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汗青》烟小尘

1、第一回

　　楔子：
　　阿房宫自骊山北面建起，纵横数百里，直抵渭水之畔。亭台楼阁，水榭清发与巍峨的宫殿形成对比。九重宫门缓缓洞开，一路繁花似锦，大大小小的殿宇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天下独绝！

　　现在是嬴政三十七年。六国尽灭，天下一统，四海升平！在斜阳之中，一代始皇独自缓步于阿房宫之内，回首四望，只见一袭青衣立于落日余晖之中，对他温柔浅笑。在嬴政恍惚之间，她已莲步移至他的面前，缓缓下拜：“臣妾见过大王！”

　　抬起头来，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出现的嬴政面前。嬴政微愣了片刻，上前将她扶起，执了她的手走向宫殿高处。伊人在旁，万里江山尽归于手，可高台上的始皇却只觉寒风凛冽。突然有一段熟悉的对白涌上他的脑海：

　　“待我一统六国，必定让你一了未能周游诸国的夙愿。共享江山如画！”

　　这时身边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在此同时眼底也晃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悲哀。尽管他赋予了她万千宠爱，让她立于千万人之上。可是与他同床共枕这些年，她对他却始终看不清晰，好似是同床异梦，只觉她和他之间始终隔了那么一条鸿沟，她无法跨过。

　　可是在一年后另一个日落之时，多年迷茫的女子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心之所属。那是在同样的高台上，国丧期间，放眼望去是苍苍茫茫的一片白——始皇驾崩，举国同哀。可是她却在一阵撕心的疼痛之后渐渐平静。作为他最宠爱的妃子，尽管没有皇后之位，却有皇后之实，于是她整理了始皇的密诏。当手握着那一卷厚厚的竹简时她却忍不住颤抖，在悲泣出声时竹简也随之悄然落地。

　　她原本是以为，她是唯一一个够资格“百岁之后，归于其室”的人，与他生同衾，死同椁。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她是远远没有资格的。竹简上一行刚硬的小篆清楚地写着：

　　“朕百年之后，与皇后吕氏合葬于骊山。”

　　她久久立于落日之中，晚霞勾勒出几分凄凉。之后她渐渐读懂了这些年他的眼底的恍惚，然后忍不住呜咽出声。

　　第一回
　　秦国的都城咸阳，竟是这般富丽堂皇。青石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旁的亭台楼阁静静地立于一片繁华之中。沐浴着春风，让人神清气爽。

　　“姐，我们……真的能找到姑姑姑丈吗？”偎依在我身边的弟弟年仅八岁，从穷山僻水的乡沟沟一路颠簸到咸阳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情景，更是让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悻悻地开口问道。

　　“能的能的。”四周陌生的一切让我变得小心翼翼，在年幼的弟弟面前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害怕，只能握紧了他的手，肯定地回答他。尽管这时候我对能不能找到姑姑姑父心里都没有底。

　　“小弟，累了吧？”俯下身，我打量着弟弟的脸色关切地问：“我们找家客栈先歇息下来，然后带你去看大夫，好吗？”自从父母亲病死之后，我们姐弟俩就从燕国的即墨城一路颠簸来到咸阳，准备投靠在秦国为官的姑父。一路上为了节省银子，我和弟弟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住客栈了，未到咸阳的时候，弟弟已经发起了低烧，却坚持着不要看大夫。如今已经来到咸阳，无论能不能找到姑姑姑父，也得先哄了弟弟去看病。

　　不出意料，弟弟稚嫩的小脸尽管因病苍白得厉害，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休息，也不要看大夫。

　　“小弟，听阿姐说。”我很有耐心地在他面前蹲下，抚着他苍白的小脸，温和地说：“我们已经到咸阳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快要找到姑姑姑父了，也就不怕银子花光了。但是，咸阳城这么大，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所以我们要先找客栈住下，休息一下，才有精力继续找，你说对不对？”终于，我的劝说说服了弟弟，他犹豫了半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弟弟的松口使我很高兴，已完全顾不得找不到姑姑姑父后会怎样，至少可以先让弟弟歇息一下，医治好他的病。我们住进了咸阳城内的一家客栈，又给他找了大夫，喝了药，我对他说：“你先睡一会。阿姐去打听姑姑姑父的住址，找到了阿姐就来带你过去。”

　　弟弟此时刚刚喝了药躺在床上，连日来的奔波终于使他熬不住了，乖顺地朝我点了点头，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见弟弟睡了，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出了客栈，准备找人打听姑姑姑父的住址。

　　路边一家卖馄饨的老板见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自爱街上，便招呼我：“姑娘，外地来的吧？吃碗馄饨吧！”

　　我正愁着找人打听姑姑姑父呢！看这个老板这样热情地招呼，又是咸阳人，多半应该知道一些什么，便走过去，朝老板微笑，点头称是：“是的，来咸阳投亲。”顿了顿，又鼓起勇气问道：“老板，可否向您打听一个人？”

　　老板留着小撇八字胡，说起话来胡须便一抖一抖的。他上下打量了我片刻，依旧是刚才热络的语气问我：“当然可以。姑娘你问吧！我大老李好歹在咸阳这么多年，人脉还是四通八达的。”

　　“我想打听的，是秦国的将军，樊於期。”我看着老板笑眯眯的脸，犹豫了小半会，说出了姑父的名字，复又小心翼翼地问：“老板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另我疑惑的是，我一说出姑父的名字，刚才还笑容满面的面摊老板便立刻收敛了所有的笑容，神色凝重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是我姑父。”尽管面摊老板向我投来古怪的眼神，但听他这语气，像是认识姑父一样，我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请问老板，可否告知姑父的住址？”

　　听到我询问姑父的住址，不知为何面摊老板表情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后立即恢复常色，沾着面粉的手往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竟然开始收摊。

　　“老板，你这是……”我不解地问。

　　“噢。”老板一边收摊一边笑呵呵地向我解释：“我认识你姑父，我带你过去。”老板边说，正要收起煮馄饨的那口大锅，就被我阻止了，满怀歉意地说：“老板，不用麻烦您。您告诉我个地址，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老板的脾气倔强得很，被我一阻止，也停了手，直起腰看我：“是不是瞧不起我啊？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你去！”语气笃定。

　　“那，老板，麻烦您了！”老板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好再劝。只好站在一边，帮老板打着下手，替他收拾完残局，才跟着老板推着小车一前一后朝姑父的家前进了。

　　“姑娘啊。”走到一个路口，老板突然放下车子，抱歉地对我说：“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着车，我去去就回。”

　　我点头答应。站在原地帮面摊老板看着车。而面摊老板没多久就回来了，但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群官兵，在我面前站定，对我怒目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