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廿九 瓦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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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清，我，我想问你一些话，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回答，”迟兖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连支撑着自己愤怒的力量都消失殆尽，他只是感觉身体飘乎乎地没有重量，又似下一刻便要瘫软下去，连说出来的话听在自己耳朵里都显出不真实来。心里极度抗拒告诉自己，不要再问，如果他忘记一切，那么他们还可以再回到从前，过往有过什么过错都可以消散不去计较。可理智的他又偏偏要开这个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的愤怒想要找个发泄口，他要彻底明白，自己是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被人从头骗到尾，还傻傻地以为找到了幸福。
迟兖幽幽地望着夏庚清，眼眸里空空一片，那里面蓄满了流不完的悲痛和委屈，只待得知真相后汹涌流出的刹那。
“你不要，再骗我。”
心慌之后的夏庚清，渐渐平静下来。他知晓，迟兖已经了解了一切，了解自己的卑鄙和懦弱，他再也不是迟兖心中那个干净污垢，可以全心全意去依靠的男人。夏庚清不会再去欺骗，因为那样再也挽救不回他们之间的爱情，他挺直了胸膛，定定站在迟兖面前，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不管结局如何，日子还要走下去，他还是要拉着这美丽的男子的手，一直走下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也要用一辈子去弥补，去守护。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那场阴谋，对不对？”
迟兖的语气开始变得清冷，里面不再夹杂着伤痛和软弱，仿佛已经不再有感情，暂时把自己的灵魂抽离开来，只得一具躯壳来审判。
“……是。”
夏庚清面对着对面那一瞬间黯淡无光的眼，他们依旧直直对望着，而夏庚清的世界只剩下是非对错，脑袋只分析判断是，还是不是，已经不用运转思考。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谋算，去隐瞒，他只需要一直望着迟兖就好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事情演变得过于平静，俩人之间汹涌而过的暗流潜藏着实力，等待失控之后的爆发。
“你一直就清楚，尚书一党为了绊倒梁丞相，而把我当成其中的诱饵，暗中假造证据，污蔑我的名声，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
明明都已经那么冷静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迟兖用手紧紧按住心脏，那里依旧砰砰跳动，却要心死成灰了。
“……是。”
为什么还要问呢？皇帝不是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迟兖很久没有说话，他也不再看着对面的男人，回想起刚刚李恒隆在他耳边说的所有，颠覆天地的感觉，这辈子也算是体验过了。
“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姓夏的小子，就值得你那么爱吗？朕告诉你，那件事，由头到尾，夏庚清都知道。他知道，为什么京城仅仅几天时间，你的流言蜚语就已经满城风雨；他知道，你会被御史弹劾，说你是凭借自身的美貌，下了太守的床又上了丞相大人的，才爬到如今的位子；他知道，你一定惊恐异常，却丝毫没有向你伸出援手，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你名声尽毁，被世人唾骂不知廉耻，淫~荡不堪；他知道，你会被下狱问斩，并且最终会死于非命！”
迟兖怔怔地想，他到现在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李恒隆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脸，那面容越得意，自己就越苍白万分。当时自己懦弱地捂住耳朵，低低叫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自己那惶恐的表情和紧闭的双眼都深深满足了皇帝阴暗的心理，他终是敌不过，硬生生去接受李恒隆的每一句话，直到自己再没有反应，心死成灰。
“要不是朕看上了你，将你从大牢里放了出来，你迟兖何来现在如此逍遥快活？还如此愚蠢地跟着那个一直将你当成傻瓜的夏庚清，你们之间用欺骗粉饰过的爱情，在朕看来，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我最后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最后要爬上皇帝的龙床，从一朝臣子沦落为伺候男人的男宠？”此时，迟兖怒极反笑，他笑自己的愚蠢，他笑这可笑的天地，可悲的自己。“夏将军，你就那般恨我吗？如果我没有逃出来，变成一个只供男人玩乐，只能辗转男人身下的妓子，你可满意？”
“不，不！前面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承认，唯独这件事我不知道！”夏庚清还是忍不住了，他欺近前双手紧紧箍住了迟兖的臂膀，“我的全部计划都被皇帝打乱了！那时，你被下狱，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你问斩之时，就用已经找好的一个死囚做你的替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救出来。那时候，天底下再没有迟兖，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去到任何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兑现我的承诺——我们在一起，逍遥快活！”
迟兖被迫抬起头，他愣愣望着已经陷入激狂之中的男人，眼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以水漫金山之势决堤，片刻间湿了整片面颊。他觉得委屈，长到大，无论条件如何的艰苦，世道如何地荒凉，身处人心不古的苍天下，自己依然坚持着，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他深信世间还有美好，自己满心的抱负在胸腔之内展开辽阔的宏图。他也以为他遇见了对的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唯有那样一双眼睛，激起自己平静无波的心湖，一圈一圈荡漾无法平息。
“庚清……庚清……别再骗我，不要再……骗我。”迟兖忽然搂住了男人，他将自己胡花了的脸深深埋在夏庚清温暖的胸膛中，他听见男人平静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敲进耳中，平息掉自己的心乱如麻，仿佛这世间只有这一种声音能叫他安心。
“小兖，其他事我是骗了你，我全都承认。我不想狡辩，可我没有办法，我的父亲，戎马一生立下无数战功。可他毕竟是个武将，纵然一身武艺也敌不过朝堂之上那帮只凭口舌就能翻云覆雨，搬动是非的文官。丞相和尚书的嫌隙由来已久，他们两派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没有断过。我们夏家，和尚书家是世交，他们利用你的事，我起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偶然一次机会我听见父亲和尚书在书房里的谈话，但那时他们也没有说出那个人就是你，我是后来在京城听到那些谣言之后，才联想到了你。”
夏庚清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迟兖不光在他身上找到温暖，他也要从对方汲取些勇气，飘摇天地间，两块浮萍唯有相互取暖，才会继续流浪下去。
“那个时候，他们针对你的阴谋已经开始了，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不可能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只好想下下策，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将你救出来。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在那个时候横插一脚，我是真的不知道皇上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也没想过你要遭受那个耻辱的夜晚，对不起……对不起，小兖，只恨我那时不在，不能保护你，对不起！”
“你对我的爱，是真的吗？”
迟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湿漉漉的眼睛就那么把夏庚清望着，直叫男人心下漏了一拍。抚过那洁白如玉的面颊，触手有些凉意，夏庚清轻柔地揩去残留其上的泪水，双手捧起那一张迷倒众生，却只为自己笑开颜的美丽脸孔，郑重地表白，他用这辈子最诚恳地话语说：“我爱你，从来都是真的，不骗你，我发誓！”
迟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再次紧紧闭上了双眼，他抵不住眼前那诚挚无比的眼神，泪水再次滚滚涌出，他只能哽咽地拼命点头，表示他愿意去相信。如果他选择不相信，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什么都已经失去了，他已经身无一物，除了抓住这唯一一处温暖，他已经别无选择。生命如此短暂，有时候给自己一些希望，不要去管事情本身到底是对还是错，是非对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需要一些东西去支撑，那样才会有勇气走下去，如果可以两个人走完剩下的路，那为什么选择不信呢？还是去相信吧，因为他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即使是骗他，也无所谓了，想过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了，太可悲了。
看着怀里的人哭着点头，夏庚清心中狂喜，他爱的人还愿意相信他，这应该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恩赐。男人不禁仰头，终是没忍住哭泣的欲望，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流下男儿泪了。
“小兖，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已经平静下来的男人坐在床边，平视着还在默默流泪的人，他们经过这一次劫难，爱会更加坚固不催，再没其他可以动摇。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廿九 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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