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卫十一

3、Chapter3

　　Chapter3

　　十四脸上贴着凯蒂猫图案的创可贴，搭着他那一脸的青紫，娱乐效果很明显。
　　“扑哧……”傍晚来探病的阿唠乍一见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想到十四平常给自己标榜的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纯爷们头衔，对比下眼前的景象，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哈哈哈哈……”
　　“笑，叫你笑！”十四躺在沙发上一个抱枕扔过去，正中红心，阿唠嗷嗷叫唤。
　　闹了一阵，阿唠收起没正经的表情，坐到十四身旁的沙发上。
　　“是黑豹他们？”
　　“不然你以为，凭小爷的身手，几个小毛混混动得了小爷？”尽管十四脸上表情吊儿郎当的，但眼底杀伐决断的冷光却是隐藏不住的。
　　屋子里的窗帘全都放了下来，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电视机上男女主角你侬我侬，背景音乐缠缠绵绵，屏幕五彩的光投射在他脸上，斑斓得晦暗。
　　阿唠看着他，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偏偏有种矛盾的冷锐感。
　　“这次有多少人？”
　　“十个。”十四语气懒洋洋的，阿唠一听却是差点没蹦起来。
　　“十四爷，牛人！黑豹手下一个个都是操家伙的冷血动物，你两手空空就能抵挡十个人的攻击最后还只留下这么些皮外伤全身而退，十四爷，我崇拜你！”
　　打架狂人十四早在一年前就名扬三区了。阿唠知道他的名号，但是不知道他真的牛成这样。赤手空拳对上棍棒铁条还能以这么小的代价全身而退，岂止是牛啊。
　　“崇拜我就帮我剥一个橘子来吃。”十四眼神瞟了瞟桌子水果盘上的大红橘子，又瞟了瞟还沉浸在英雄崇拜情结中的阿唠。
　　“……”阿唠看了看桌上的橘子，又看了看大爷状躺在沙发上眼睛直盯着电视的十四，决定自己刚才短暂性耳聋了，啥也没听到，顺便转了个话题。
　　“咳咳，十四爷，瞧你现在缺胳膊少腿的样子，今晚的行动还参加吗？”
　　十四像是被电视俗烂剧情吸引住了，半晌没有答话，阿唠心想这位小爷不是报复橘子的事才装闷葫芦的吧？
　　“卫夭她找过灰狼了？”
　　阿唠看向他的眼神霎时多了点什么，敢情这位爷就关心着红颜呢。
　　“给我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十四冷声冷调瞥了眼阿唠，“灰狼是怎么说的？”
　　“灰狼他居然决定让卫夭当领头，时间就定在午夜十二点！”说起这个，阿唠语气倒是一下严肃下来，并且颇有惊疑。
　　十四微微闭上眼，脑子中思绪翻腾，把整件事的利害关系和枝蔓关节全理了一遍。
　　看他像是陷入沉思的样子，阿唠不敢打扰，只能观察起这件屋子来。
　　宽敞的三室一厅公寓房，整个色调以白色为主，简单到了有点简朴的感觉。大厅因为只有一个电视机和一张桌子两条沙发而显得有些空荡冰冷。主卧次卧面对面，客房分散在另一边。
