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重景）五毒兽的幸福生活》雅鸿

109、第一百零九章 坠入海底

　　等到紫萱深呼吸平定了情绪，抬头就对上那一双半夜里亮的叫人发毛的眼睛。
　　紫萱吓得一个倒栽就往后仰，林业平怕她受伤扑了过去，却发现紫萱的尾巴尖很本能的攀住了房梁，俩人就这么相拥着倒挂下来——
　　像是一对蝙蝠。
　　紫萱觉得自己压下去的热度可能又要升上来，赶紧滑到地面，先把林业平摆直，自己收了蛇尾。
　　紫萱觉得，还是正常的说话比较好。
　　结果等着两人坐在床边，紫萱做了有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扭头刚冒出一个字，就发觉对面那人和自己同时开了口，然后俩人就这么对视着傻住了。
　　林业平先回过神儿来，“你先说。”
　　“咳……”紫萱清了清嗓子，说话的语气很有些小心翼翼，“皇上……没为难你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晚回来还一脸颓废？果然是自己给他惹了麻烦吧！
　　林业平看着紫萱这模样，简直都要笑出声，“没有没有，他是开导我来着……我兄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兄长一直担心我的终身大事，此番以为我又要继续往国库交大龄未婚罚款，想约我喝酒。”
　　紫萱一脸震惊，“你是皇族中人？怎么会只是个太守？”
　　“我母亲出身皇族，我并不是皇子，至于这太守之位，此前我都觉得太早，但这次瘟疫能掌控大局，还是多亏了这个身份。”
　　紫萱点点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紫萱抬眼看了看天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大半夜的待在一个男人屋里的行为实在是有点不对，刚想找个理由回客房，这想法却像是被那人看穿了。
　　一双手从后方圈住了她的腰，“你今天在朝中出逃一事我府中上下可都是听说了，客房也都收拾完恢复了没有住人的样子，你如今大半夜的去，可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紫萱僵住。
　　“那我睡哪儿？”
　　“当然是这儿。”
　　紫萱心里一万条巴蛇呼啸而过——
　　“别闹！”
　　“明日一早我就进宫请求兄长下旨赐婚，可好？”
　　紫萱听到这句话，却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业平……我身为女娲后裔，大地之母，自出生就有职责在身，我不能入朝，不能偏帮某一国，因为我要守护的是这大地上所有生灵……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林业平听着紫萱的话，只觉得心疼，收了手臂，将人彻底揽进自己怀里，微微低头，语气并不如何激越，甚至有几分平静。
　　“以后，这不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有我陪你。”
　　紫萱捂了嘴，却捂不住流淌而出的泪水。
　　她忽然觉得，此前那一百来年的游魂生活就是为了今日，为了听到这一句话。
　　够了。
　　不管会发生什么，冲着这人这句话，她愿意再信一次天命，再试着去经营一份爱情。

　　而这一生，或者说林业平这一生，两人也确实是过得幸福美满。
　　只除了一点。
　　紫萱身为女娲后人，在孩子没长大之前是不会衰老的，而林业平却是个普通的人，岁月在他身上不会有些微的放任，该是如何雕刻，就会毫不容情。
　　于是他们的一生，平均几年，就要搬一次家，一直过得颠沛。而为了掩饰身份，两人只自称是商人，且遣散了原本的家仆，只每到一处，重新雇佣。
　　而紫萱对外的身份，从林业平的妻子到妾，甚至最后都成了丫鬟。
　　紫萱没有办法，其实她何尝不想堂堂正正的跟所有人说那是她的夫君，可是她做不到。
　　她不能无视那些流言对他的影响。
　　尽管林业平说了他并不在乎，可是她并不能不在乎。
　　林业平是她所爱的人，是她的命啊！
　　失而复得何其艰难，她不愿意他因为自己而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幸而，他们之间感情一直很好，一世恩爱，最终在这东海畔的安溪，林业平得了重病，连紫萱的医术和蛊术都治不好。
　　紫萱曾想过给他下连心蛊，把自己近乎永恒的寿命分他一半，可是被林业平拒绝了。
　　他说，紫萱，你不能这么做。你分了一半的力量给我，但我身为男子无法使用那些属于女娲后裔的力量，若是你在行使大地之母的职责的时候因为力量不足而遭遇了危险，无法守护这天下，又当如何？你曾说过，我们上辈子就是恋人，既然你能找到我一次，就一定能找到我第二次……生生世世，我都等着你，所以你绝对不可以伤害你自己，你要等着我，知道吗？
　　紫萱忽然很想告诉他，自己在重新遇到他之前的一百来年过得并不好，可是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瞳，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也只能抱着他，用力的把这个人的模样刻进骨血里，好能借此撑住自己接下来的孤寂的寻找的路。
　　上一次是百年，这一次呢？会有多久？

