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卫十一

6、Chapter6

　　Chapter6

　　陈伽徒手在黑板上画了个圆，然后把粉笔一扔，转身面对下面的同学。
　　“好了，这就是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
　　底下同学有的干脆就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有的咬着笔头苦苦思考。
　　大多数都是焦头烂额的样子。
　　陈伽环视一圈，然后把目光停留在第三组中间两桌，挑挑眉。
　　“有人要上来做一下吗？”
　　“老师，这题目超纲了吧？”有同学开始抱怨起来，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陈伽两手撑着讲台，“我记得这类型的题目我就在黑板右上角那个位置出过。”
　　刚才的抱怨声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的窃窃私语。
　　“有吗？”
　　“我不记得了……”
　　“好像有耶……”
　　“难怪我觉得眼熟。”
　　“我知道老大有讲过，可是就光记得题了，答案没记住，后悔啊。”
　　葛淳看看黑板上的那个圆，又看看卷子上的那个圆，再看看自己那题下面一大片的空白，思绪翻江倒海，忍不住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陈伽看着这群男孩儿女孩儿一脸的后悔，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懊恼，心下难耐好笑，“同学们，马后炮没用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题。有谁要上来试一下？”
　　唐克举手，然后瞟了眼卫蒹葭，“老师，我听说卫蒹葭同学的解题方法很简便，让她上去做给我们看看吧。”
　　陈伽看了眼唐克，然后转过去看卫蒹葭，“好，卫蒹葭，上来做一下。其他同学自己在下面做做看。”

　　卫蒹葭的板书行云流水，葛淳在下边看得啧啧赞叹。
　　全班同学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眉头越锁越紧。
　　“司徒简，宁邶，你俩的卷子给我看看，”陈伽班上走了一圈，最后走到司徒简他们这边来。
　　趴在桌上的葛淳听到声音，干脆把露出的脑袋也埋了起来。
　　陈伽正看着司徒简的卷子，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好笑。
　　“葛淳，装鸵鸟好玩吗？”
　　“好玩……”葛淳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次考得不错。”两张卷子都看完了，陈伽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然后又对司徒简和宁邶说，“你们俩的方法也很好，只是卫蒹葭的方法更新颖简便点。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说完，把卷子还给他们，自己走回讲台上。
　　葛淳还是趴着没动，忽然感觉背被笔捅了捅，“不想动弹。”
　　宁邶和司徒简对视一眼，这丫头最近上进心大增啊。
　　等他们再看向前方，卫蒹葭解题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陈伽站在她旁边看着，突然伸手在中间某个步骤上点了一下，轻声说着什么，卫蒹葭停下动作仔细听着，微蹙了眉。末了陈伽看向卫蒹葭，一扬眉。
　　卫蒹葭想了想，没动中间步骤，只在最后一步底下又添了一行步骤，然后放下粉笔，看着陈伽。
　　陈伽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镜和阿唠一下绷直了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一小步，拉近了和卫夭的距离。
　　黑豹的脸色很难看，看向卫夭的眼神变得狠辣起来。
　　“小丫头片子不要太嚣张了。”
　　“30%。”卫夭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给，仍是维持着最开始的价码。
　　黑豹的眼神明显一变。本就沉闷的空气顿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眼镜和阿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事情不能善了的认知，全身神经立马进入警戒状态。
　　而相比之下，卫夭的姿态从容得近乎闲适，她的脸上，甚至首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谈不拢，我不介意这样解决……”
　　银白色的光带着股寒意直直向黑豹逼近。
　　眼镜和阿唠顿时变了脸色。

　　眼镜和阿唠毫不怀疑，如果那时候十四没有赶到，卫夭那一刀真的会刺下去。

　　“卫夭。”
　　十四站在仓库门口，满脸的青紫，脸颊还贴着滑稽的凯蒂猫图案创可贴，一头黄发依旧乱得像被狗啃过一样，但是，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却有一种冰雪纷飞的肃杀气息。
　　那是长久在道上摸爬滚打刀口舔血的历练里生成的东西。
　　卫夭眼里的戾气被十四那一声平静过分的轻喝打散大半，眼神清明不少，握着刀的手停下了进一步的动作，但是，还是没有放下，冰凉的刀尖仍抵着黑豹的咽喉。
　　眼镜和阿唠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这才感觉到背后一层的冷汗。
　　“十四爷。”
　　仓库里一片混乱的场景，看样子已经激战了一回，地上躺着不少哀哀叫唤的家伙。
　　阿辉狠狠踢了脚边的家伙一脚，神色简直比椅子上被卫夭用刀指着的黑豹更加难看，看卫夭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妈的！”

　　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谁也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更没有人预料到一直表现得平静理智的卫夭会突然来那么一出。
　　底下的人因为她的举动动手打了个混乱，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黑豹，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就像她看的不是一个人，而纯粹是一只畜生。
　　妈的，她根本就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分明从一开始，她打的主意就是要人命！

　　卫思文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看着市附中高大巍峨的大门，微黄的天色中，几个学生打打闹闹离去的背影显得分外青涩。
　　秦澜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庞，不禁微微笑，心下感叹，真是一群有生命力的孩子。

