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梅[怪侠一枝梅同人]》玖紫陌

49、孽债

　　“怎么样娘娘腔？”远远的看见贺小梅走来，柴胡还是忍不住从阴影里走出来，迎了上去。

　　贺小梅将手里的衣服藏好，才冲着他们摇摇头。
　　“没成功？”
　　“不是。”贺小梅拦住还想说话的柴胡，“是三娘不肯出来。”

　　“啥？”柴胡怀疑的瞪向离歌笑，一摊手，“老离，肯定是看你不肯救她，三娘闹别扭呢。”
　　“别用你那直线的思维思考问题。”贺小梅双手环胸，模仿着三娘的口吻教训道，“三娘只是很好奇，那个白家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都知道了？”离歌笑终于出声。他烦躁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都说了，还顺手解开了她身上的药物限制。”说到这里，贺小梅似是有些气愤，“只是那李家太过分，不仅让三娘不能说话，还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物，控制了三娘的行动！”

　　不然以三娘的行动力，早就逃出来了。

　　“恐怕是三娘露出了武功，他们怕控制不住她，才出此下策。三娘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白家才会娶她？”
　　“昨天丝桃才过门，按理说，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过门，但今天听那李翠哭诉，说什么白家突然着了急，让李阿囡一个月之后就嫁人……”

　　“一个月之后啊……”离歌笑打断了他的话，灼灼的目光在黑夜里也同样逼人，“不行，等不了了。京城里如今很乱，二牛已经几次写信来催，让我们早些回去，不等了，现在就行动。”
　　“什……什么？现在？”柴胡口吃起来，“我们……不等三娘了？”
　　“恩。”离歌笑不再多话。

　　贺小梅偷偷一笑，对着柴胡揶揄起来：“你不是巴不得马上动手吗？走啊。”
　　“可是……三娘她说……”
　　“三娘她也说过，平时最恨随便穿嫁衣了。”

　　***

　　白家的宅子，比看上去的，要雄伟许多。离歌笑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座民宅，竟然里面有那么多官兵把守。
　　几个人趴在墙头之上，离歌笑突然竖起一只手，阻止了另外两人的继续行动。

　　“有点奇怪。”他皱眉，居高临下的凭借自己的地理优势，环视了一周，而后悄悄的点了点下面正来回巡视的人影，“这么多的官兵，到底在看守些什么？”
　　“是不是怕那些婆娘逃跑？”柴胡想要压低自己的破锣嗓子，委实有些难度。

　　“不会。”贺小梅立即小声反驳，“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只要家丁就好，哪里能够动用到这些人？”

　　小三也说过，那白家宅院，是在白采平回村之后，才重新翻修的，期间还有他的岳丈——朝廷重臣过来同住。
　　只是不知，这些人是不是特地派来保障那什么大人安危的。

　　“哎，你们看！”柴胡眼尖，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捅身边的贺小梅。他指着长廊尽头，一个不易觉察的角落里，呆立在原地的，正是白日里所见的白家公子，白采平。

　　“他在那里做什么？”柴胡歪着脑袋，一手摸索着下巴正要思考，却见离歌笑和贺小梅已经悄悄的从墙后落地，向着那个方向潜去，他想大叫：“等等我。”忽然又想起这是在墙头，还是白家的墙头。
　　作罢，柴胡只是有些感慨，为什么轻功最好的三娘不在。

　　白采平看上去，和白天里见到的模样，有些不同。他站在那阴影的角落里，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官兵，忽然叹息一声，反身踱步离开。
　　他的脸上带着些无奈，带着些愁容，原本提拔的身形，因为他低头想心思，而显得有些佝偻。他想的那么认真，偶尔还会长吁短叹，以至于离歌笑悄悄的接近了他，也未曾发现。

　　“谁！”话音还有一半卡在喉咙里，白采平已被贺小梅点了哑穴。柴胡一把将他扛上了肩膀，三个人躲躲闪闪的，终于在一片幽静的废弃的院子里，将白采平放下。

　　白采平肃立原地，脸上并无表情。他似乎对几个人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也没有任何的惊讶，似乎料到，迟早会有人前来，并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来一般。
　　柴胡狐疑的绕着他转了一圈，而后一脸的鄙夷表情。他一向对小白脸，尤其是招女人喜欢的小白脸，没有什么好感。