　　答案是，又是一个近百年。
　　紫萱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毕竟尽管相恋两世，她都没能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哪怕是最早的接触，顾留芳也已经是是个少年，有了成年后的眉眼轮廓。
　　那孩子是个大户富商家的孩子，只是那富商一家在带妻儿回老家拜祭返程途中遭遇了山贼，是那女人拼了命将孩子嘴里塞了荷包，又将那孩子压在身下完全遮住，这才叫那孩子在山贼的检视中活过来，却也叫紫萱在路过这片狼藉的时候，险些错过那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哭声。
　　她把那孩子从他母亲身下抱出来，拿掉他嘴里塞着的荷包——上面用血写了徐长卿三个字。
　　紫萱看着那女人右手食指被她自己咬破的痕迹，长叹一声，把这个孩子抱起。
　　她的青儿在业平死后才出生，为了和业平再续前缘，她将青儿交给了婆婆，求她抑制了青儿的生长。
　　可是反观这对普通的母子，母亲却是情愿自己身死也要护着孩子。
　　这让她觉得愧疚。
　　也正是这愧疚，使得她，没有如以往一般讲这孩子放在下一个城中求子不得的大户人家，而是随身带着。
　　直到小半个月后，紫萱看着这夙夜相对的孩子那越发熟悉的眉眼，忍不住跑了一趟酆都鬼城查了生死簿，这才确定这个孩子，就是自己找了百年的业平转生。

　　紫萱一时有些无措。
　　林业平不在的这些时光里，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两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方法，那就是重新踏上顾留芳的路，送他修仙。
　　不管他有没有灵根，不管他是不是修仙有成，自己替他炼制多年的水灵珠都能保他长生不老，使他能陪伴她更久的时间。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旦踏上修仙之路，如何能说服他娶妻……但是那还早。
　　紫萱看着这个孩子，虽是不舍，但终究，还是抱着他上了蜀山。
　　蜀山收徒对天赋有极高的要求，但是幸好，徐长卿几世根骨都是极好，不然第一世也不会就被内定了下任掌门，第二世也不会叫紫萱动了分一半法力给凡人之体的念头。
　　只是徐长卿这根骨之所以很好的理由，紫萱倒是直到很久以后和那一群神奇的队友一起，见识了龙葵身上那个红发女鬼之后才有所了解，也才终于明白为何她的至爱之人轮转几番都有那般天赋根骨。
　　仙界“食”之一族最有天赋的皇子，便是死于篡位形容凄惨，这有些东西却是刻在灵魂上，不会被岁月轻易洗的掉的。

　　转眼徐长卿便已是个大人，在他二十七岁那一年，锁妖塔中的狼妖破塔而出，在追杀狼妖过程中，徐长卿被一女子相救，因为治伤需要，赤果相对，遂为了与紫萱一起，辗转回蜀山求长老原谅，路上遇见景天一行，才有了那一段故事。
　　“那之后的事，便是我们相遇后的事，不说也罢。”
　　景天点点头，没多言，可是花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将军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说来。
　　——紫萱姐医术那么厉害，基本上到了能肉白骨的地步，为什么会救不了林业平？
　　——哎呀小土豆子有进步，这次很敏锐嘛~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第一世顾留芳英年早逝，第二世林业平中年病死，总觉得……会是我想多了吗？
　　——不是你想多了，而是有些事，人力难违。多亏紫萱姐第一时间将人送去修仙脱了平凡人家生老病死，不然徐大道士保不齐过不了几年也会离开人世。
　　——为什么呢？
　　——他身上有帝王之运、将星之气，可偏偏被行之一族劫了道吸了部分精气，还将他本身气运打散，将他折磨致死，估计行之一族以为这样就除了大患，可是他们不知道，仙界皇族的气运，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弱，但是某种意义上，也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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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楹捂头——我已经听不懂了景天大人。
　　——简单来说，他的气运被阻隔在盛年，所以对应的，在转世之后他的盛年之前状态都会很好。但正因为在盛年的时候气运被劫，所以他的气运护主，为了不让自己主人过得不好，就找他投胎去再从头开始。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紫萱姐两次都等了一百年那么久而中间徐长卿没有经历转世。后半生被强行截断，但是原本应有的后半生的时间还是要挨过去，这就有了四五十年的时间。而那之后，为了保证下一世命主过得好，气运还需要自己调理的时间。只是仙家气运这个概念与我们所知的正常针对人类的气运并不相同，本质上有些像是伴生的……护主凶兽之类的东西，不是完全的运道，却又包含了运道，总之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花楹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没多问，只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消化下去。

