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欢歌》但愿遗忘

1、第 1 章

　　“王爷！”身后的铠甲声由远及近，单膝跪止于约步以外，拱手抱拳，清朗爽直之声在这群山险岭之中愈显豪壮。
　　我跨坐在战马之上，立于崖边，冠带随山风飘扬，铠甲下的素白衣摆也随风扬起。我依然将视线放于远处葱茏的群山，望着将士们浴血守护的大唐江山。听着山间深处不时传来的声声虎啸，突然觉得若此次得胜回朝交回兵权，从此做个闲散王爷，逍遥于这天地之间，与青山美酒为伴，倒也乐得自在。
　　“讲！”
　　“宫中王公公带来圣上旨意，近日边关大捷，王爷率众将士浴血杀敌功不可没，望王爷速速回朝，接受封赏。”
　　“好！子嵘！”
　　“末将在！”
　　“替吾修书一封交予王公公呈予圣上，就说臣听闻皇上犒赏，受宠若惊，定当为皇上誓死效忠，不负圣望！近日将班师回朝，不日可抵长安。”
　　“是！末将定如实传达王爷之意。”说罢，又是拱手抱拳，垂眼准备告退。
　　“子嵘！”
　　地上那人微怔一下，抬头，看着身前坐于白色神驹之上如同神袛的男人。
　　“在，王爷！”
　　感觉到身后那道探询的目光，我嘴角漾起个浅笑，抚着身下的雪驹，依然凝神于眼前的景色，淡淡开了口：“皇上说，我是功不可没，你，也认为我功不可没么？”
　　话中毋庸置疑的威严与森冷，让子嵘不禁惊心。正是眼前这个本有着绝尘脱俗容颜，温润清雅气质和清丽磁性声线的贵族男子，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与智慧，证明了世人对他的臣服。
　　这个将曾经喧嚣繁华的城池变成血雾漫天，如修罗场般可怖的男人，带着睥睨天下的邪狞，张狂着自己本就蛊惑人心的笑靥，如炼狱中爬出的嗜血罗刹，恣意的享受着终结生命的快感。是的，他是所有大唐将士心中敬畏的战神，人们却忘记了，他也有血有肉，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不知在那冰冷的战场，比别人早历了生死，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战争，终不是讨喜的东西。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林子嵘停顿了下，终还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开了口：“末将••••••”
　　“任谁来看，”我心知他又想的复杂，毕竟想听到怎样的答案，取决于听着此刻的心情，唇边重又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挑了挑眉，悠悠的开口，“都是功高盖主了吧。”
　　“王爷！末将••••••”林子嵘急急地开口，语调轻颤。
　　我不仅在心里嗤笑一声，不必说，此刻林子嵘的眼里应该满是惶急之色吧，真不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是远在朝堂之上坐拥天下的皇上，还是我这个近在咫尺可以轻易取他性命的王爷。
　　罢了，这天下终还是姓李，而我的战功再显赫，也不过是这李家的奴才，只不过比养在皇宫里的那些奴才们有用些罢了。
　　“退下。”我冷冷的命令道，调转马头，人们眼中我依然是那个绝代风华睥睨天下的王者。
　　“起程！”

　　归乡，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于我也不例外。即使不在朝堂之上，我也能够想像到那帮向来自命不凡的公卿权贵们在得知我凯旋而归后是怎样一副惶惶的嘴脸，不禁心情大好，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主子！”本骑马跟在我身后的贴身侍从加紧马腹，紧骑两步上前，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开心的说道：“主子，您这回成了大唐的大英雄，瞧这一路上都是迎接王爷您回城的百姓不说，现在皇上也要给您封赏，说不定以后王爷就是大唐的护国大将军，到时候这天下的风光就是王爷您一个人的了！”
　　“哦，是么？”望着远方不足百里的城门，我慵懒的说道，抬眼瞧着这从小跟在我身边此刻兴奋地小脸通红的孩子，唇边不禁现出一个柔柔的梨涡，“柳儿，以为这样便好么？”
　　被唤做柳儿的男孩，抬眼对上我戏谑的目光灿烂的一笑，露出雪白晶亮的牙齿，“当然！王爷您有百姓爱戴，有皇上赏识，这世人最想要的两样东西您都占全了，别人只有眼热的份。除了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王爷您得不到的，这难道还不好么？”
　　“哈哈！”我颇为愉悦的一笑，淡淡瞅了一眼街边拥挤的百姓，开口道，“柳儿，你要知道，这百姓欢迎的可不是我这个军队统帅，而是这数万将士。这百姓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多有家中随军出征的，一走经年不说，要么埋骨沙场，要么九死一生。今日得以凯旋归来，他们蜂拥而至也只不过是为了找寻自家亲人知其平安。找到了，便皆大欢喜，找不到，便知至亲早已不在，不呼天抢地已是最大忍耐极限了，又何谈欢愉。”
　　瞥了眼时有抱头痛苦的百姓，继续道：“在普通人家，权贵终抵不过亲情，他们不辱骂我已是仁慈，又怎会夹道欢迎。”
　　轻抚了下雪驹，见柳儿没有做声，我轻笑抬眼看到身边几个豆蔻女子掩面痴笑，顽劣之心顿起，冲着那几个女孩轻勾唇角，不意外地看到她们羞得满脸通红，彼此推推搡搡，竟是没有人再敢抬头细瞅。
　　哈哈，恐怕在她们心目中九王爷也一如那登徒子一样可恶了吧。我不禁叹道，果然越近长安便越觉安稳，这毕竟是我的长安，不是大漠，不是塞外，不是边关，而只是长安。
　　“还有，”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难得如此平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是我这个异姓王爷难以消受的，无论是谁，都不愿让自己的安危掌握在外人手里。”
　　“王爷！”我转头看向身边的柳儿，他紧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本抿得有些发白的嘴唇重又裂开，冲我灿烂的一笑，眼中不安的神色褪尽，溢着浓浓的笑意，只是本就清澈的眸子变得更加黝黑，“无论怎样，在柳儿心中，王爷始终是大唐的战神，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