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苏凌》艾叶灰

6、心喜

　　他答应了！
　　水叶这几日心情非常的好，见谁都是笑盈盈的，连王府里的普通下人都能看出世女的好心情。水叶自己倒是毫无所觉，自顾自走到哪里都笑得开心。只不过，她其实并不明白这高兴源自哪里，只当生意又有了新进展，也就顺心而为。
　　安栎叹口气，自从那日从写意居回来小姐就是这种状态，笑意直达眼角。就算自家小姐平日里也是极温柔极好相处的，但总是笑得淡淡，隐隐透着一股疏离，也没几个人见过真心笑得开怀的她。可这几天….
　　这不，王府的大家长都诧异了。
　　晚饭时，苏琰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叶儿，你捡到金子了么？”
　　“啊？”水叶扒了一口饭，一脸的莫名其妙，“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这几天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心情好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路上捡金子了呢。”
　　啥？水叶额上挂下三条黑线：“娘，安心王世女用得着为了路上捡的金子高兴么？咱家好像不缺那个吧。”
　　“哦？嘿嘿，也是哦。”苏琰笑得有点尴尬，也是呢，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她们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根本不缺金子。
　　一旁坐着的宇文珮看这母女俩抬杠，向来沉静的他也禁不住笑起来，帮妻子打个圆场：“你不缺金子，那倒是说说看最近你怎的心情那么好？说出来让大家也乐一乐。”
　　“哦。”水叶挠挠头，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啊。“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最近生意比较好吧。”
　　“生意？”苏琰疑惑，“你的写意居和写意酒楼不是一直生意都不错吗？犯得着那么高兴？”
　　“呃，”水叶眨眨眼，“最近新进了一个会雕刻木器的匠人，我觉得挺好的。”
　　看着他们半信半疑的眼神，水叶解释道：“他雕的东西很好看，不是特别复杂，但是很精巧的那种。上回我给爹送去了几样木制的小东西，就是他做的。”
　　“那些啊，”宇文珮点点头，“我不太懂这些，不过是挺有趣的，看着舒心。”
　　“对啊对啊，豫国擅长木雕的匠人不多呢！”水叶大大的点头，为自己店里的物品得了爹的赞赏很是开心。
　　“难怪，”苏琰恍然大悟，“豫国不盛产木材，珍惜木料很少，所以精通木刻木雕的匠人也不多，这难得找见一个，难怪你那么高兴。”言罢却见仍是止不住笑意的女儿，不由得好笑：“就算是这样，至于你堂堂‘安心王世女’乐成这样？”
　　水叶只是笑。
　　舒心么？他做的东西有种淡淡的安心感，的确是令人舒心的呢。水叶随师傅君殇习毒时跑过大江南北，认毒草的同时也认了不少木材，毕竟有些木材也是制药材料之一。而凌羽雕刻的东西材质虽然普通，却每一件都昭示着匠人的用心。细心打磨出来的光洁，细致雕刻出来的花纹，毫无敷衍之处。说看中他的技艺，倒不如说看中他的用心。水叶相信，对待手中材料如此悉心之人，技艺也必将大有所成。
　　再者，那个清瘦的男子眼里，总是带着一股子倔强，淡淡的，却坚定地存在着。那是女尊世界里男子少见的神采，让水叶情不自禁地，看他的时候多了几分欣赏。

