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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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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真地到来了,沙漠中刮着凛冽的西北风,洛飞华骑在一匹骆驼上,寒冷和饥饿让她摇摇欲坠。傍晚时分,大漠上变幻的风光达到了奇瑰的极限。天边美丽的斜阳闪烁在五颜六色的云彩中,一抹抹长长的光影幻化着凄艳的神采。
在一次围场中,洛飞华成功地出逃,她骑一匹马悄悄离开人群,然后在集市上用马换了一匹骆驼,再买了一些横穿沙漠的必须品,便孤身踏上了返回敦煌的路。
她必须得离开夏的皇宫,那个阴暗和颓丧的地方使她终日惶惶不安,身边猜忌和探索的眼神有如一张网,将人深深地网络其中。为了这次出逃,她精心准备了很久,却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皇宫里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每个人都怀疑和犹豫不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在何方。
在沙漠里走了许多时日,她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靠近甘州,那是回敦煌的必经之路,而现在因为西夏与回鹘之间的战争,附近的商旅多绕道而行。
是继续向甘州走呢?还是象大多数人一样绕过这个是非之地呢?
天边的阳光给大漠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洛飞华着黑色的纱衣,她的头面都蒙在黑纱内,如果向甘州去,也许可以遇到宁令哥……,那么就去吧!
并未多想,便打马向甘州而来,如果等在前面的是死亡,那就死吧!这样的生存与死亡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异。
死就死吧!
入夜后,远远的沙海中终于出现了一座海市一样的城池,城内灯火闪烁,变幻不定。隐有喝杀声传来,难道说,西夏的军队正在攻城吗?
洛飞华迟疑地望着前方,有风尘升腾而起,那不是沙漠中天然形成的。也许应该等天明再进城吧!
飞华就地生起了一堆火,骆驼卧在身后,火光会不会把西夏兵吸引过来呢?如果他们来了,会不会将自己送回去呢?这些都已经来不及想了,沙漠的夜晚是如此寒冷,回顾这一个月的日子,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独自一人从兴庆走到了这里。
把自己包裹在羊皮里,听着风声,看着眼前摇摇欲灭的火光,远远传来几声沙漠狼的嚎叫,寂寞如天边的烟尘慢慢升起。
忽听得蹄声急骤,似乎有几骑风驰电掣而来。洛飞华立刻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远远地甘州方向跑来数骑,一路向自己而来。难道说夏兵已经看到火光,到这里来侦查的吗?
越来越近,似乎是一人在前面跑,数人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放箭。飞华站起身来,马行很快,一下子便来到了跟前。忽然一枝箭呼啸而至,马上人惊呼一声,中箭翻落,一直滚到飞华身旁,蒙面的黑纱慢慢飘落,于是一张美丽却苍白的脸便露了出来。
是个女子!
那女子默默地注视着飞华,一双垂死的眼睛流露着无限的哀伤。追兵已至眼前,是他,宁令哥!
马上黑衣的少年沉默地凝视着马下的黑衣女子,于是天涯便不再远,原来,心里所期盼的一直是这一刻。
便嫣然一笑,心有默契般,一切都不必再说。
少年挽住她的手,轻轻用力,女子飞上了马背,坐在少年的身后,打马向甘州而去。沙漠千古的城池里,便是死亦没有什么可怕的。
“知道吗?父皇也在甘州,其实他这一次是御驾新征。”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离开那里,采薇死了,我亲眼看着她被人活活地烧死,我不知道太子想怎么样,我觉得他恨我们每一个人。”
宁令哥微微冷笑,“可是,我也恨他,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洛飞华垂下头,她不知道一切是什么,她想其实宁令哥并没有被夺走一切。“那女子是谁?你为什么追她?”
“是回鹘的公主,”宁令哥的声音里似有些许无奈,父皇命我一定要抓到她。
甘州回鹘的宫殿中,两人默然相对,红烛滴泪的声音点点垂下,如滴入人的心里。
“我要回敦煌去了,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我很思念敦煌,那是一个美丽而单纯的地方。”
好,等我二日,我送你回敦煌。
洛飞华抬起头,宁令哥漆黑的眼眸似有哀伤无限,那样温柔地凝视,这一生如何销得?