　　紫萱在林业平墓前的拜祭并未结束，雪见不知道闻见了什么，寻着味儿就追过去了，只说是闻见了有趣的毒草开花的味道，景天也就驮着花楹继续在这地界闲逛。
　　一路往南行去，最南边是一片海滩。
　　有细腻的海砂和蔚蓝的大海，海面上还筑着一间酒家，与这沙滩仅用窄窄的浮桥相连，端得是这海边独有的意趣。
　　就在海边，景天远远就望见了头发颜色简直要和这海融为一体的龙葵。
　　“在看海？”
　　龙葵听得是景天的声音，转过身来，点点头，“虽然哥哥十岁那年我就央了你想一起出海看看，可是一直未能达成所愿，今生上得船去，偏偏刚遇见紫萱姐他们那会儿我还没化人形，倒是很希望能坐船出海看看身处大海之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面对着这看着大海一脸希冀的女孩子，景天身为一个妹控那必须是点头同意，这边刚抬了头四下看看哪里有船，就见雪见和紫萱跑了过来，“喂，干什么呢，头转那么大角度脖子不疼吗？”
　　景天叹气，“雪丫头，你不是也喜欢坐船嘛，一起找找，我们搭船出海一圈，莫说小葵，我也很久没有能在大海上遛弯儿的机会了。”
　　紫萱无奈，“景天，你忘了你会御剑？”
　　“可是那样小葵不是还要分心照顾剑嘛。”
　　“哥哥，御剑不会分我什么心的，真的，而且我们看了这么一会儿，这周围确实是没有出海的船了。”
　　景天向龙葵确认了这不会影响她的玩耍，方才应了。
　　几人坐在因为外放了剑气而变宽的魔剑上，刚往大海那边低空飞行不远，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卷进了未知的地方。
　　雪见和龙葵并不会水，花楹虽也不大会，但是死死抓着景天的头饰，卯足了劲儿给大家放回生照，倒是尚可。紫萱本身是控水的，很快稳住状态，伸手抱了雪见，迅速教了雪见要领。雪见也不愧是天生克水的土命，迅速自救，倒不至于成为拖累。
　　反观龙葵，天生雷属在此时根本不占什么便宜，被水淹没的恐惧也叫她着实慌乱了起来，最后还是景天逼出武神境界提醒龙葵，龙葵才恍然把自己从实体状态切换到厉鬼状态，在水中反倒成为了最稳定的那一个——水毕竟也是实质，而实质的东西，除却驱鬼之物以外，对鬼魂都是不存在什么影响的。
　　很快，几人就被水流带进了一处未知的建筑的入口，那建筑样貌古早，整体呈微微的青铜色，环装中空，在环的四周，有四处从上往下延伸到环内口的阶梯，四处阶梯以雕着古朴花纹的石板做了均等分割。浮雕的花纹是莲纹的变形，而延伸下去到内环处的一圈石板，刻着常见的缠枝纹。
　　在海底出现这么一处奇怪的建筑，而此时他们又没了后退的路，几人相视，都默默摸出了兵刃在手，往下走去——
　　这一路什么瑰丽雄奇没有见过，若只这一条路，那便向前走，必定会闯个出路来的。
　　哪怕这建筑原本没有出路，以他们的自信，也会造一条路出来。
　　既如此，便大步向前，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