　　而凌羽这几天很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梦里。他就这样，成了京城名店写意居的专属匠人？
　　每天不再需要起早贪黑的雕刻，洗衣，为多出几文钱的银子发愁，也不再需要担心刮风下雨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能出摊，更不会再时时忍受各种指点议论，甚至遭到调戏和刁难。
　　现在他只需要在巳时之前到写意居，申时之后便可离开，中午有提供午饭，他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在店里。而工作期间，写意居后院还有一间屋子是专供他使用的。最重要的是，一月二两的月银，足够他和爹过活并且承担爹的药钱了。
　　而且，当初使得写意居老板关照他的，果然是那位小姐呢。她是写意居的主子，身份必定也是极为高贵的吧，可是她说话的语气那么温柔，即便是对他这个整日在外抛头露面遭人诟病的卑微男子，也是温言细语，以礼相待。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慢，仿佛他就是这位尊贵小姐的座上宾一般。
　　她礼貌地询问，冲他安抚地微笑，她怎么会，待他如此温柔，如此的好？
　　一边打磨着手中一截上等乌木，凌羽一边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有注意到有人已推门而入。
　　抬手阻止了正准备出声的章老板，水叶在门口站定。等了好一会儿，那个男子还是在反复打磨手中木材，微微低着头，似乎全然专注于手中活计，不察外物。
　　他的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袖子挽起一截，透过窗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他周身，垂下的面纱也挡不住那晕出的浅浅光华。
　　水叶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咳一声，唤道：“凌公子。”
　　“啊？”被打扰的人儿猛的抬头，望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些许茫然，但在看到是她的那一刹那迅速回神，慌忙起身行礼：“小姐！我…奴一时竟然没看到小姐，请小姐恕罪。”
　　水叶微微一笑：“不必多礼。是我看凌公子做得认真，就没敢打搅。”
　　凌羽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轻轻动了一下，他规矩地福了福身，“小姐…公子一名奴不敢当，奴不过是一介草民，小姐唤奴凌羽就好。”
　　水叶本来也不喜欢文邹邹的“公子”来“公子”去，于是就点点头：“那好吧。你也不用自称‘奴’了，就用‘我’就好。”她朝他友好的笑笑，“我不太在意这个，也不是很喜欢。”
　　这是实话。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水叶打心里别扭。她娘苏琰也是如此。毕竟是现代教育下长大的，阶级观念怎么着也不浓厚，再加上前世本来就是在极为开明的家庭中生活，有些东西，即使在女尊世界生活了这么些年也难以扭转过来。因此安心王府中下人都是自称名字，除了犯错怕挨罚的时候，基本上都不怎么用“奴”、“婢”这些字眼。
　　可这在凌羽看来就是件极为难得的事了。从他见她起，她就一直很随和，他仅仅一时失口吐出了一个“我”字，她便知道他是不惯这样说话的，还告诉他，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份体贴让凌羽很是感动，对水叶的好感又大幅上涨了一回，只是不敢让自己朝着那方面去想。
　　正感动着，听得水叶又是一问：“凌羽，你对这儿还满意吗？”
　　他点头，怎么会不满意：“满意，很满意。小姐大恩大德，凌羽必不敢忘。”
　　闻言水叶一乐，摆摆手：“你怎么扯这么大去了，哪有什么大恩大德，我这请你不也是为了帮我赚钱么？你出力我出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但是…也着实多谢小姐，小姐路上救了奴…我一回，又给了我这么好的地方做活，已是大恩。只要能报答小姐恩情，我愿倾己所能！”不知是不是她看错，说这话时，凌羽眼里似乎荡着悠悠水光，语气也稍稍有些急切。
　　看着他的神情，水叶轻敛了笑容，轻道：“你能留在写意居提供你的手艺，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我倒是怕给你提供的木材不够好呢。”
　　“怎么会！”凌羽摇摇头，“这里的木材已经非常好了。种类多，质料也都属上乘，紫檀，乌木，红木，楠木，黄杨木……珍贵的材料非常多，况且由于产地不同，这些都是平时见都难得一见的材质，最适宜雕刻，”数着一旁堆放的各式木材，凌羽作为匠人的职业兴趣大涨，他抬起头，面纱下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作为木匠来说，真的是最高兴不过了。”
　　面纱挡住了凌羽的笑脸，水叶却看他眉眼弯弯，眼眸如星辰般亮丽，便知了他心中愉悦。想来这次真是请对了人，她不禁也被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感染，再一次翘起了嘴角，“是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木料啥的专业知识俺米有，介个就权当俩人的感情媒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