第二天正午的时候,回鹘公主终于答应了与大夏皇帝李元昊的婚事,于是甘州城便忙碌起来,皇帝下了圣旨,明天的午时将与回鹘公主成婚,界时会在甘州的皇宫前举行盛大的仪式。
多么可笑啊!刚刚消灭了一个城市,然后便要和这个城市的公主成亲,而且公主的父亲在不久前的战事中也刚刚被李元昊亲手杀死。
“我父亲是一个可怕的人,他的可怕连我都会觉得胆战心惊。”宁令哥说,他带飞华参加那一日的婚礼,因为皇帝的圣旨上说,全城的人都必须来瞻礼。
飞华不知道一个伤势如此重的人如何能与人结婚,但那是皇帝的命令。
回鹘的公主高高地站在皇宫前内城的城墙上,下面成千上万都是她的子民,但现在回鹘已经被消灭了,从此这个民族将不再。
人们仰头注视着他们的公主,哀伤如潮水般涌现。公主全身华服,头上披着长长白纱,那是□□民族的习俗。
然后她说:“我的臣民们,我,回鹘公主自愿嫁给大夏皇帝李元昊,从此甘州归入大夏的版图。请你们忠心地服侍大夏的皇帝,就象当初服侍我的父亲一样。党项的人民会把回鹘的人民当做兄弟姐妹,你们也一样。不要再想着报仇,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想起报仇。我的父亲,他在天堂知道你们的作法,也会十分快乐的。真主会保佑你们,真主阿拉,会保佑你们每一个人。”
女子远远地立于城墙之上,象是一个白色的剪影。飞华忽然想起汉地盛行的皮影戏,她觉得回鹘的公主就象是皮影戏中的一个皮影。她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清楚地看到她苍白得全无半点生气。
城下的人民开始祈祷,悲哀如哭泣般的声音一波波地涌起。沙漠中凛冽的风吹起回鹘公主白色的衣袂,美丽如谪仙。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城墙上风中的女子如羽化登仙般的翩翩飞起,这一刻飞华想,其实那不是一个人,那只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大鸟展翅飞起,然后飘飘地落入人群中。人们开始惊呼,哭喊不绝,蜂涌而上。大夏的士兵用长枪驱赶人群,于是血花飞溅起来,开始有人倒下,便有更多的人倒下。
飞华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城墙之下,白衣的女子逶迤于地,如一段织锦,血花点点滴滴,象是织锦上的装饰。
威武的大夏皇帝拂袖而起,在他的口中只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于是,更多的人倒下,沙漠中繁荣而美丽的城市甘州便忽然成了一座屠宰场。
向那个救了我们的牧民买了充足的食物后,我又踏上了向阿里而去的路程,但这次有所不同的是,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说,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你就不要指望我还会放过你。我笑笑不语,我知道他是一个契而不舍的人,但我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让他跟着以外。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死在你的手里,可是,奇怪的是,医生无论怎么检查都无法知道他的死因,只能说是心力衰竭而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吗?”
我笑了,你每天都跟在我的身边,说是严密保护,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你在监视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没用的。我可以在床第间杀死他几百次,我一直没有动手,因为我想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那个社团是很难惹的,连我这样的人也会觉得有点怕。
“你很成功,你不仅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还继他之后成为那个帮会的老大。我很佩服你,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是吗?”我笑了笑,“可是,你却宁可和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女人上床,却不肯要我。”我清晰地记得他推开身无寸缕的我,拂袖而去的情景,那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
他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说,“我怕死在你的手里,更何况我从来不动他的女人。”
我常想你们两个的关系非常不同一般,他对你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过对我的。有时我难免怀疑你们两人是不是同性恋。但我知道他喜欢女人,你也同样。
他笑了,“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双性恋吗?也许我们都是双性恋呢!”
我疑惑地看他,他嘻皮笑脸,未知深浅,“是真的吗?”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谁知道呢!”
也许我的过错便在于轻易地相信了这个男人的温柔。当他凝视那朵水晶花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所凝视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那一天,我翻开那本敦煌的小册子,看见他温柔的眼神,那上的美女与我如出一辄,但我知道那人并不是我。他如此温柔地凝视那女子,便如凝视我一般。可惜这一切都只是错觉。
那以后的日子里,我独力经营着那个帮派,做着□□白道的生意。我十分得意,每个人见了我都叫一声大姐,一念之间便可断人生死。我觉得我状如侠女,便如许多任侠的故事里所写的。
在那些日子,我却能经常看见他探究的眼神,我知道他不相信我,但是他的目光曾是如此温柔,这使我未免产生了错误的轻敌之情。那全都是我自己的错。后来我知道,原来他是要我死的。
“你与我同样清楚,你我不能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听说过周瑜和诸葛亮的故事吗?他们两人就不能同时存在于世上。你与我便是现世的周瑜与诸葛亮。”
这比喻一点都不恰当,但我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在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下。
“也许正好相反。”我回答他,“也许是你死在我的手里。”
他笑了,“不错,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我相信你的能力,很可能是我死在你的手里。不知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同归于尽呢?”
我皱了皱眉头,我可不想死。我不去理他,专注地寻找着天山雪莲的下落,那时我们已经翻过了昆仑山,来到天山脚下。
这路的尽头是敦煌,也许那里便是我生命的尽头。