　　虽然之前也来过几次，但都是大批人马夜间狂欢，根本没时间仔细看看。现在观察一下，发现这个地方真的简单得有点冷。但是十四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他父母，虽然屋子缺乏人气，这儿也不像是他们这群人外面的那种带妞回去过夜、和弟兄酗酒抽烟玩扑克的临时据点，应该是家吧。
　　“再看也看不出一个妞。”那边十四已经睁开眼，语带嘲讽。
　　虽然被他凉飕飕的语气冻得有点冷，阿唠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自认为委婉其实很是八卦地问道，“十四爷，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屋子？”
　　“不闭嘴就给我滚出去，啰哩八嗦的像个娘们。”十四的毒舌近年来是越发的精进，这一下就直戳到阿唠的心底。
　　他经常因为外形被人小白脸，娘娘腔地叫，如果今天说这话的不是十四，他绝对一脚过去，踹死丫的。但在十四面前，他要真这么做了估计半身不遂的只能是自己。
　　头上有刀也得忍，曲线救国也是办法，阿唠一下笑得五官变形，幸灾乐祸，“眼镜蛇说等下要带上次那几个美眉来探病。”
　　十四一下炸毛，头上乱糟糟的黄毛一颤一颤活像风中凌乱的稻草，“花眼镜那个胡萝卜又去招惹那些骚货了？孙子的，探病，小爷给他吵出病来！”
　　话音刚落，那边门铃就欢乐地响了起来，阿唠霎时笑得不见眼，屁颠屁颠跑去开门，不理身后暴跳如雷的十四。
　　“十四爷，给你带美女来解闷了。”还没进门，就听到眼镜在咋咋呼呼，声音依旧骚包，旁边还有莺莺燕燕聒噪做作的发嗲声。
　　十四眉头一下拧出一条沟来，感觉头皮麻了一大片，眼皮也跳了起来。
　　“十四哥哥，我们好想你喔，怎么都不来找我们……”
　　“哎呀，怎么变成这样了？哪个天杀的下这么重手，打人不打脸哟。”
　　比这些让他鸡皮疙瘩起全身的“吴侬软语”，先让他遭罪的是扑鼻而来的浓重的脂粉味和劣质香水味。
　　眼镜和阿唠狼狈为奸勾肩搭背进了大厅，手里还提着一扎啤酒，脸上都带着某种看好戏的极度欠扁的笑。
　　三个浓妆艳抹，低胸黑蕾丝裙，五颜六色的头发打着不同程度的波浪卷。明明还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孩，这么往成熟里一打扮，反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怪异感。
　　一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十四，她们一下围了上去。十四只觉得脑仁抽抽，感觉自己像即将被蝗虫啃食的庄稼地。
　　“十四哥哥，人家看你这样好心疼喔……”栗色波浪扭着水蛇腰就要坐到十四躺的那条沙发上。
　　“你挡着我看电视了。”十四摆出一副冷脸来，不耐烦地阻止了栗色波浪坐下来，同时面无表情对其他两个要靠近的女孩说，“别靠近我，这是哪家地摊货卖的香水，味道比馊水还难闻。”
　　她们一下被弄得下不来台，尴尬又恼火地向紧接其后进来的眼镜和阿唠看去。
　　两人接收到含怨带怒的秋波，骨头都软了一半，于是立马急颠颠给她们笑着打哈哈解围，“美眉们别理他，这个木头疙瘩不开窍，不懂欣赏美的事物。咱别理他，来来，我们自个儿玩，喝酒喝酒。”

