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彼端（原名黑瞳）》画堂西

18、第十六章 仇恨

　　西利夫一行人由龙之谷来到魔域边境时，几乎每一个魔族平民都喜气洋洋地谈论着他们伟大的魔之子。西部叛乱一战，已经让时年年仅47岁的都宾列•冯•艾特的名字传遍了各国以及各个大陆。然而魔族从来不肯直呼艾特的名字，而全部叫他魔之子。
　　看来艾特受到拥戴的程度还真不一般，魔皇是怎么想的，不是应该为皇储着想，让传闻中的魔神之魂哈德茵多露露面的吗？西利夫努了努嘴，素来知道魔皇都宾列•冯•莱茵库撒行事刁钻古怪，反正是魔族的家务事，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
　　首都仙度瑞喜悦的气氛，已经让跟随在侧的一干龙族也跃跃欲试了。西利夫知道，龙族对于魔皇虽然没有好感，却也没有直接利益的冲突，不像精灵族人对其恨之入骨。而老一辈参加耀日大战的狂龙斗士，不是被抓就是老死了，青年的一代，对于这些恩怨根本不屑一顾。龙族素来是好斗的民族，一听说魔之子生辰将有比武擂台赛，哪里还按耐得住，都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西利夫，这位他们敬如天人的二皇子。
　　西利夫微微一笑：“去试一试魔族的身手。”顺便探一探传闻中皇演试炼的成果。
　　传闻中魔族统治的区域寸草不生，但是首都仙度瑞无疑是个例外，繁华的集市，络绎不绝的行人，绯红、碧绿、深玄三色的工艺品布满了街道两侧，虽然不说十分有条理，但是足够热闹却不毋庸质疑的。偶尔从皇城里响起一两声炮鸣，艳丽的烟花绚烂地照耀着蓝艳的天空，城民们一阵雀跃的欢呼，高呼着：“魔皇陛下！魔之子殿下！”
　　也只有狂欢中的这几天，仙度瑞对所有地域的人民开放，集市上不再是单一的魔族和小矮人族，还有人类和龙族的身影。西利夫先前得到消息，神族也会派使节前来祝贺，可是已经快到最后的日子了，还是半个神族的影子也看不到。
　　他也不急，在进皇宫之前，想好好地在集市上逛一逛。西利夫长着脖子四周望了一圈，真待收回目光，突然，一片银白色的头发引起了他的注意。除了神族有白雪一般的头发之外，拥有银色头发的就只有精灵族了。这些小笨蛋，跑到敌人的地盘来做什么？他饶有兴趣地往前边挤进去，丝毫不顾及后边气喘吁吁跟着的随从。
　　待靠近了，果然不错，是精灵族，尖尖的耳朵，白皙的皮肤，一头银亮的头发，只是衣着褴褛，灰头土脸的，不认真看，还认不出是纯种的精灵。这一群人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全都拿着微薄的家产，徘徊在街头，就像是一群难民。
　　西利夫好奇地冲上去，向旁边使了一个眼色，也顾不得宝蓝色的长袍被精灵族的人盯得发愣。“老大爷，你们为什么会跑到仙度瑞来？”龙族的随从不是笨，而是迟钝，话还是会问的。
　　“因为听说这里大赦，有饭吃啊。杜沦河边，已经200年不生植物了，叫我们怎么活得下去……”
　　“啊，那你们的世仇——”随从的话骤然小了下来，西利夫本来温和吊二郎当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戾气，哪里还像个花花游龙的公子。
　　“仇？哈哈，真可笑，如果有仇，就不生存，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啊？”精灵老人低下了头，苦涩地回想起妻离子散的200年前。“这里从前就是我的家，不趁这几天好好看看，过两天又被赶回去了。魔之子成年了，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西利夫眉头一皱，精灵王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边境人民生活竟然如此痛苦，痛苦得仇恨也一起磨灭了。但是有他们龙族帮忙，神族又暗暗给与援助，怎么会占领不了仙度瑞呢？精灵的老人却如此绝望，难道魔之子真的这么厉害？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魔族对于这些精灵族人先是觉得新奇，既而有些憎恶，因为喜事在前，也不愿意多闹事，都不朝这边望来了。
　　西利夫呆在那儿，狐狸般的眼睛转了几弯，嘴角隐隐勾起了一丝傲慢的微笑，他憨厚的随从不禁咽了口口水：二皇子一旦认真起来，连带着他们跟班的都不得好过。
　　一声清脆委婉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穿着灰粗布的少女将一包麻布袋塞给为首的精灵老人。“你……你拿去用吧，别再在这里出现了……仙度瑞……”蒙住了面容的布下，少女带着叫人奇怪的沧桑语调，而这其中，又隐隐有一丝傲慢的气息。一丝浅茶色的头发从灰布下探了出来，隐隐还能看见尖耳朵的形状，虽然没看见少女的眼睛，西利夫也能猜出这是魔族和精灵族的混血儿。
　　魔族对混血管束得极其严格，除非的皇族的混血，其他平民通婚，孩子一律变为奴隶。然而龙族和精灵族何尝不是这样，一旦有异色人出现，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鄙夷。西利夫的脸刷地白了，他想起从前还在皇宫时，因为身上有四分之一蛮族血统而被报复的事情。所以他对于任何混血儿，都有着格外的同情。

　　老人愣愣地望着少女的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声音来，一直望见那少女灰色的背影消失，这才“天啊！”一声叫了出来。“女神，星河的女神。”他喃喃自语，不小心拉开了麻布袋。他连忙眯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下，连西利夫也傻眼了，麻袋里滚出来的，是一条镶嵌着祖母绿和绯空石的项链，最正中的是切磨成菱形的黑耀石，另有一对耀石耳坠，细细地打造成沙漏，而黑耀石的颗粒小得像龙风沙漠里任何一粒微小的沙子，显然不用魔法是做不到的。拥有着帝国象征颜色的项链，还有着魔法世家才可能打造的耳坠，西利夫的眼睛马上明亮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两块刚刚兑换的魔族金砖，诚恳地问：“能不能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我。”
　　老人痴傻地望着两件首饰，突然害怕地把首饰往旁边一推：“你要就快拿去。”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回忆到了什么不该回忆的东西。
　　西利夫再一次望着老人和一干流民银色头发上沾着的尘土，玩笑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仇恨，他暗暗地想着。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