　　葛淳咬着笔头，看着这道让自己无从着手的题目，有些气恼地在草稿纸上画圈，再看向讲台那边，觉得他们真是着魔了。
　　陈伽和司徒简他们三人还在讨论多种解法，一个个眼睛发亮。
　　黑板上卫蒹葭的白色板书旁增加了密密麻麻的不同颜色的板书。
　　“……司徒简你刚刚的那个解法是比卫蒹葭一早的解法更简便，可是，也就你们这几人能想得出来，推广不了。宁邶的解法，切入点太刁钻了，而且看似简单，实则诡诈，费神。卫蒹葭你现在提的这个解法……绕来绕去，简直像给阅卷老师下套。”说到最后，陈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些方法啊，也只能私下里自个儿研究交流。”
　　“说来说去，老大你还是觉得卫蒹葭的法子最好……”
　　宁邶和司徒简挑眉看向陈伽。
　　陈伽似笑非笑，“卫蒹葭，你自己说，谁的法子最好？”
　　卫蒹葭对这个烫手山芋也不推脱，眉眼温软，笑意促狭，“蒙二位抬举，不甚感激，既如此，那便当是小女子之法略胜一筹，承让承让，也省得二位少年英雄少顷争论起来伤了感情，那便罪过了。”
　　“哈哈，卫蒹葭，好个卫蒹葭。”陈伽霎时笑得极为开怀，司徒简和宁邶眉角也是笑意泛滥。
　　“卫蒹葭，瞧你牙尖嘴利的，在古时定被看做刁钻女子，愧得你这名儿。”
　　卫蒹葭笑眯眯，一口白牙晃着，正迎合他们牙尖嘴利之语。

　　“刚才打电话葭葭是怎么说的？”见门口还是没有卫蒹葭的身影，秦澜有些担心。
　　卫思文笑了笑，“还不是你和我说的葭葭有多忙，别着急，她说还有一道题没解决，解决了就马上下来。再等等吧。”
　　秦澜轻蹙眉，“这孩子，太要强了。这性子……”
　　“随我爸。”卫思文笑着感慨了声，“老爷子说过，我们兄弟三人的性子倒不怎么和他相像，反倒是这代小辈，一个个都像极了他，特别是我们葭葭，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澜眉间多有思量，“也许是因为葭葭小时候一直跟着老爷子。我就担心，她的性子迟早会让她吃亏的。这孩子，内心太骄傲，有什么话也不愿意说出来，死倔死倔的。老话不是说嘛，慧极必伤。”
　　卫思文想着卫蒹葭，这个女儿，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
　　有女如此万事足。
　　“思文，你看，那不是小叔子。”秦澜的这一声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摇下车窗，往对面看，真是卫思斌。
　　卫思斌就一个人等在附中门口，那背影看着有点伶仃。
　　“是来接芣苢的吧。要过去吗？”秦澜转眼看卫思文。
　　卫思文犹豫了下，“……我过去吧。”说着，打开车门，向对面走了过去。
　　秦澜在车上看着他们两兄弟会了面，卫思斌朝她这看了一眼，她连回了个笑，卫思斌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接着，秦澜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却也可以觉察出两人间的气氛不怎么好，卫思斌的脸色僵硬，卫思文的眉头也皱成一个结。
　　秦澜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就看到卫蒹葭和卫芣苢并肩从学校里走出来的身影。

　　发狠的十四是生人勿近，熟人恐近。
　　眼镜和阿唠早已经溜之大吉。
　　卫夭跟着十四回了公寓，然后两人就沉默地在沙发上坐着，没有半点声响。
　　突然卫夭兜里的手机叫了起来，最简单的铃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打断了持续的沉寂。
　　一直面无表情的卫夭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了眼手机，按掉了电话。
　　一旁的十四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但马上，铃声又响了起来。卫夭这次是干脆地连看也不看就按掉了。
　　电话那头的人却似很有耐心，按了又拨。
　　这下卫夭的不耐烦很明显地写在脸上，看那样子冲动起来可能连手机都给砸了。
　　“卫夭。”十四突然开口了。
　　卫夭要按掉电话的动作一顿。
　　十四起身，走回卧室，耽搁了一会，然后提着一个医疗箱出来。
　　“手先包扎一下。”

　　卫夭看着低头帮自己包扎的十四，无端端就有了想笑的冲动。
　　十四最后打了个结，然后看着她被绷带缠厚了一圈的手腕，到嘴边的话全变成冷腔冷调。
　　“好大的本事，毛都没长齐就学人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一套。”
　　卫夭见他总算肯开口，倒是松了口气。
　　十四眼神冷肃，被他这么瞥一眼，卫夭心底许久不见的感觉又涌现出来。
　　她不该忘了，十四毕竟是十四，就算这么久看似她处在上风，但其实，真正掌握局势的人一直是他。
　　“好了。现在你走吧。”
　　卫夭猛一抬头看向十四，他的脸上还是一派冷冷的。
　　“和你这样愚蠢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该上哪去就上哪去。走。”
　　卫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垂下眼。
　　“我知道了。”

　　领班经理看着厢房里的一大家子，典型的祖孙三代，但是，席间气氛给他的感觉，与其说是其乐融融，不如说有种云波诡谲的怪异感。在心底轻摇头甩掉多余的想法，他面色如常地向外面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