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雪舞

12、明天

　　这小巧的别墅显然已很久没人住，大厅和房间中的家具全罩着白布，而且白布上已积了一层灰。
　　
　　跌跌撞撞的爱纱径直走进一间房中，夜影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房，家具上并无白布却一尘不染。
　　
　　经常有人打扫吧。夜影打量着四周暗想。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贵妇人的肖像，湛蓝的眸子，金黄的长发，微翘的红唇……
　　
　　夜影一愣，视线从画上转移到坐在沙发上的爱纱身上：好像。
　　
　　爱纱不知从哪儿弄出一瓶红酒，正用纤细的手指弄开瓶盖。
　　
　　“你不能再喝了。”夜影看着她淡淡地说。
　　
　　“不要你管！”爱纱大叫着，“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门被敲响，夜影转身打开门，兰雅站在门口，用满是鱼尾纹的眼睛看着夜影，递上一瓶药酒，温和地笑着
　　说：“这是扭伤药，我来给小姐抹上。”
　　
　　夜影看了看爱纱，对兰雅点点头，准备出去。
　　
　　“不！不许走，夜影，你答应过我什么？”爱纱抱着红酒大喊道。
　　
　　“那就烦你帮小姐抹上了。”兰雅怜惜地看着爱纱把药递给夜影。
　　
　　夜影接过药。
　　
　　走了几步的兰雅又回过头，对夜影说：“我在隔壁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这里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事到铁
　　门旁的小屋里叫我。”
　　
　　夜影点点头，关上门。
　　
　　转过身却见坐在沙发上爱纱手中捏着一满杯红酒轻啜着，目光迷离，夜影暗暗叹了口气，一声不响地走到
　　爱纱跟前蹲下，握着她微肿的小脚，脱掉脚上的鞋袜，替她抹药。
　　
　　爱纱一声不吭地轻啜着红酒，眯着眼看着夜影的动作。
　　
　　空气像被凝滞一般，窗外已黑透，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格外压抑，乌云在空中缓缓地移动，快下雨了。
　　
　　“夜影啊，你……答应过我什么？”爱纱凝视了夜影许久带着醉意说。
　　
　　轻揉着她脚踝的手并未停下，夜影看着她雪白的小脚淡淡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呵呵……永远么？”爱纱鬼魅般地轻笑了许久，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满一杯酒就只剩下一半，像血一般
　　在苍白的玻璃杯中荡漾，如无依的灵魂，她忽然说：“可我要离开你啊，夜影。”言语中渗着血红色的悲哀，像酒一样。
　　
　　轻揉着脚踝的手顿住了，低着头的夜影看不清表情。
　　
　　爱纱抽回脚，一只手撑着沙发沿，微笑着俯下身将酒送到夜影唇边。
　　
　　蹲着的夜影抬起头，淡漠地看着她。
　　
　　爱纱盯着他笑着，高深莫测地笑着，白皙的脸颊因酒力而嫣红。
　　
　　夜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着爱纱的神色仍是淡淡的。
　　
　　爱纱双手撑着沙发沿，俯下身看着他，任金色的头发垂落，带着深深的醉意嘟哝着：“你可真……真浪费啊……”
　　
　　说着低下头，细细地轻舔着他唇上的红酒，她的唇冰冷却柔软，带着异样的触觉……
　　
　　夜影屏住呼吸，看着爱纱长长的睫毛，幽香迎面，他木无表情的脸上眸光却在剧烈波动，握紧拳头的手青筋尽现。
　　
　　爱纱依然细致地舔着他的唇，像小猫在吮牛奶一般，小心而认真。夜影僵硬地看着瓷般的人儿，分不清她
　　究竟是醉了还是在挑逗……
　　
　　就在夜影想伸手抱住爱纱时，她却直起身，嫣红的唇中吐出一口酒气，接着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低低地
　　说：“这可……藏了……十年啊……”
　　
　　夜影松了口气，站起身，淡漠地说：“早点休息吧，明天……”
　　
　　爱纱凄厉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她靠在沙发上微闭着眼，嘲讽地笑着。
　　
　　夜影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没有……‘明天’啊，夜影。”爱纱抬起右手，“魔鬼的契约”又在掌中浮现，发着黑幽幽的光。
　　
　　夜影蹙起了眉。
　　
　　“履行……最后一个……命令罢。”爱纱收回光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
　　地板上。
　　夜影蹙紧了眉，扶住她。
　　
　　在他怀中爱纱抬起头，看着夜影，眼光却飘忽，口中喃喃地说：“没有‘明天’啊，怎么会有‘明
　　天’？……”
　　
　　夜影低头看着她，神色依然。
　　
　　“你……总是……这样……”爱纱笑着低下头，纯洁的笑颜在他眼底绽放，像个天使。
　　
　　感觉手臂的力量越来越重，夜影惊觉她快在怀中睡去，心下一叹，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没有‘明天’啊，夜影……”她软软的嗓音在房中轻荡，预言着不可知的未来。
　　
　　夜影看着她，轻轻地问：“什么命令？”语调中掺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暖。
　　
　　房间中忽然静下来，连爱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时间在此停滞，而桌上沙漏细碎的声音却在传达亘古的
　　悲哀……
　　
　　沙漏倒了两次，仍听不到回答的夜影正准备离去。
　　
　　“……抱着我……”爱纱忽然睁开迷朦的眼看着床顶低低地说。
　　
　　床边的夜影身形一僵，眸光剧烈地波动，看着她迟疑了许久，问：“真的没有‘明天’么？”
　　
　　
　　霎那间，窗外风雨大作，纤细的树枝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爱纱笑了，绝望的笑印在苍白的脸上：“没有啊……”
　　
　　
　　如果，真的没有明天……
　　
　　夜影释然，他俯下身，紧紧地抱着爱纱，吻住她娇艳的唇……
　　
　　……
　　
　　没有“明天”的未来啊……
　　
　　
　　窗外鸟儿欢快的声音预示着新一天的来临，晨曦透过白色的窗帘洒在地板上，如梦似幻。
　　
　　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彻夜未眠的夜影依旧闭着眼。爱纱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就在他快要睁
　　开眼的时候，爱纱却起身下床。
　　
　　爱纱皱了皱眉，转过头发现自己一缕金色的长发在夜影指间缠绕着，她毫不犹豫地拔出床边的“望月”割
　　断了那缕头发，雪亮的“望月”在依稀的晨光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剑光，夺目却凄婉，像在哀悼……
　　
　　整理好衣服的爱纱站在床边，皱着眉看着夜影，嘴中嘟哝着：
　　
　　“真是酒后乱性啊……唔，嫁给卡西斯后绝不能贪杯了……还好是你，要不然就麻烦了……”
　　
　　她冰凉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夜影的脸颊，一甩头转身离开，坚决而果断，不曾回头……
　　
　　门轻轻合上，夜影睁开黑色的眼眸看着指间那缕金色的长发，渐渐捏紧却木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