般的线条。
      即使如此,勇敢的哈莫仍然试图打倒这头庞然大物,它们抓紧一切机会攻击恐蛇的眼睛,眼球的表面已经被扯裂,流出气味独特的液体。
      一阵狂翻之后,恐蛇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它用火红的信子轻触地面,搜寻每一处可能是哈莫带来的震动。
      然后,它完美地感应到了人类的存在,并且——不是它的主人!
      “那条蛇为什么在看这边,它背面的哈莫比较多吧?”摩南一边揉自己的头,一边指着恐蛇问。
      “它确实在看你。”管家回答。
      “……”
      十秒钟以后摩南抱起撞上自己的那只哈莫,拼命地往营地逃跑,恐蛇在他后面追赶着,不时撞上树木和岩石。
      “我听你的话,除了呆在旁边看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事情还会这样发展?”摩南不解地大叫着。
      “因为我说的话只有一部分是对的,先生。”在前面带路的安格微笑道。
      在摩南方才的所有发言中,他骄傲地认为这一句才是真正地贬低了他。相信我吧,他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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