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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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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的温度,正好。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执行任务回来,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静默,还是范旭川开口:谢谢。
我去开灯。
话音未落,新田只觉得一个冰冷潮湿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别、别开灯。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是啊,像你们这样的人,就该生存在阳光中,永远不会理解,黑暗也是一种人的屏障
外面应该有辆车驶过,车灯的光,透过厚厚的窗帘,影影绰绰地照亮了那个削瘦的身影,仿佛不经意间被光灼烧般瑟缩一下。
新田反手握住他的手,依旧是那样冷冷的语调:
你同情我,大警官,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靠近我,以后,请你滚开,我承受不起
新田只是将手握得更紧
黑暗中似乎有眼光扫过自己的手:新田警官,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你应该知道我狼狈肮脏的样子,我也不相信,你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底细。
那只手果然离开了自己的手腕,范旭川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你果然嫌我脏,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说完,他好像虚脱般,只能感到心脏一阵绞痛。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感到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同于陆雨的那个拥抱,他可以肯定,这个拥抱是给自己的,不是作为任何人的附庸,只是自己。
真好!
明明安定的力量那么让人想哭,心底的疲惫却不停地蔓延开去,渐渐悄无声息。
温暖的感觉,从来让自己难以抗拒。
就这样,睡着吧。
这是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
第二天,傅振雪和白义胜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清晨的阳光美好的一塌糊涂,远不是窗帘可以阻挡,反而使光线氤氲出一种暧昧的温暖,范旭川的半个身子都倚在新田身上,苍白的皮肤被朝阳染上仿佛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的色彩,新田健康的肤色在光线的点染下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即使人间最完美的雕塑也不能描摹其中的万一,他半合着眼,眼中满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那不可掩饰的疲惫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沧桑感,使这哥画面更加有了一种层次感。
白义胜的眼光移到范旭川的时候,不自觉地阴沉了下去。
真的很像,那么像,他们是上帝一起塑造的作品。
但是,他凭什么和他那么像。
他应该是唯一的。在自己的心中,即使他喜欢上了毒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他依然完美。
面前的男人,有着不逊于他甚至超出他的美感,却没有他强大的内心。
竟然又去勾引男人。
真是,不可饶恕。
傅振雪显然没有注意到丈夫情绪的起伏,她只是隐隐觉得,这幅美到极致的画面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她不喜欢,作为一个了解范旭川过去的普通人,她敏感地捕捉到,他们可能触犯的世俗禁忌。
所以,她轻轻地咳了一声。
本来早已醒过一次的范旭川只是在浅眠,听到咳嗽声,立刻起身,脸上的表情也有几许不自在。
倒是新田,表情严肃地看了白义胜一眼,似在指责。
在他直率的眼光下,白义胜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却又难以捕捉到,心乱的根源。
范旭川看到新田保持了一个晚上的姿势,明白他的疲惫,更加不好意思:“对不起。”
傅振雪接过话头:“是啊,新田警官,我替我哥哥谢谢你对他的照顾,虽然因为你营救不及时,导致了哥哥多受了几天苦,但是哥哥没有怪过你的,你以后,不用这样照顾他,你,是一个好警察。”
似有意,似无意,在“好警察”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新田心中明白,范旭川心中一定不会好受,果然,看他下意识地离自己远了一点,低头不再与自己对视。
范旭川明白傅振雪的意思。
即使抛去世俗的眼光,他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行走于暗夜,一个沐浴着阳光。
傅振雪接着开口:“哥哥就要出院了,我想,他因为还涉及到取证的事情,不能离开香港,所以可以先住在我家,我问过义胜了,好像规定允许,对吧,义胜。”