　　贺小梅在离歌笑的示意下，解开了对方的哑穴。那白采平既没有尖声大叫救命，也没有拔腿就跑，反而用一种打量的神情来回扫视着他们，然后发出了一句不是疑问的疑问：“你们是一枝梅。”
　　用的陈述句，却像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肯定。

　　离歌笑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白采平不愧是经过殿试，见过圣颜之人，如今遇上了这等凡人必定大声喊叫的事情，却冷静的像是在会见一个多年的老友。他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顺从的垂下眼睛：“你们是朝廷钦犯的时候，那可是相当有名。”

　　离歌笑苦笑一声，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已久，但他们还真的无法断定，当年这钦犯的身份，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有你们的地方，必然有事。”白采平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他突然抬起眼皮，直直的看向离歌笑，“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说吧，要我怎么做？”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质”如此的好说话。没有用刑，没有威逼利诱，竟然自己就主动提出帮助。
　　难道是脱身之计？他们不禁有些怀疑。

　　“不用怀疑。”白采平长叹，“你们若是明白我的苦楚，便懂了。”

　　这么一个仿佛是上天宠儿的人，也有苦楚？

　　离歌笑不得不提高警惕，小心谨慎的问他：“愿闻其详。”

　　“你们或许不会相信，我知道这么一天迟早会来。”他的话，听上去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像是历经了沧桑之后的顿悟，那么沉重，“其实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是我在盼望。”他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抬起，一半隐藏在黑暗里，一半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僵硬而诡异。只有他的眼睛，他瞳孔中反射出来的情感，却让眼前的三人知道，这个人说的，应该是他的肺腑之言。

　　“虽然不是我所愿，但我也助纣为虐，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突然慢慢的抬起手，手指在他的脸上缓缓的划过，像是在抚摸他的皮肤，“我知道你们想问，为什么我会没有表情。”
　　说着，他的手指在耳后方，细细的摸索，柴胡只听见贺小梅轻轻的倒抽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幕，已经将他惊呆了。

　　就像是现场看了一场恐怖的表演，那张莫无表情的脸皮，竟从他的耳后，一点一点的揭了下来。等看清楚那假脸后的景象后，柴胡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支离破碎的皮肤上，只有焦黑的疤痕，与粉红色的新肉，交错纵横在他的脸上，黑夜之下，更显的恐怖与诡异。
　　柴胡的嗓子眼一阵发紧，他却听见贺小梅的声音已经抢先问出：“这……这是烧伤？！”

　　“不错。”恐怖的真脸，表情却丰富了许多。一个扭曲怪异的表情，通过白采平自嘲的口吻，让他们知道，他此刻正在冷笑。
　　“我想救他们，却毁了自己的脸。”

　　“他们？”离歌笑静默几秒，紧接着问道，“那些女孩？”

　　“不错。”声音，由原本冷漠的自嘲，变成了悲痛。白采平的表情，越发的恐怖起来，“他们……他们……”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战栗，他烧伤的眼睛，涌出了泪水，“他们不是人啊！那些姑娘一个一个的，都……”
　　都死在了那里。

　　不错。白采平他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帮凶。不，说起来，他就是个杀人凶手也不为过。

　　他被逼，不得不用村长之子的身份，去迎娶那些长相貌美的姑娘。他将她们娶回来，其实也不过将她们推向了地狱的深渊！

　　那个人，那个他名义上的岳丈大人！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他不仅用活人炼丹，还逼那些纯洁的少女们吞食那些药物。他要将她们变成药物的容器，然后敬献给那个早已昏了头一心向道的皇帝，让他研究房中合欢之术！
　　只是，那些药物，还不够成熟，少女们一个个都死了。而他，却不得不再一个个的娶回来。

　　村中有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带着家眷早已逃离，那个人，却又下了一道命令，所有村中之人，不得搬迁，否则……
　　他也是亲眼见过，后山上那些被老鼠啃食一空的皑皑白骨。

　　终于有一次，他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了！他要反抗，他不要再去娶那些悲惨的人们。
　　他冲进了炼丹房，想要救下那个被捆在绳索上苦苦哀求的少女，却被打的一头撞进了燃得正旺的炉火。一张脸从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若不做，小心整个村子上下223口人，跟你一起玩完！”
　　“白采平，当初就是看你在大殿上的那股子伶俐劲儿，才选上的你，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顽固！”
　　“你做好你的本分，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的！”
　　“……”

　　这些……这些……都是那个魔鬼每日每夜在他耳边的叮咛。他白采平一死容易，但牵连了整座村子，那他的孽债，如何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