　　俩软骨头。十四真是懒得再施舍一个眼神给另一条沙发上笑得贱兮兮忙着和他们的美眉们玩乐拼酒的阿唠和眼镜。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嗯嗯……”
　　“哎呀，你又输啦，喝酒喝酒……”
　　“你好坏，不要嘛……”
　　“来来，宝贝，再喝一口，要不要我来喂你……”
　　“唔唔……”
　　耳边尽是充斥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令人作呕的声音，十四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不好了。丫的，可以的话真想把这两个鼻涕虫一样黏在野喇叭花身上的家伙连同那三朵劣质香喇叭花一起扔到外面的大马路垃圾堆里。
　　把他这当青楼酒馆还是夜总会？一个两个都不知死活，就仗着他现在没法动手是不是？
　　不爽归不爽，他还在想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还是发个短信的，那边栗色波浪又没骨头一样扭腰拿着杯酒向他走了过来。
　　“哥，喝杯妹妹倒的酒，很甜喔。”

　　“夜总会什么时候也搬到这边来了？”
　　卫夭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副颓靡吵闹的情形，莺歌与燕语齐响，啤酒罐与包装袋共旋，酒味与香粉味同存。
　　正被纠缠得要爆发的十四见到卫夭，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松了下来。
　　救星总算来了。
　　听到这种毒舌又冷凝的调调就知道是卫夭来了，阿唠和眼镜反射性地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地扭头朝门口看去，心里打着突突，没意料到她会出现。但他们都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门锁着，卫夭是怎么进来的。
　　短发的卫夭站在门口，眼瞳黝黑。
　　“他现在不能喝酒。”瞥见十四和栗色波浪那边的情形，卫夭冷冷对栗色波浪说道。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十，眼镜哥……”栗色波浪陡然觉得被这个看过去比她小多了的小丫头威胁到，想向十四撒娇但一看到他的面色不善，立马转向眼镜。
　　眼镜尴尬地笑了笑，没敢出头，“不喝了不喝了，都已经十一点了，也很晚了，我们撤吧，别打扰到十四爷休息了。”
　　栗色波浪瞪大眼看着眼镜，然后扭头又向阿唠看去。
　　阿唠也没胆，连栗色波浪的大秋波也没敢接，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别打扰到十四爷休息了。走吧。”
　　栗色波浪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在心底只骂眼镜和阿唠没用，面对小小个女生就怕成这样，于是只能愤愤和另两个姐妹踩着高跟离开，经过卫夭身边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卫夭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们。
　　眼镜和阿唠忙跟在后边灰溜溜走掉。其实怨不得他们这副窝囊样，见识过卫夭的手段，他们这些轻量级混混的的确确被震慑到了。
　　十四看着这场清场表演，一晚上的烦闷一扫而光，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卫夭“嘭”地一声关上门，朝他走过来，语气不善，“很好笑？笑死活该。”
　　“桃夭，你真有气场。哈哈……”十四挠了挠乱成一团的头发，还是停不下笑。
　　卫夭对满地的啤酒罐视而不见，径直穿过，再看了眼刚才阿唠他们坐的那条沙发，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转眼看向十四，眼神示意他赶紧地腾出块地来给她。十四眼神控诉被驳回，只得使劲往里边挤挤。
　　“苹果还是梨？”卫夭拿起水果盘里的水果刀，拔掉套子。
　　“橘子。”
　　“好，苹果。”
　　“喂，你这叫选择吗？一点人权都没、我闭嘴，你把刀移开，危险。”十四牙疼地看着卫夭拿明晃晃的刀子在他眼前甩来甩去。
　　不得不说，即使是削水果，卫夭用刀也用得优雅而充满危险感。
　　十四一直认为卫夭是个极度矛盾的人。也正是这种矛盾感，让她比其他人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吃光。”没三两下，卫夭手里就诞生了一个雪白滑溜的无皮苹果，十四接过苹果，啃得很欢。
　　卫夭捡起被扔在地板上的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换到军事评论节目上。
　　偌大的屋子，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十四啃苹果的声响，和电视上男主持醇厚的声音。
　　没一会儿十四就把苹果啃得只剩精瘦的核。啃完苹果，十四转眼看卫夭。
　　“那把瑞士军刀合心吗？”
　　“嗯。”卫夭眼睛还是只盯着电视，却仿佛可以预料到十四的反应，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差点没把十四给呕死，“没开荤，就削了个梨，很顺手。”
　　十四咬牙切齿，“卫桃夭，你把我的宝贝军刀当水果刀使！”
　　“乖，再吃个梨，省点口水。”卫夭没理会他的控诉，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削好的梨直接塞到他嘴里，堵住他接下来可能的喋喋不休。
　　十四恨恨咬了口梨，声响弄得老大声。卫夭剜了他一眼，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
　　在空旷的空间里，电视机里传出来的机械的声音甚至能听到回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咬梨的声响没掉了，昏暗的灯光中，十四的声音莫名带了些暗沉的东西。
　　“是午夜十二点？”
　　“改期了。”卫夭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十四没了声响。

　　突如其来的阙静笼罩着这间屋子，仿佛隐匿黑暗的困兽，隐隐地有种令人心悸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