白义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有点心不在焉:“振雪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新田想起白义胜为了抓住陆雨和兴哥两个人的把柄,将范旭川置之不理,不禁对白义胜很不放心:“我不同意,振雪现在有了宝宝,并不适合照顾人,我的房间很大,可以让旭川搬进来住。”
范旭川也觉得新田说的有道理,他几乎是处于一种本能的,对这个总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正义的白义胜有种某名的抵触。
这次倒是白义胜开口,他的目光不再迷离,反而有了一种病态的积极:“我们和范旭川是亲戚,住在一起,自然彼此之间有个照应。请问,旭川住在新田警官的家里,算是怎么一回事,是证人和警察,朋友之间,好像都不怎么合适,倒显得我和振雪不够好客。”
范旭川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新田看了看范旭川变幻着的脸色,不想让他为难,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最终,范旭川在取证结束回到台北前,决定暂时住在白义胜和傅振雪的家。住院期已经结束,当天下午,新田就送他过去了。
白义胜和傅振雪的家不大,却够温馨,这样的一个家,在范旭川的孩童时代,几乎天天出现在他的梦中。
正直的爸爸,善良有点狡黠的妈妈,可爱的孩子,一个完美的避风港。
傅振雪像个孩子一样,表现出了非凡的热情,几乎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介绍给了范旭川,奇怪的是,离开的新田,白义胜又露出了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尤其是傅振雪不再的时候,白义胜看着范旭川的眼神,有时很热切,仿佛透过他看着别人。
这样的眼光,陆雨也曾经有过,不过陆雨的只有在很少很少特殊的时候才会这样,大部分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时候,他将范旭川和傅振华分得很清楚。
而有的时候,白义胜的眼神冰冷到仿佛是猎手看到猎物,急于除之而后快,好在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在傅振雪的面前,也做出了一种欢迎的样子。
范旭川主要不想让傅振雪失望,毕竟,她给了自己一种亲人的感觉,不可替代。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傅振雪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略略可以看到生命的轮廓。
在家休产假的傅振雪每天的精神不怎么好,每天早早地睡下。
范旭川却睡不着,他住在振雪房间的隔壁,为了不让振雪关心,他早早关上了房间的灯,无数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之铃,石匡文,陆雨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哥哥,振雪,和,那个深沉而霸道的警官——新田。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自觉不能分清,也无法明晰,自己曾经意味很明晰的爱恨纠葛。
自己,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走廊中传来钥匙插进门孔的开门声。
范旭川决定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脚步声渐渐逼近,范旭川心中猛的一惊,自己的房门竟然被打开。
白义胜渐渐走近,范旭川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如果他不是把酒浇到身上的话,他应该喝了不少酒,早就醉了吧。
白义胜几乎是倒在了范旭川身上,一阵酒气,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加上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令范旭川眩晕。
而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瞬间清醒:“傅振华,你这个疯子,你是一个警察,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毒王。”
屈辱感和恐惧感席卷而来:“白义胜,你清醒一点,我不是傅振华,你看清楚了,我是范旭川。”
“你当然不是傅振华,那个从小和振雪一起,叫我义胜哥哥的傅振华,在遇到陆雨的那一天开始,就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才是,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说着,竟然开始撕扯范旭川的睡衣。
范旭川不是第一次被人强迫,但那些不好的经历,几乎成了他人生所有悲剧和噩梦的源泉。
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和无助感,让他狠狠地像那双肆意的大手咬去。
白义胜只是一个停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几乎令范旭川眩晕,便接着行动。
范旭川的手,摸到了床头的一个花瓶。
在手触到那冰冷细腻的触感时,他突然想到,怀着身孕的傅振雪,就在隔壁。
如果让她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让她看到……
他会毁了她的家,他亲生妹妹的家。
这个念头本是电光火石之间,却仿佛一桶凉水浇下,瞬间泯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自己已经没有家了,或许,从来都没有过。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了,对吗?
