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彼端（原名黑瞳）》画堂西

29、第二十六章 血网

　　灼热的温水渐渐冰寒，刺骨的凌厉仿佛已经不再是光芒而是万仞。当眼睛适应了光芒，睁开眼睛，我所看见的，却是难以置信的景象。

　　红指甲一般的血，飞渺在水中，流动落日的光华，漫天交织的血网，像是天地万物间谨有的移动。血网交织的最密集处，露出一柄长形墨绿色的剑柄，而在那剑柄上，又印着极其不相称的红耀石。

　　没有结界，或者说，血网就是它的结界。数万年来，它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主人，神所眷顾又被背叛的奥古斯都，挥剑砍向神的奥古斯都，触犯天条爱上神灵的奥古斯都。血与灵魂，都流荡在喧嚣之器中，再不分离。似乎永远不能分离。

　　“喧嚣，放开执着的血吧，那个人，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我忍不住向剑柄伸去，轻轻呼唤着，那似乎在暗自哭泣的它。
　　本已经暗淡的光芒突然耀眼，脸和手上一痛，长长的口子里流出了艳色的血，顺着水势向上飞去。喧嚣，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不放弃，你赶我走，我不放弃。我需要你，我需要胜利。”
　　剑柄突然一震，血网突然打开，从层层叠叠中发出令人发指的剑的叫声，惊悚、悲哀、凄惨。我惊得一口气吐出顺，顿时呛了口水。

　　已经不行了。再这样下去，长眠沉溺的不止喧嚣，还有我。

　　我奋力张开手臂，向上遥远的小船阴影处游去，刚游了几步，眼前一花，一个蓝色的水妖披着银色的头发，正好奇地靠近我，用鼻子轻轻触碰我的脸。没等我推开她，另两个蓝影围过来，脚被牢牢抓住，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喧嚣不仅恨我，还想要杀死一切出言不逊的人。

　　我咬着牙挣开一只脚。不行了，口里的气泡正大量的外泻，耗下去，不过一分钟，我就会……

　　“千橹的水晶，天演之骄。红指甲的日出，绿橄榄的天。帝国之子奥古斯都，神起之嫡奥古斯都，胜利女神之子。玛瑙紫的双眸，下半夜的发。驰骋风中的奥古大帝，月下神子奥古大帝。光暗使者之子。”
　　隐隐约约，凄婉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怅然，由远方传入耳中。水妖抱住我的双腿，轻吻着我的脚踝。

　　“千橹的水晶，天演之骄。红指甲的日出，绿橄榄的天。帝国之子奥……奥古大帝，月下神子奥古大帝。……光暗使者……之子。”
　　多么骄傲的赞颂啊，伟大的帝王，可是又能说什么呢？那样无奈悲壮的结局？

　　我不一样，喧嚣，我不一样。我或许，有着相似的命运，但我绝对不会盼到相同的结局。我要拿起你，不仅拿起你，我要用你向胜利女神挥砍，哪怕是抛弃我的生命。你从前主人的使命，让我来完成……让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着。银色的丝缕又再一次逸出，水妖们愣住了，看着银蓝的丝线越了越多，越来越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又望了望光芒，脸上闪现着鄙夷、恐惧和悲哀。哗啦的一声，所有的水妖飞也似的逃了。
　　然而此时，就算是有人带着我奔出水面，也几乎不可能了。水妖溅出的气泡迷离了我的双眼，再一次清晰起来，血网交织的地方，蹲坐着一个哭泣的小男孩。

　　湿透了的头发直直地贴在身上，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手臂上银色的环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光晕中显得极其黯淡。
　　男孩惊恐地抬起头来，醉人的紫眸里满是悲哀和疑惑。如下半夜一般黑的长发上，有一条细细的丝带，血一般的颜色，血一样的禁锢。

　　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奥古斯都小时候的残像，然而下一刻我却明白了，那是喧嚣。它幻化成自己主人的模样，或许，正是主人和它第一次相间时候的模样。不能掩饰的逼人的美丽，难以揣摩的无助和痛苦。这就是一个帝王，拨开了一切面纱之后，所留在神器脑海里惟一的，也是最美丽的影象。

　　够了。

　　够了。

　　我来陪你，我来陪你还不够吗？千万年，你难道不寂寞吗？你爱慕着那个小小的男孩啊，为他的美丽而震撼，为他的无助而痴狂。喧嚣之器，他走了，你的心也永远地死了吗？不要哭，不要流下神灵们鄙夷的眼泪。
　　在我怀里睡，静静的，睡。没有挣扎，没有痛恨，你只有我，我那颗同样残缺的心。

　　血网在我伸出手想给予他拥抱时轰然落下，像凝结着的雨，化为猩红颜色的冰晶打落在身上。我抱着紫眸正在发呆的男孩，替他尽量挡住一些沉重的冰晶，打在身上，如钻心一般的痛。因为那是血，那是不甘和愤怒的血。

　　血网破了，命运的诅咒，破了。合上眼的最后一瞬间，男孩突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妇，像十四月夜的女神，散发着银色的丝缕。我大概能猜到，那是残存在我身上不知明的影象，被剑反射了出来，那或许是压在晟长岁月里的，另一个故事。

　　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谁，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后一刻，我似乎在哭，我似乎在叫着谁的名字。我重要的人，一生最重要的人。但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千橹的水晶，天演之骄……黑发黑眸……月之光华……堕落的群星，向太阳轻唱。红指甲的日出，绿橄榄的天。夜牵牛的双眸，下半夜的发……驰骋风中的……月下神子……。光暗使者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