为什么还没有学会让自己的心彻底对耻辱臣服,再忍耐一次就好了。
你这一生,都是如此自私,现在位数不多的,对你好的一个人的幸福就在你的手中,你怎么忍心毁掉她。
他颓然放弃了抵抗。
恰在这时,房间里的灯被突然打开。
一切匿藏与黑暗中的罪恶和欲望,被突然展现在光明。
他的上衣被白义胜撕开了一点,白义胜在酒精的作用下,手已经不怎么灵活,在光线的刺激下,他迅速从范旭川身上爬了起来。
傅振雪只是冷冷地,包含鄙视地看了范旭川一眼。
随即走到白义胜面前,死死地看着他,突然,给了他一个巴掌,就冲出了房间。
范旭川急急掩上衣服,不理失魂落魄的白义胜,跟着傅振雪跑出房间。
“振雪,你小心一点。”
傅振雪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关怀:“我真后悔,让你来到我家。”
范旭川呆立在双行马路的中央。
仅仅是一个刹那,一辆车呼啸而过。
在范旭川对面的傅振雪倒了下来。
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淋过水的白义胜急急赶来,拨开范旭川,冲到傅振雪那里,抱起了她。
范旭川看见,一道鲜血沿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下。
他颓然坐下。
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救护车呼啸而过。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心跳缓缓送达。
那么,痛。
傅振华倒是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挣脱了陆雨的怀抱:“让may走吧。”
“不行,我有事情要问她。”
“她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may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淡定:“傅振华,我不用你可怜,陆雨他不会杀我,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陆雨是一个王国的王者,既是规矩的制定者,也一定是规矩的执行者,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杀我,这毕竟使我们的私人恩怨,所以,请傅振华先生你收起你那副嘴脸。”
陆雨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机:“如果我不再是这个罪恶王国的王者呢。”
may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尴尬:“陆雨,你开什么玩笑,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命运。”
“你错了,我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谁去规定的,我之所以套上了这副由黄金和罂粟花制成的罪恶王冠,是因为我愿意承担的责任。”
将眼光转向傅振华,不自觉中温柔仿佛要流露出来:“如果我的坚持,只能让我的爱人痛苦,我宁愿放弃着一切,人生一次,知己难求。”
may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面色灰败。
“傅振华,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卧底也好,警察也好,总之,从今天开始,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我不再是毒王,仅仅因为一个毒王无法给你你所期待的幸福。”
傅振华轻轻叹了口气:“让她走吧,无论如何,这种事情都不能在孤儿院做出了断。”
may缓缓地走出了房间,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外面的黑暗仿佛是一种化不开的墨,渐渐吞噬掉一切的爱与火热,纠缠出一种令人恶心的颜色。
在门外,她的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行尸走肉般接起电话。
那头响起了之铃的哭声:“may,我同意你的计划,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may冷笑了一下,缓缓关下了手机。
她以为可以控制的事情,早已超出了轨迹。
我们都不是神。
即使是神,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又如何决定人的爱恨。
陆雨急急地观察着傅振华的伤口:“去医院吧。”
“你是想自己走,还是等我报警,让警察带走你。”
陆雨的脸上血色尽褪,却仿佛铁了心般不动:“如果是你警察来抓我,我就等在这里,只要你开心,我死一百次,一千次都甘之如饴,找到了,我绝对不会放手。”
“我不想给孤儿院带来麻烦,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想得那么中感情。”
“我曾经伤害过你。”
“我没有在乎过那些。”
“那么你……”
“有的人之间,本就不存在一时一刻的错过,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会有的路。陆雨,我们已经是两个不同道路的人。”
陆雨在这时,才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恐惧:“傅振华,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疯的人是你,现在请你出去,借用may的一句话,作为一个毒王,你似乎没有立场替一个警察疗伤。”
“傅振华!”
“你的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所以,并不是一句话可以解决的。”
“在你的心中,我就只是一个罪犯。”
“那你还想成为什么?”
陆雨不敢置信地看着傅振华,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猛然转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傅振华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立,仿佛没有感到,鲜血沿着手指滴下。
陆雨在车上,点了一颗烟。
傅振华,你很好,但是无论如何,我陆雨认定的人,就不会放手。
仿佛是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傅振华才慢慢地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扶着墙壁,移到了医药箱。
蓝蓝的声音怯怯地带着哭腔:“振华哥哥,去医院吧。”
“蓝蓝要勇敢,不要吵醒别的小朋友,这是小伤,蓝蓝摔倒了,也留了很多血,不是也没有哭吗,振华哥哥也很坚强,所以,蓝蓝去睡觉,不要担心了。”
哄着蓝蓝离开了房间,傅振华将子弹取出,撒上消毒的药水,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衫。
长长地吐了口气,颓然倚在墙上,保持着一个小心翼翼的姿势,不让血迹沾到墙上。
怎么能去医院呢,这是枪伤,会让警察怀疑,会让陆雨暴露。
他不能把自己的爱人置于危险地境地。
我的爱人,陆雨。
但是人生不能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和别的许许多多的情感。
爱恨情仇,每天都在上演。
原谅我此刻的无法坚持,似乎一切结束在开始之前。
这是我们的宿命。
剧烈的运动引发了旧疾,酸痛争先恐后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叫嚣。
他几乎是爬着上了床,狠狠地咬住下唇,抵挡住一阵阵从关节出溢出的酸痛。
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想不到,为了你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弟弟,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发件人写着——
陆圻
范旭川穿着单薄的睡衣,沿着这条灯火阑珊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数不清,与多少个人擦肩而过。
路似乎没有尽头,灯光和人群渐渐稀疏。他总是做错事情,在每一个命运的路口,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有人拉住了他,温暖的、坚定地、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如果他没有挣扎,是否可以停泊。
他仍然走下去,不理会手臂的拉力,他习惯走错路,他已经不能相信任何的温暖。
这几乎成了一种无声地较量。
男人一个发力,将范旭川拉入怀中。
没有挣扎,只是感觉怀中的人渐渐冰冷,最终,剧烈的颤抖起来,伏在自己的胸口,无声地啜泣。
恍然间仿佛进入一个无声地黑白电影,真的是幼小的动物般的,无声地啜泣,只有胸口湿润的感觉,提醒他,这个漫长如噩梦般夜晚的真实。
“我经常软弱,却很少哭。”
“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当生命中第一次爱恋出现在我的心中时,我竟然有了一种错觉,她可以给我灵魂的救赎。”
“她是一个老师,有着温柔的笑脸,我用尽一切的方法,用尽世界上最甜美的语言,卑微的去奢望她的爱情,但是到了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为了留住那个家,我甚至出手打了她。”
“我每次都很后悔,但是失去真的让人害怕,我是一个失败者,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的眼中,我和石匡文相比,都不是一个好男人。”
“后来,我为了那个家,做出了这一辈子都难以挽回的错事
你也是一个男人,你能理解吗,在幽暗的酒吧里,那些女人看着你的眼光,都像一个待价而沽的低贱商品
我开始时都在想,演场戏就好了
我保持着自己的底线,只陪酒,不陪客
但是一旦走上了这个路,所有的坚持都是枉然
在我的认知中,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几乎已经算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新田听着他的语调,飘缈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在讲述下面的事时,语调才在颤抖
我被四个男人摁住看着,付出了这辈子,最惨痛的代价
第二天在酒吧的包房中醒来时,我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少爷羔子把钱甩了我一身一脸,我在金钱的臭味中静静等待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我把剃须刀刺入手腕之前,之玲绐我打了一个电话
她说我们房子的贷款即将还清,我们可以规划要孩子的事情了
我想了想包上了手腕上切开的伤口
然后,收起了钱
新田警官,我的感情如此廉价,谁对我好一点,我就会飞蛾扑火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情感是要不起的
一种是像傅振华那种的,过于高贵,一种是我这种的,过于低贱
新田用沉默包容着范旭川的低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愫
直到怀中的人抬起头,看着他
所以现在,我请你离开我,因为我已经不确定,这样的被抛弃,我还能承受多久
傻瓜,即使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我就会在你背后,背叛全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听新田这样说话
这个**坚定、沉默,似乎连感情,都是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